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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爹的尸体是被村民发现的,大清早在河上飘起了一具尸体,吓得河边洗衣服的老婆子一下子昏了过去。天刚刚放亮没多久,谁看到河上突然飘过了一具仰面的尸体,都会惊吓不小。而陆老爹的脸虽然在河水中泡的变形了,但是还是有人认出他来了。
“据仵作验尸之后,你家陆老爹是溺水而亡,死亡之前喝了不少的酒,死亡的时间大致在三天前的子时左右。”事发的第二天,李衙役找上了陆家兄弟,说起了陆老爹的情况。他本来就是一个不靠谱的人,要是真的是晕晕乎乎地投河了也是不奇怪。“那天夜里飘香楼的人见过他,说是在里头喝了不少酒,快到午夜的时候才离开,与大致的情况也对得上。这案子没有什么别的疑点,你们也马上去衙门把尸首领回家,入土为安吧。”
陆淼与陆焱听着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惊讶,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问清了家中的下人们,知道就是在他们回来前的那个晚上,被关在院子中的陆老爹终于得了空隙逃了出去,他的酒瘾犯了,就马上去了飘香院,要说那个酒钱昨天还有人来讨过。
“还有,陆淼你们药铺的事情,还是快点摆平吧。”李衙役特地再关照了一声,“昨天街上的嚷嚷声,满城的人都听见了。那些人虽然还没有报官,但是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情。”
“老李,多谢提醒。这事情我心中明白,不会让你们难做的。”陆淼拿出了一锭碎银塞到了李衙役的手中,“现在家中的事情多,有些事情顾不上,要是衙门中有什么动静,还等你透个消息。”
李衙役把碎银往袖中一揣,脸上也不轻松,陆家在这里做生意也有年月了,从陆淼的祖父开起了一家药铺,一直平稳的经营着,与衙门的关系当然差不到哪里去。只是偏偏陆淼的父亲不是一个省心的人,三年前开始就染上了赌瘾,一旦沾上了这东西,想要再回头做好人就难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陆家就开始走上了下坡路。
“这也是流年不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们自己当心一点吧,眼前把药铺的事情处理好了才是关键,我给你透个风声,这一年中你们兄弟不在日照,而东城那头半年前开了一家广福药铺,他们的背后似乎不简单。这事情你心里要清楚。”
陆淼心头一紧,脸色更加的阴沉了,他扯出一个笑容,“这个消息我记下了,改日请你吃酒。”
送走了衙门中的人,又把陆老爹的尸体给接回了家中,一边筹办起了丧事,可是另外一头闹事的那户人家并没有消停下来,他们把那个病死的老头的尸体,直接抬到了陆家药铺的门口,这次把证据一连串的拿了出来。
“陆掌柜,别说我不讲道理,你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那个昨日闹上别院的中年人拿出了一个包袱,还有一张药方,“按理说这个时候,我们也不应该大闹,但是我们家的老爷子就是吃了药铺的药死的。人命关天,今天我也是把证据带来了,这一包是药渣,这一张是药方,方子是你们的坐堂大夫开的,药就是在这里抓的。一共是半个月的量,我家老爹吃了十天之后,就毙命了。这里头要说与你们药铺无关,是绝不可能的。陆掌柜给个说法吧。”
“今天不闹了,倒是改成好好说理了。”吴无玥就在对面的茶馆中,看着这眼下的这一幕,这个转变是有够快的,才一天的功夫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说是谁在背后支招,把药渣与方子都准备好了。”
“不是说那个坐堂的张大夫也已经死了吗,现在这一幕就叫做死无对证。”朱由检望着陆淼,陆家眼下的这个困境,绝对不是巧合,敢把药渣与方子拿出来,说明对方已经做好了对簿公堂的打算,现在的情形是赔钱是一定的,而后面药铺的生意能不能做下去,还要再说。
那头陆淼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愿意私下了结这个事情,就是想要宽限几日,等到把陆老爹的葬礼办了再说。对方看上去似乎也是知道陆家的惨状,没有咄咄相逼,只是定了三日后一定要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来。
“大哥,你想给他们一个什么说法啊!明明是药方有问题,又不是我们抓错了药。难道还要我们整个铺子赔进去不成。”陆焱看着陆淼一脸的愁眉之色,忍不住问了出来。“这个责任也应该是张大夫背着才对。”
陆淼叹了一口气,看到了走进来的朱由检几人,这几位怎么劝也不肯在这个时候就走了,陆淼心里知道他们是想帮忙,也是感激,将人带到了后堂才说了起来。“要是张大夫与我们没有签过契约书,那么这里面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一年前我们离开日照去外面做生意的时候,我做主让张大夫与陆家药铺是签了契约书的,他不再是挂单的大夫,而是陆家药铺的一份子了。手下药死了人,东家怎么可能没有责任。”
“这事情我怎么不知道!”陆焱也反应过来了,以前陆老爹还靠谱的时候,他也对生意不上心,也是这一年出门在外才刚刚懂了其中的门道。“那现在是要杀人偿命吗?我们家药铺还开的下去吗?”
陆淼摇摇头,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本以为已经快要苦尽甘来,谁知道等着他的是一场更大的祸事,看着朱由检他们不甚了解的样子,他从头说起了自家的情况。“这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那个时候祖父过世了,父亲心情很差,不知怎么的就染上了赌瘾,等我们知道的时候,他已经亏空了家中大半的银子,也是怎么都戒不掉这瘾头了。想着断了他的念头,就不让账房给他一文钱用,谁知道他偷了药铺的契约书做抵押,居然向外面借了黑钱,再去赌了,这次一输个精光。等到那群赌坊的人堵上门来,让我们把药铺给抵债的时候,才知道老爹犯下了大事。要不是祖父留下的救命银子抵上了这个窟窿,药铺早就不在了。”
朱由检低头喝了一口茶,这个故事还是个俗透了的梗,但是生活其实就是这样的俗气,每日每处都发生着这般狗血的事情。“所以,你们为了筹钱,才外出做起了人参的买卖?”
陆焱砸吧了一下嘴,无奈地接着陆淼的话头往下说,“其实情况更加糟糕。祖父留下的钱其实并不够还清债务,借债的那头清了,可是赌坊还没有清啊。我们与赌坊商量了一下,就以一年为限期,给个时间去筹钱,要是到时候没有还上,就把别院的地契给抵上。他们倒是同意了。家中的现银几乎没有留下多少,在这里开一点药铺,又不是什么日进金斗的生意。为了快速地筹到这笔钱,我们就北上去做了人参的生意。本来以为赚到的七百多两银子,一边可以还了债,一边药铺的生意也不用紧巴巴的了。谁知道老爹在我们回家前的那天,下头人稍微松了一下,就偷跑了出去,喝个酒淹死了。而那头又有人为了药死人闹上门来,这次看来是彻底地栽了。”
吴无玥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陆家的事情一连串发生的,根本就是环环相扣,一点余地也不留。药铺最怕的就是吃药出了问题,而张大夫是陆家问诊的大夫,虽然人死了也不谈一命换一命了,但是他的罪药铺也是要担着的,赔了钱不说,就是这名声也是彻底的败了。还恰逢陆老爹被淹死,陆家的药铺怎么不在风口浪尖上头。
“可是,你们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吗?这事情一环接着一环,真的就是陆家运道不好,只是天意不是人为?”
“总不会是有人要设计我们吧!至于吗,陆家只是在日照经营了一个药铺而已。”陆焱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背后会有这样一只手,要是真的有人害陆家,这不是从三年前开始布局了。
“这世间哪有这么多的巧合。你家祖父死了,老爹就开始沾上赌瘾。借了个债,就差点赔了药铺。签了个大夫,一回头他自个儿没有了命,连带着医死了人。好不容易还了债,这头名声又都败光了。”朱由检把事情串了起来,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倒霉的人,要是拼一拼的话,原来的崇祯帝也算是一样的倒霉,事情接二连三了吧。那与崇祯的性格有关,可陆家兄弟为人也不错,能做成了人参的生意,也算是机灵了,那么怎么会一直倒霉呢。
“我也是一个大夫,那户死了老爹的人家拿出的证据我也看了。”吴无玥指着脉案,“这个病说重不重,张大夫的用药有九成都是对的,除了有一味药开的奇怪了点。也就是那味药,才是致命的所在,与其他的要药性相冲。并且这不是一下子就病发的,而是要有一个过程才能积淀着爆发出来的。张大夫的医术是真的不好,看不出这味药的奇怪。还是太好了,才能用到这样刁钻的药。所以无心还是有意,你们兄弟二人可要仔细想想。”
“竟然是这样!”陆淼皱起了眉头,他没有想过在陆家药铺这么多年的张大夫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是因为信任,在离开日照去外头的时候,他才签下了张大夫,也是希望有了这么一个人坐镇,药铺的生意能稳着。
“杀人的理由不外两者,一则为了情,一则为了利。情者与恩仇有关,利者与钱财有关。你们要不是坏了人家的亲缘,要不就是断了人家的财路。陆家兄弟,你好好想想到底是哪一个?”朱由检抛出的问题让陆淼与陆焱陷入了深思。经过这一年在外头的闯荡,他们也算明白当前的世道,说是为了情,陆家的人口简单,没有这样的纠葛,只有是为了利了。
但是要什么样的利益,才能用上了几条人命,一个个陷阱的布局呢。
是夜,雨化田带来了当地锦衣卫的一些调查,日照的药材生意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