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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进了徽之的寝宫,正看见徽之坐在梳妆台前拿着脂粉掩饰着脸上的泪痕。十四今天给皇后请安,听说十四离开之后,皇后摔了茶杯。康熙知道,徽之是个很温和的性子,一向不迁怒,更不会无缘无故的拿着东西撒气。看样子徽之是真的生气了,竟然当着服侍的人如此失态。
对于十四和徽之母子的关系,康熙很是头疼。十四平心而论是个有本事的人,康熙也很器重十四。虽然人人都说十三和十四很像,但是在康熙的心里更偏向十四多一些,因为十四有些地方,尤其是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很像自己。
这次胤禩去西北平叛,康熙原本是打算着叫十四跟着胤禩去,可是康熙知道,十四的心不小。胤禩对着十四这个弟弟也没多少耐心,反而是一直有戒心。十四整天追在胤禩身后,张嘴闭嘴都是八哥如何,人人都说十四阿哥是八爷党。但是康熙心里清楚十四和九阿哥十阿哥不同,他才不是什么八爷党。为了避免出现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情况发生,康熙还是把十三派去,留下来十四。
皇位只有一个,康熙心里就算是再喜欢十四,也不会拿着国家大事作儿戏。十四做储君不够格!只希望十四能收敛心思,安心做个辅佐新君的良臣。谁知徽之却是对着十四一直存着戒心。十四能主动进来给皇后请安就说明他还是想和皇后搞好关系的。谁知——皇后却还是看着十四不顺眼。康熙在心里先预设立场,认为是徽之讨厌十四。把自己给气坏了。
徽之装着什么都没发生,站起来迎接皇帝的到来。康熙看一眼小宫女端上来的茶,接过来那个的薄如蝉翼的白色茶杯:“怎么换了这个素色的,朕记着你平日用的是个粉彩的。”徽之心里一动,康熙绝对是个要掌握一切的皇帝。这个园子里面怕是到处都是皇帝的耳目了。不过她刚才那通发作也没想着瞒着谁。徽之实话实说:“是臣妾不小心摔了一个。天气热,难免会心浮气躁。我这会冷静下来,心里正不受用呢。还是臣妾自己修为不到,遇上点事情就心浮气躁大。”徽之自嘲的笑笑,坐在那里低眉顺眼的,仿佛是有无数的心事。
没想到徽之没有任何的隐瞒,康熙有些诧异。徽之一向是对着皇子和公主们很关心。如今她做了皇后,更是名正言顺把皇子和公主们更是照顾的妥妥帖帖。康熙的孩子不少,可是皇帝的注意力就那么大,不能每个孩子都得到一样的关注。像是那些不怎么显眼皇子和公主就难免被冷落了。徽之则是默默地一碗水端平,对着这些皇子和公主们都是一视同仁。康熙对徽之最放心的就是她心地仁厚,自己不在了,徽之也能照顾好这些皇家血脉。
但是徽之竟然明白着皇帝提出来自己心情不好,而且是因为十四!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说出来,朕帮着你开解开解。听说十四来给你请安。可是十四——”康熙试探着徽之,等着徽之给自己告十四的状。
谁知徽之却是一笑:“怎么臣妾听着皇上的话,好像是认为十四惹了我生气。我怎么也是做长辈的,认真和小辈们怄气不叫人笑话。而且十四是个好孩子。他办事认真,皇上叫十四筹集粮饷,十四不假手他人,亲自盯着粮草起运,整个人晒得黑黑的。我看着真是心疼呢。十四这个孩子,自从德妃出事之后,别看他是大大咧咧的,其实心里——很在乎别人的看法呢。人情冷暖怕是十四也尝了不少。可怜当初德妃那样疼爱十四。臣妾想求皇上一件事,还希望皇上看在臣妾的面子上准了吧。”徽之站起来,对着康熙恭恭敬敬的福身下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康熙有些糊涂了,不是应该上演嫡母抱怨庶出儿子的戏码。怎么变成了慈母心肠?康熙忙着扶着徽之起来,一迭声的说:“起来,皇后有什么话只管说。”
“臣妾想着,皇上过几天要去西山狩猎,不如顺路到十四的园子看看。今天十四进来,说他的园子修好了,想着请我们过去坐坐。臣妾就斗胆先答应下来。十四也是一片孝心。平常人家,老爷子去儿子家里转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皇上看在十四辛苦办事的份上还是准了吧。”徽之轻声细语的求皇帝去十四的园子坐坐。
康熙听着徽之的话眉头紧皱,平常人家父亲到儿子家里去根本没什么。但是自己是皇帝,能到臣子的家里已经是天大的殊荣。尽管是去皇子的府里,也是有着恩宠的意味在里面。康熙不能随便的到那个儿子的家里,十四虽然好,可是康熙不想现在给是这个恩典。怎么徽之就答应下来了?
“这个,你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十四办事虽然认真,但是你知道,朕那么多的儿子,若是谁都到你跟前说一声。朕不用干什么了,只到各个儿子家里坐着是了。你不要管了。”康熙一摆手,表示最近不考虑到十四的园子去。
谁知徽之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康熙被徽之的反应吓一跳,忙着拿了绢子给她擦眼泪:“好好地怎么哭起来。十四是个懂事的,你是他的皇额娘就该拿出来皇额娘的身份来。”看着徽之的泪水,康熙明白了什么。一定是徽之担心自己不答应下来会叫人家说她刻薄了十四。
徽之则是哽咽着掩饰,这个时候逸云进来对着康熙把发生的一切说出来,康熙听着眉头越发皱得紧了。十四竟然是这样逼迫皇后!真是可恨!“你怎么不立刻骂十四一顿。哼,朕怎么生了这个好儿子!”没想到十四竟然利用徽之的弱点来胁迫她。
“皇上别生气,其实臣妾能理解十四的心情。当年德妃那样的疼他,皇上也是时常把十四挂在嘴上,疼在心里。真正的天之骄子,从来都是看着笑脸,谁知一夜之间——十四这样在乎皇上的看法也是情理之中。皇上,十四想着也可怜。德妃可是为了十四能豁出去性命的,没娘的孩子可怜。皇上就安慰下十四。横竖不过是顺路看看。”徽之反过来安慰着康熙。她就是叫康熙知道,十四是怎么得寸进尺,她故意提出来德妃当您如何宠着十四,故意提醒着康熙,十四和德妃一样,是有野心的。
“你啊,真是慈母多败儿!幸而朕亲自教导弘晟,弘晟是个杀伐决断的性子,就连着胤禩有的时候也被你传染了这个心软的毛病了。如你所愿,就到十四的府上看一眼。你跟着去吧!”康熙捏捏徽之的鼻子,答应了她的请求。
徽之一笑,随即她自嘲的笑了笑:“我哪里是什么慈母多败儿,我以前还敢说别人吗?别人不说我便是好的了。这个我可不是怪谁的意思,世事造化,环境所致罢了。我如今更要顾全着皇家的体面。十四的话也没错,别人都看着呢。若是我连一句话都不肯帮着他说,人家都要说我是装模作样,平时对着孩子们也不过是收买人心罢了。我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干脆还是拿着自己的脸面来堵上别人的嘴罢了。”徽之无奈的摊摊手,这下换成康熙无言以对了。
这个十四分明是拿捏准了皇后的心病,来要挟她!康熙心里门清,十四根本不是徽之说的那样自尊心强,求着徽之请皇帝到自己的附上去,表示自己还没失宠。十四根本是在徽之气受。自己一向认为十四是个直爽,心中没弯弯绕绕的人。现在看来自己是看错了。
皇帝去西山围猎,会在是十四的园子上停留下的消息传来,十四一脸欢喜,对着来传话的太监笑着说:“有劳了,请谙达休息喝茶。”说着十四亲手递上个沉甸甸的荷包,那个太监欢喜的眉开眼笑,一个劲的道谢。等着管事的请了太监出去,钱师爷从后面的书架出来,沉吟了下:“爷何必要这样,奴才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足惜。方承观疑心能怎么样。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何尝不知道,我这样做,自然给了皇后在皇阿玛跟前说我的机会。可是我不能看着你被我牵连了。好个方承观,他知道我对你信任有加,你尽心辅佐我,就容不下你了,非要在皇后跟前编排什么你是当年他的仇家的谣言。哼,我就知道方承观和皇后不清楚——”十四咬牙切齿,满脸嘲讽。
钱师爷忙着阻止了十四的话“十四爷要谨言。依着我看,皇后还算是明白。这个方承观已经是个弃子,他当年尽心辅佐八阿哥,终于叫他登上储君之位。可是皇上是谁——皇上乃是古往今来第一明君圣主,怎么能看不出来方承观的算计。因此皇上厌恶了方承观,再也不会重视他了。现在一个方承观毫不足虑,但是皇后不一样,还要防范于未然。她心里已经对这十四爷有个戒心,再也不能横生枝节了。”钱师爷分析着眼前情势,叫十四把重点和注意力放在徽之这。
“可恨,她一个辛者库贱婢竟然能——哼,且叫她得意几天。对了宫里还有什么消息传来?”十四把剩下的话嚼碎了咽下去,话题一转说起来宫内的消息。
“宫中没什么特别的消息,十四爷还要静心等待。”钱师爷安慰着十四,稍安勿躁。
“额娘真是眼光深远,她竟然埋了这么深的一个钉子在宫里。以前那些人都被清洗掉了,他们以为把额娘关在永和宫里我就成了瞎子聋子了。他们没想到,连着——”十四还要说,却被钱师爷打断了,他看一眼外面,只见着管事进来在外面回禀道:“回爷的话,宫里来传话的公公已经回去了。奴才问了,皇上先去西山狩猎,接着要去三阿哥的园子看,接着再来的咱们园子。”
十四冷笑着说:“看看,这就是他们嘴里宽厚的皇后娘娘!她不想我专美于前,先撺掇着皇阿玛去三哥府上,然后再来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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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胤祉的园子出来,行了不远就是十四的避暑园子。十四早就带着人在路边上迎候着皇上的圣驾。今天康熙是出来围猎,因此带着人不多,也没要什么依仗,因此轻车简从,只带着些太监和一群侍卫,徽之喜欢运动,她也骑着马,带着几个丫头跟在皇帝身边。康熙骑在马上看了一眼跪在路边的十四,笑着抬抬手:“起来,方才到了你三哥那边。你皇额娘说朕做父亲的不能厚此薄彼,既然是顺路也该来看看你。没想到你这个地方倒是清净的儿很。天气热,朕过来讨杯水喝。”
康熙的语气好像是在开玩笑,可是怎么听着,十四总是听出来点别的意思。他下意识的抬头看看康熙身后的徽之,笑着说:“还是皇额娘疼我,儿子一身都是皇阿玛所赐,皇阿玛能来,我就是倾家孝顺也是高兴的。我亲自给皇阿玛带路,看样子是要下雨了,还是快着些的好。”
说着十四看看天边,今天是个大热天,万里无云,太阳白花花的晒在身上听着十四的话康熙忍不住笑起来:“胡说什么呢?这个天气怎么会下雨?”谁知皇帝的话音刚落,一阵风吹来,太阳仿佛没以前那样刺眼了。天竟然开始阴了!康熙脸色顿时一变,十四对着康熙露出个调皮的笑容:“皇阿玛不知道吧,我每次定下来的粮饷启程的日子都是好天气,路上也都是顺顺利利的,这都是因为儿子得了高人相助。这位先生虽然年轻可是对着观测天时可是很有一套。”
康熙听着十四的话来了兴趣,问起来是谁。十四亲自拉着康熙的马缰绳,徐徐地说起来:“儿子府上有个管事,一直是管着我的几个庄子。本来他不起眼,我也没怎么在意。后来发现他管着的几个装子总是别的庄子多打粮食,我好奇问了。庄子上的人都说这位钱管事会预测风雨,会看天时。他说今年干旱大家就提前种下耐旱的庄稼。若是说今年雨水多,就早做准备。儿子看他是个能人就叫他在府上跟着办事,我也好时常请教他。”
康熙对着十四的话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是十四的话全被徽之听到心里了。这个钱先生莫非就是方承观说的那个云中子?既然今天来了,她也正好见见这个扑所迷离的钱先生。
想到这里,徽之对着康熙说:“竟然能有这样的能人,今天这个天气怕是不能下雨,若是等下真的变天了,不如皇上请了这位先生来见。若是个真的能人就给他个官职,在钦天监当差可好?只不知道这个先生是什么来历?如何学会这个本事的?”
十四好像就等着徽之问这个,他对着徽之一笑:“这个钱先生叫钱铭世,是当年我分府出来,外祖家给的人。他是外祖家的奴才,因为识文断字,就放在了田庄上。怎么,皇额娘也要见见他吗?”
徽之一笑:“见不见的有什么要紧。我是听你说的那样神奇,忍不住好奇罢了。”守着已经到了十四的避暑别院门前。大门早就洞开,十四福晋带着家里人等等着呢。
进了园子,康熙在正殿上喝茶,徽之则是和是四福晋在后面碧纱橱里面说话。刚坐下来没一会,就见着天色越发的阴沉,北边的天空冒出了一片乌云,外面的风一阵紧似一阵,凉风赶走了暑热,还带来一丝风雨之前的特有味道。徽之心里一沉,没等着放下茶杯就听着外面小丫头们喊声:“下雨了!”随着嘈杂声,雨点已经是噼噼啪啪的打在了屋顶上,树叶上和院子里。
十四福晋接过来小丫头手上的瓜果,笑着和徽之说起来:“皇额娘尝尝,这是园子里面新鲜的果子。”徽之拿着个果子,和十四福晋闲聊起来。问了十四福晋些家常话,徽之话题一转问起来钱师爷的事情,十四福晋笑着说:“这个人就在府上,不过他等闲不在家里,时常在外面的庄子上。说起来这个人是个不错的,庄子上的账目清楚,人也是安分守己。自从我嫁过来,他就在府上当差了。”
徽之仔细问了钱师爷的身世,和十四说的一样,也和九阿哥悄悄调查的一样。徽之越发的疑惑起来。怎么方承观就敢一口咬定这个钱铭世就是云中子呢。夏天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没等着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是云收雨散,天色重新放晴了。康熙带着徽之一行人离开了十四的园子回畅春园去了。徽之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园子里面跪着不少的人送皇帝,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面跪着个中年人,徽之的眼光和那个人的眼光在电光火石之间一闪而过。
仿佛是心里被触动了什么!可是仔细想,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回到了畅春园,徽之洗了澡,慵懒的躺在贵妃椅上叫小丫头拿着毛巾擦干头发。逸云端着茶进来,放在徽之身边的小茶几上,拿起来美人拳给她捶腿:“娘娘可是累着了。跟着皇上骑马跑了这一圈。怎么看着娘娘的脸色,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别是身上受了暑热,不如叫太医看看。”
徽之半闭着眼,叫小丫头出去。她张开眼幽幽的看着藻井,长叹一声:“我把今天的事情反反复复想了无数遍,我怎么觉得十四好像是在爱我身边有一双眼睛。我想什么,皇上想什么,他都知道。十四那些话好像是知道了我的心思——”康熙见了那个钱铭世,徽之在里面也听见了外面钱铭世的奏对,声音确实是个中年人。不可能是云中子。而且两个人根本对不上!
十四肯定知道自己不会在康熙跟前说他的好话,可是十四依旧是来求情。皇帝这次安排,分明是把皇帝亲临皇子府邸的政治意味降到了最低。十四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可是十四还是坚持促成。他好像不在意皇帝亲临带来的荣耀,十四更在意的是叫某人放心。那个人便是徽之了。
逸云默默无声:“娘娘是说十四阿哥在宫里有眼线?可是皇上身边的太监宫女和咱们这边的人都仔细查了几遍。要说十四阿哥在宫里一个人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要说十四阿哥的眼线安插在了皇上和娘娘身边,却是不可能。”徽之端着茶喝了一口,望着窗外出神,好一会她咬着嘴唇,下了决心:“不把那个人挖出来,我睡不安稳!”
“时候不早了,娘娘还是早些休息。”逸云看着天色暗下来,宽慰着徽之叫丫头进来服侍着徽之睡下。
“皇上那边是谁伺候?”徽之躺在床上,忽然想起什么。“是陈氏。”逸云放下帐子,挪走了烛台:“娘娘放心。陈氏老实知道分寸。她也是个有儿子的人了,不会那样没分寸。”
陈氏,徽之的脑子里面闪过一张低眉顺眼的脸,今天跑了一天,睡意很快就把徽之淹没了。很快的徽之沉入梦境。恍惚之间徽之好像回到了杭州的旧宅,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场景一转,徽之有成了在辛者库拼命洗衣裳的罪奴,管事的凶神恶煞,拿着鞭子就向着她抽过来。徽之下意识的瑟缩一下,场景变了,德妃正笑吟吟的看着她。
“这是妹妹喜欢的点心,我特别叫厨房做的,你尝尝看!”徽之傻傻的接过来点心,她刚要咬,手里的点心却变了样子,那里是她喜欢的鲜花饼,那个饼里面包着的竟然是一只血粼粼的眼睛!徽之一惊,她抬起头德妃不见了,竟然是十四府上的钱铭世正冷笑着看她。那双眼睛的和蛇一样,叫人不寒而栗!徽之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个钱先生就是那个要把她抓走的人。若是没错的话,就是那个害了方家和阿布鼐的云中子!
“怎么又魇住了!醒醒,徽之醒过来!”徽之一身冷汗的被摇醒了,正对上康熙关心的眼神。这个时候皇帝不是召了陈氏侍寝,怎么会在自己的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