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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之还在梳头,她转过身:“真的?按着德妃的性子早上就该嚷嚷的遍地知道了,怎么皇上早上没得了消息呢?”
宜妃扔下德妃的话题,上下看看徽之,抿嘴笑着说:“难怪你今天起的这样迟,有雨露滋润就是不一样,浑身上下都带着水灵灵的感觉,和花骨朵一样。若是皇贵妃,自然是今天一早上闹得人尽皆知,你忘了德妃的性子了,最喜欢站在高处的。你的那句话,站在道德的高地上不觉得冷么?她现在怕是疼的觉不出来冷了。稳婆看了说是昨天她忍耐的时间太长,孩子转了位置,是腿先出来了。这会要把孩子推回去——”宜妃露出个恶意的笑容。都是生过孩子的人,宜妃当然知道那个滋味。可是现在宜妃对德妃一点的怜悯之情都没了。
徽之心里微微一窒,也就没了下文,她忽然一激灵,边上的逸云赶紧问:“娘娘可是冷了?奴婢叫人把窗户关上。”
“不用,我没事。我们去给太后和太皇太后请安吧。”这要多大的狠心才能忍耐住临产的阵痛。只是德妃这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她早就看准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为了给孩子个好八字?可是也犯不着这么狠啊。一个女人敢对自己下这个狠手,绝对是个狠辣的人物。徽之匆匆喝了一口茶,和宜妃一起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去了。
先到了太皇太后处,早有太监在门口等着,见着宜妃和徽之来了,上前说:“老祖宗不耐烦见人,说了请各位娘娘请回吧。”徽之和宜妃也只能在院子里对着上面磕头,就离开了。太后的宫里却是热闹得很,皇贵妃正轻声细语的安慰着焦急的太后,见着宜妃和徽之进来,她笑着迎过来:“你们这是从太皇太后那边过来?我本来是想叫人去和你们说一声的,别白跑了。老祖宗昨天晚上嘴馋,吃了些果子半夜就闹肚子,一夜没睡好。我们还是别去打搅。如今太医刚看了,说没大事。”皇贵妃上下看看徽之,拉着她的手:“真是瘦了不少,我宫里还有些燕窝,叫人送去给你。听说你的母亲带着妹子来了,我昨天身上懒怠,本想要见见的。可惜了——下次吧。对了你那个妹子听说皇上特别恩准免了待选的资格,叫家里自行聘嫁了?男家是谁?”
太后的注意力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刚才她还在为了德妃的事情怨天尤人。这会太后的注意力已经被徽之的妹妹的婚事给吸引住了。太后一脸探究的问:“良妃的妹子?良妃长得就是个美人坯子,她一母所生的妹子是什么样子?怎么不带过来叫哀家看看?”
徽之忙着说:“回禀太后,臣妾娘家妹子从小在关外养的野性子还没学好规矩呢,没得在太后跟前显眼。等着她学好了规矩,再叫她进来请安。皇上的恩典臣妾一家都很感念。”徽之想把话题扯到德妃身上。谁知她还没说话,就被皇贵妃截断了:“对了,皇上昨天是在哪里安歇的?今天早上德妃宫里报信的人怎么也找不到皇上了。”
宜妃不甘示弱反唇相讥:“宫里虽然大,可是皇上多少双眼睛盯着。真龙天子,哪里还不都是前呼后拥的,难不成乾清宫的奴才都造反了,连着皇上的去向也不知道?昨天可是皇上翻了良妃妹妹的牌子,怎么难道现在宫里换了规矩,皇上翻谁的牌子都是偷偷地?再说了皇上会治国理政,还会平定叛乱,就是不会诊脉开方子,给人接生!”
皇贵妃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温僖贵妃这个时候出来:“宜妃的嘴真是快,皇贵妃也没说很什么你先做了一大篇的文章。等着皇上听见了又要说你不读书了,说的都是什么。德妃宫里的人倒是要整顿下了,德妃都那样了,上夜的奴才都是死的?早上才发现!若是半夜孩子生下来可怎么办。也不知道现在永和宫那边怎么样了阿弥陀佛,德妃这次可是受苦了。”
徽之一言不发,脸上没任何表情,荣妃和惠妃都有些吃惊,今天皇贵妃就有些反常,德妃的事情蹊跷的很。都是生育过的,知道临产的阵痛可不是蚊子咬了个包,痒痒一会就没事了德妃肚子的孩子也不上不得台面的,她这是为了什么?又见着皇贵妃当着太后的面前上眼药,暗指是徽之缠住了皇帝,以至于德妃没人管。
今天早上听了消息,惠妃和荣妃心里都替德妃担心,谁知皇贵妃却是无事人一样,一点担心都没有,眼角眉梢反而是带着一股得意洋洋的样子。想着平日德妃对皇贵妃可是尽心尽力的,现在却是这个下场。惠妃和荣飞都不免心里发冷。
于是她们两个自然站在了温僖贵妃的这边:“宜妃妹妹话虽然粗,可是仔细想想却是没错。倒是贵妃提醒的是,德妃身边服侍的人太怠慢了,该好好地整治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真的有点什么,损伤害皇家血脉可不好了。”
惠妃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皇贵妃:“以前温僖贵妃和荣妃良妃管着后宫的事情,虽然不出彩可是中规中矩没什么差错。如今——哎,想来是皇贵妃忙着大事,疏忽了。”惠妃到底是大阿哥的生母,又是资格最老的嫔妃,就算是皇贵妃也要给她几分面子。皇贵妃脸色一阵难看,这个时候太后出来神补刀:“什么皇贵妃的身子又不好了,若是那样,还是依旧叫温僖贵妃她们三个来管事。你的身子单弱,受不起一点委屈。若是你有个什么,别人还罢了,皇帝第一个要出来和别人算账的。”
太后啊,你是傻啊,还是大智若愚啊。皇贵妃最厉害的一招就是生病叫康熙心疼,刺激着皇帝失去理智,给她做打手。结果被太后一语道破,大家都忍笑忍得很辛苦。在场的人可能都吃过这个亏。
“咳咳,我这几天总是咳嗽,再太后跟前失仪了。”温僖贵妃第一个破功,拿着手绢捂着嘴咳嗽着。
皇贵妃脸色从苍白变成通红,接着又变得更苍白,她的手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徽之一眼看见了皇贵妃的额头上暴起来的青筋,心里暗叫一声不妙。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宫里的人眼睛都毒辣得很,康熙表面上看着对皇贵妃依旧是恩宠不变,可是明眼人都看出来皇帝对她的心不似以前了。
以前皇贵妃是有皇帝的爱护,自然心理强大,可是现在她更加敏感。就在眼看着皇贵妃要爆发的时候,小太监尖细的声音把一切都打断了:“回太后,德妃诞下小格格,母子平安。只是太医说小格格的身体有些弱,要好好地调养。”
不用调养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只活了一个月就没了。徽之没过去看,只听着逸云说起来:“那个小格格生下来浑身青紫,连哭也不哭。后来是使劲救活了,可惜这一个月孩子没清醒过一天,奶都没喝几口。真是——德妃哭的昏过去好几次。她宫里的嬷嬷和管事太监被皇上打了一顿撵出宫去做苦役了。”
“小格格已经没了,罚奴才们有什么用处?我是不相信德妃能被奴才们如此欺负,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可打听清楚了。皇上这几天脸色不好,气呼呼的样子,我也不敢问。”徽之越想越觉得蹊跷。
“奴婢听八阿哥身边的柳承恩说,德妃身边的奴婢们说当初是去回了皇贵妃的,奈何被看门的挡回去。那个时候宫门已经落锁,他们也没办法了。可是皇贵妃那边不肯承认为了这个事情皇帝和皇贵妃拌嘴了。娘娘最近可要小心服侍,皇上的心情不好。”逸云话音刚落,康熙就黑着脸进来了。
徽之忙着起身迎接,康熙见着徽之正挽着个家常发髻,身上也是日常的便装,浅绿色的窄褃袄底下是一条白色百褶裙,整个人清清爽爽的,好像是刚出水的荷花。康熙心情慢慢地好起来,无意之间扫到了徽之的头上:“你日常的那个簪子怎么不见了,这衣裳正配那个簪子。”徽之头上的是个赤金簪子,美则美矣可惜颜色不配。
徽之笑着说:“皇上不说我还忘了,那个簪子个我小妹了。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也是我日常用的,我也没照拂她什么,就拿身边的东西算是陪着她吧。皇上真是细心,一个小东西都记得清楚。皇上的脸色不好,臣妾叫人泡了新茶,喝口茶,消消气。”
说着宫女端上来玫瑰茶和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康熙喝一口茶,满嘴的玫瑰香气,茶叶的清淡中和了玫瑰太过甜腻的香气,康熙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徽之站在康熙身后给他捏肩膀,“唉,朕身上僵硬的很。还是你体贴。今后还是你和温僖,荣妃一起管事吧,皇贵妃身体不好,还是叫她歇着吧。”康熙的话叫徽之心里咯噔一声,康熙这话是命令式的口气,根本没任何商量的余地。
难道是皇贵妃出事了?竟然一丝风声也没露出来。徽之立手上停顿了下,还是忍不住试探道:“臣妾,这。皇贵妃管理后宫名正言顺,臣妾怎么干越俎代庖。就是贵妃和荣妃姐姐怕是也不会——”
“什么是名正言顺?她只是皇贵妃又不是皇后,都是朕的嫔妃罢了。怎么就比别人更高贵了。都是平常朕疏忽了,底下的人为了讨好故意混淆,上下尊卑都没了!哼,现在是皇贵妃后宫一统天下,接下来是不是朕的话就不管用了?!”康熙的声音带着冷气,语速越来越快。这是皇帝要发火的前兆!徽之赶紧到了康熙跟前,深深地福身下去:“是,臣妾遵旨。皇上只要别嫌弃臣妾笨手笨脚就是了。”
康熙发觉自己失态,他脸上缓和了颜色,伸手拉着徽之起来:“起来吧,朕知道你的顾虑。你的性子沉稳,能静的下心来,这个在宫里很难得,不像是有些人,慢慢地都变了。朕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人,能保全的人还是要保全的。谁知——人心不足,叫朕怎么能不惊心。你还不知道吧,德妃发作的那天晚上,她宫里的奴才去皇贵妃处报信,谁知却被挡在外面。那个时候宫门已经关了,德妃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最可气的是,皇贵妃不知悔改还装的没事人一样。”康熙长叹一声,眼里开始湿润。
徽之没想到事情竟然向着这样诡异的方向发展,德妃这是用自己的一个孩子要扳倒皇贵妃吗?她的野心不小啊。徽之是不会相信在那个危急时刻,德妃会那么忍气吞声,皇贵妃再疯狂也不会做那样的蠢事。德妃真是心思深沉,手段毒辣,皇贵妃这几天的情绪好像不对劲,德妃一定是早就察觉出来皇贵妃的情绪不稳,因为小格格的夭折康熙肯定会和责备皇贵妃,回去质问她。皇贵妃情绪不稳,自然会在言语之间露出蝎康熙以前不曾见过的负面情绪。自己心里的女神忽然成了巫婆,皇帝的心里落差也是蛮大的。两个人只怕是从此渐行渐远,当年的情谊终于消磨完了。
“皇上,臣妾不知道事情到底如何。只是贵妃断然不会拿着皇嗣开玩笑,阖宫上下都知道皇贵妃素来和德妃亲厚。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德妃这次生产确实受了委屈,我们都觉得心疼为她担心。更何况是和德妃姐姐特别亲厚的皇贵妃呢。想来是那些奴才们,因为皇贵妃身子不好,底下的奴才们不敢惊动胡乱赛责。德妃姐姐素来是不想和人争夺什么,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她身边奴才们就不管么?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叫人通报一声,不管是皇上也好,贵妃也罢,再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徽之才发现康熙袍子的下摆上有几处不起眼茶渍,这不是喝茶的时候留下来的,难道皇贵妃和皇帝动手?!
康熙的心里也是疑惑,但是刚才在承乾宫,康熙确实被气昏了头,没有仔细想。现在理智渐渐回来,康熙越发觉得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皇贵妃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德妃是宫里出名的老实人。但是事情发生的那么蹊跷。或者徽之说的有理。德妃未免是太老实了,她身为一宫主位,竟然不能挟制宫中的奴才。怎么皇贵妃竟然对此一无所知,还是放任事情发生?
“哎,如今承乾宫那个上夜看门的小太监已经一头碰死了。德妃那边去报信的奴才则是在小格格夭折的时候就畏罪自戕了。成了一团乱账!朕也不忍心苛责皇贵妃,她今天说的那些话——”康熙苦笑下,带着深深地无奈和落寞:“她心里竟然是这样想朕的。”
肯定没好话!徽之也不想接着打听。此时徽之忽然觉得皇贵妃可怜:“皇上息怒,气大伤肝,要保重龙体。皇贵妃身子不好,依着臣妾看,皇贵妃这是身体弱,魂不守舍,因此性情大变,变得易怒,多疑。若是身体好了,那些坏脾气也就好了。皇上想想,一个人一年三百六十日,天天喝药,身子弱,饮食不香。换成是谁能有好心情?”
“你总是为别人说话,你却不知道她连着你也恨上了。你还——若不是朕护着你,你就被人当成小菜给吃了!真是想不出来,朕对你也不是特别宠爱,怎么皇贵妃又恨上了你?!”康熙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皇贵妃提起来徽之会那么的咬牙切齿,说徽之抢走了她的丈夫?后宫嫔妃那么多,徽之也不是特别得宠。真是不可理喻!
原来皇贵妃这么恨自己?徽之一头黑线,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一场风波来的时候无声无息,退去的是也是一样悄然无声。最后皇贵妃手上的权柄没捂热乎就又回到了温僖贵妃荣妃和良妃这三驾马车手上。皇贵妃又——去养病了。皇帝为了抚慰德妃失去女儿的伤痛,给她不少的赏赐,还把四阿哥还给了德妃。
徽之趁机提出,德妃生产吃了不少的苦头,她宫里章佳贵人还有身孕呢,不如把她挪出来。正好宜妃那边空着,而且宜妃生了三个孩子,经验丰富,不如叫宜妃照顾她。
听见这个消息,章佳贵人都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