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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命粥,顾名思义,就是有些人想要从别人那儿乞求一条命来的时候,便会端上来的一碗粥。
这种粥最初是在凡人之间流行——在那些岛屿遭遇了天灾**以至于众人没水没食只能惨然等死的时候,这些人便会派人直接前往临近的岛屿和路过的船只上去求救,普通的求救如果没有结果的话,那些船主和岛主往往就会收到一碗乞命粥。
最标准的乞命粥,是用初生的活生生的婴儿,辅以那婴儿母亲的乳汁,以及所谓的最后一把粟米炖煮而成的肉粥。
这种粥是在向对方示意——我们已经悲惨到需要易子而食的地步了,你却依然能够维持住那么一颗铁石心肠吗?
一些接到粥的船主岛主们都会被这种惨状所震撼而心生同情,但大部分船主岛主则会将接到乞命粥这件事当做“全家被杀满门被灭”这一个等级的天灾**。
因为,如果被送粥之人见死不救,或者救得不够诚心不够尽力,没有为那些难民们倾家荡产呕心沥血——譬如没有让出自家宅院给难民们遮风挡雨,没有将自家的钱库掏空,没有将自家小孩儿的新衣服贡献给难民们保暖御寒,又或者在给难民们施粥的时候还偷偷给自己留了一块肉……粥中那枉死婴儿便会化为难缠的小鬼,日日夜夜纠缠在其人身边。
婴儿所化恶灵,一向是所有恶灵之中最凶悍的,甚至寻常的修真之人都未必能镇服,而被这样的恶灵缠身的话,其人眼中所见将是各种疯疯癫癫的鬼怪场景,余生之中也必然会灾劫不断,甚至家人亲朋都会受到牵连,于是,最终,所有被婴灵牵连之人,都会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惨状一命呜呼。
——以命换命,这正是乞命的真正含义。
而凡人要是没有门路找不对靠山的话,是没有办法降服这婴灵的,更要命的是,对于大多数的修真之人而言,这些因为冷血而拒绝救助所以才被婴灵缠上的奸商土豪们,本来也就没有什么拯救的必要。
当然,这乞命粥后来就渐渐变了意味,甚至成了一种类似于诅咒的妖术——有些人会人为地制造一场天灾,将一群人给逼到生死边缘,而后拿其中的新生婴儿制成乞命粥,直接送给自己看不顺眼想要除掉之人。
这种事情发生过几次之后,终于有人出手,将与乞命粥有关的种种全部抹去了。
而单乌在看着金瓮端着那一碗粥来到自己眼前的时候,如果他不是因为好奇而多问了一句環星子,他也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乞命粥的来头。
……
那碗是一个非常简陋的陶土碗,甚至连釉层都只有一半,碗里装着白花花黏糊糊的粥,上面飘着几点暗红,似乎是凝固的血块,而在这碗粥的正中间,一个已经被炮制成紫黑色的婴儿的小手直愣愣地树立着,手掌摊平,五指张开,看起来仿佛是一个讨要小糖或者红包的姿势。
单乌能够感应到那只手的确真的是凡人婴儿的手,甚至能够感应到那只手上萦绕的怨气——显然这小婴儿在临死之前,遭受的罪过可不止那当头一刀。
换而言之,这碗粥的诅咒可不会仅仅只对凡人们有用。
单乌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方才有人送来了这碗乞命粥,我无法不收。”金瓮看到单乌的举动,脸上顿时露出了愁眉苦脸灰心丧气的神色来,“连佛子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碗中的婴灵诅咒吗?不能想办法超度这婴灵吗?”
“有人送来的?”单乌挑眉,他其实觉得这碗粥的来历完全就是金瓮的自导自演,但是现下他还不会说破,只是顺口问了一句,“那人还在么?”
“其实我都不知道是谁,总之这碗粥,突然就出现在了厨房的灶台之上,之前之后,都没有任何迹象。”金瓮长叹了一口气。
“看起来是冲我来的?否则的话,你肯定不会这么粗心大意。”单乌轻嗤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嘀咕,“难道不是你自己做出来的吗?”
“这实在是我的疏忽。”金瓮干笑了两声,而后他手里的那碗乞命粥便被单乌接了过去。
“我会超度这个小孩子的。”单乌回答,“金老板你暂且还是离开吧,万一有什么事情,可就不妙了。”
“好,好……”金瓮点着头,作势转身欲走。
金瓮的身形都还没有完全转过去的时候,单乌手里那碗乞命粥突然就暴动了起来,那只紫黑的小手猛地化成了一团黑色的魔气,冲着单乌的面门直抓而去,似乎是想将单乌整个人都一口吞下。
同时,单乌所在的这间仓房也迅速变形,周围的墙板喀拉喀拉地落下了一层层的铜墙铁壁,甚至那些隐藏在各种装饰背后的阵纹也都明亮了起来,死死地钳制住了周遭的灵力波动。
金瓮的身形亦消失在了这仓房之中,好像两个重叠的空间在这一刹那被撕开了一样。
而如果在外面的话,则会更直观地看到这艘楼船的变形——原本流畅的船体在经过了一系列的拆分组合之后,居然成就了一颗巨大的圆球,圆球之上阵纹一道道明亮得有些刺眼,并且这些阵纹正在努力地将这颗球体给挤压得更加紧实一些。
“就算你是元婴自爆,也别想从这颗球里面挣脱出来。”金瓮的身形出现在了那颗球之外,满脸得意之色,“而那一碗乞命粥的滋味,你可要好好品尝一二啊。”
……
周围的墙壁依然有继续向内压逼的趋势,却被单乌早些时候布置在这舱房之中的法阵给反向支撑住了。
那婴灵距离单乌还有一指左右的距离,那一张黑黝黝的大口刚好就罩在单乌的脑袋上,而顶在那婴灵面前的,正是那一柄往生剑。
单乌的口中念念有词,诵读的是往生咒,念了一会,发现效果似乎有限,便换成了伏魔咒。
那婴灵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倏地倒退,并迅速膨胀成了一团毫无定型的黑色烟雾,迅速充斥了这个密闭的空间,并且吞噬了一切光源,让单乌觉得自己仿佛是站在一片茫茫黑暗之中。
周遭鬼哭狼嚎之声渐次响起,不断有冷飕飕的阴风试图突破单乌的防线,单乌不得不利用往生剑在自己的身边落下了一圈剑阵,同时单乌亦发现,自己意图反攻之时挥洒而出的佛力,几乎是毫无意外地被那些魔气所污染吞噬,并反过来成为了压逼自己的力量。
“这是魔胎?而且……还不是普通凡人生出来的魔胎。”单乌意识到了这婴灵的强悍,不由咋舌,亦在自己的心里有了隐隐的猜测。
“是某些修士的孩子?”
“他这是从哪儿搞来的?”
……
然而此间的场景还轮不到单乌来想些多余的事情——那婴灵的仇怨完全是针对单乌这个个体,一切安抚净化的咒文都没有什么用途,并且,虽然单乌能够成功地将那婴灵的主体给隔绝在自己身体之外,但是其中蕴含的诅咒所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却是无孔不入,一点一点地往单乌的身体里钻去,似乎是想要将他直接给封冻在这一片黑暗之中。
单乌摊开手,手心里一团金乌火——这本该金光灿灿让人温暖入春的火焰,此刻在周围阴寒的压逼下,也苍白得隐隐有些发蓝,当然更感受不到些微热度。
“已经开始影响我的知觉了吗?”单乌虽然也感觉到了棘手,却依然觉得自己能够找到办法从这婴灵的控场之下逃脱。
而就在单乌收回那团火焰的时候,一股阴气突然一跳,紧紧纠缠着那团火焰,仿佛抓住了一根牵引绳索一样,哧溜一声就钻进了单乌的手心之中。
那股阴冷如蛇一样在单乌的身体内游走,所过之处皆是冰霜,而且看起来,竟是想将单乌的五脏六腑全数魔化一样——这似乎就是那诅咒的本体。
“那么,还有什么别的吗?”单乌没有阻拦那道寒气,甚至是有些期待地看着那道寒气一头冲入了自己的心脏之中。
胸腔之中猛地一沉,带得单乌的身形都狠狠摇晃了一下,心脏敲在了同样被冻成石头的其他内脏之上,撞得叮铃哐啷一阵乱想,让单乌觉得自己好像是挂在窗口的风铃一样。
继而他便感受到了那诅咒的内容,那是无比干脆利落果断明确的一个巨大的“死”字。
“如果是别人,或许真的就无计可施地中招了呢。”单乌勾着嘴角笑了起来,而后,他便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体里,那些化冻之时,让人莫名舒爽的细微瘙痒——就好像冰天雪地里走了很久的路之后,安安稳稳地泡进了一池温度刚好的热水之中一样。
“如果下的诅咒是些别的事情的话,比如说让我一辈子穷苦难当运气糟糕桃花绝迹……或许还会起点作用呢。”单乌轻声地开了口,用一种极其温柔的口气对那个婴灵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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