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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插手?”艳骨察觉到了单乌的变化,向吃遍天征求起意见来。
“必须得承认,他那强烈的怨气的确为他本身带来了非常独特的风味,不过……他如今成为那迦黑月的信众之后,是不是还会有新的味道产生,同样也是让人颇为期待的事情呢。”吃遍天如此感叹道,满脸的向往之色。
“你似乎完全不在考虑开宴之事了?”艳骨挑眉问道。
因为,如果吃遍天在认真思考开宴之事的话,他首先会做的就是保证食材的滋味不会发生改变,而后在这个基础上研究出最能够展示食材滋味的烹饪方法——就好像之前吃遍天一心想要保持住单乌愉悦的心境和求生的意志,所以死活都要将他从那自暴自弃的半死不活中拖出来一样。
但是现在,吃遍天已经完全不会在意单乌的心境究竟会有怎样的改变了,因为他想满足的只有自己。
“不够吃啊。”吃遍天呵呵地笑着,回避了艳骨的这个疑问。
“所以,你打算一直圈养他么?直到他的滋味彻底变得无趣的那一天?然后你就可以心无挂碍地得道飞升了?”艳骨挑眉,开口问道。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吃遍天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自己的打算。
“呵……”艳骨轻轻地笑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之后,复又开了口,“你知道么?这小子在接受了那迦黑月的安抚之后,又开始生出新念头了。”
“哦?说来听听?”吃遍天追问。
“他自从苏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在祈求我,希望我们能够放他自由。”艳骨回答道。
“这怎么可能?”吃遍天尖声叫道,头摇得仿佛泼浪鼓一样,“他这样的小子,一放手立即就跑没影了,我哪里会做如此愚蠢之事?”
“不听听他的理由么?”艳骨似乎是回忆起了单乌的说辞,忍不住笑出声来。
“除了他逃之夭夭的计划外,还能有什么理由?”吃遍天撇嘴,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来。
“他的理由是,放养的野味永远比圈养的家畜好吃。”艳骨一字一句地说道,“说真的……我有点被他打动了……”
……
那迦黑月惊恐地看着同时出现在这镜厅之中的艳骨和吃遍天,顿时紧张了起来,并且站起身来,拦在了单乌的身前——现在的单乌已经是她的信众了。
“呵呵,不用紧张,我们是来和他好好谈谈的。”吃遍天双手下压,对着那迦黑月做出了安抚的动作,而艳骨亦在这个时候抬起手来轻描淡写地打了个响指,让单乌手脚上那些发亮的符箓黯淡了下去。
久违的能够调动灵力的感觉让单乌猛地睁大了眼睛,一丝狂喜之意亦浮现在了他的脸上,而后汹涌的灵力汇入了他的身体,肉身迅速地复原,很快他便已经能够坐起身来,甚至站到了吃遍天和艳骨的面前。
继而,单乌冲着艳骨张开了嘴,他口腔里的那团灵力依然顽固地盘踞在他的舌根,让他无能为力。
艳骨轻笑了一声,那团灵力便应声而散。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这镜厅之中终于传出了单乌久违了的笑声:“谢天谢地,两位总算是愿意听我一言了。”
……
“我说真的,之前我的怨气那么深重的时候,你们难道不觉得我身上的肉有些发酸么?”单乌认认真真地问道,看起来之前的那一场美梦已经完全化解了他心里的那些怨气,并且让他重新认准了自己的位置——食物的位置。
吃遍天有些意外于单乌的改变,视线往一旁的那迦黑月瞟了一下,心里不免有些嘀咕:“这小蘑菇居然有这等本事?看起来倒是有留她下来的价值了。”
“我自己都闻出自己那一身快要腐烂的酸败气息了,我可不觉得你们两位饕客会尝不出来。”单乌又补充着说道,“或者这也算是别有风味?”
“别有风味也好,酸败变质也好,这都不是你需要在意的事情。”艳骨轻哼了一声,示意单乌尽快切入正题。
“怎么能不在意呢?这可是关系到我在两位眼中的存在价值的事情啊。”单乌摇着头说道,“我方才一直在想,如果我的味道变得足够难吃了的时候,你们是会看在这段时间的情分上放我一马,还是会认为难吃的食物没有存在价值,所以会将我直接抹杀呢?或者,是不是会最后利用一把,将我给配了别的食材一锅炖了?”
说到一锅炖了这些字眼的时候,单乌的视线转向了那迦黑月,似乎就算被炖,也要炖烂在有那迦黑月存在的地方。
那迦黑月轻哼了一声,而单乌的脸上亦露出了下定决心的神色:“我想了很久,觉得这后者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也就是说,我必须要保证自己足够美味,才有继续存活下去的价值。”
“你能有这个自觉,可真是太好了。”吃遍天哈哈地笑了起来。
“然后你就想向我们要求自由么?”艳骨幽幽地开了口。
“哈,我哪里敢要求太多?”单乌立即低头,不敢再忤逆艳骨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我只是希望有稍稍宽松一些的环境而已,譬如说,给我个小院子什么的……”
“可你的心里分明不是那么想的呢。”艳骨嗤笑道,“你替自己架设的未来,似乎是想我们两个当成你养的看门狗?”
“嗯?”吃遍天的脸上露出了不善的神色。
“呵呵,做梦而已,做梦而已……”单乌讪笑着低头,向艳骨祈求着谅解。
“他到底想了些什么?”吃遍天看向艳骨,继续追问。
“他假设的是,我们放了他完全的自由,然后又担心他的逃逸,所以就一直盯在他的左近跟着他上山下海,甚至由得他借着我们的声势狐假虎威地找别人麻烦,而他只需隔段时间切几块肉下来赏赐给我们,便可将我们两人哄得仿佛被投喂了肉骨头的叭儿狗。”艳骨没有理会单乌的恳求,将她在单乌梦境之中看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啧。”吃遍天闻言,赞叹了一声,转头看向单乌,“你可真不愧是我见过的最敢想的小子。”
……
最后的最后,单乌当然没能得到梦想中那种美妙的待遇,同样也没有得到离开镜厅的许可,不过艳骨似乎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原谅了他,至少允许他的舌头继续留在口中了。
后来又过了几天的样子,艳骨再度出现在了镜厅之中,并给单乌带来了一个小院子。
那是一个长宽不过一尺的玩具一样的小院子,里头分割出了大大小小的院子房间,甚至还有看起来颇为考究的花圃——这个小院子就这样被艳骨安放在了一个小小的水晶莲台上。
“这是……”单乌小心翼翼地向艳骨询问,他的意识之中差点就有了波动,被他迅速地以一片房屋风格有些类似的城池的构型掩盖了过去。
“是不是一样的?”那城池之中,一个小乞丐拉住了过路女子的衣袖,讨要钱财未果之后,飞快地问了这么一句。
“一模一样。”面目模糊的女子如此回答,“甚至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那水晶宫之中的构型与这边那镜廊也是一脉相承的关系。
然后这女子愤愤地甩开了那小乞丐的手,继续往前方走去,那小乞丐也开始掉头寻找起另外的目标——这本就是城池之中随时会发生的场景。
艳骨察觉到了单乌心底的波动,斜眼看了单乌一眼。
“这房子……看起来有些亲切感。”单乌讪笑着回答。
“有亲切感?那就再好不过了。”艳骨很明显是检视了一番单乌心中所想,此时方才点了点头,“这便是我给你准备的院子。”
“这院子……”单乌还想再多嘴两句,瞬间便觉天旋地转,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仰面躺在了院子的花圃间的小道上,那迦黑月就在他的附近,也是一副茫然失措的模样。
艳骨的脑袋突然出现在了天空,一片阴影笼罩下来,竟让人隐隐有了天塌了的错觉。
“好好呆在这个院子之中吧。”艳骨如此说道,“如你所言,要变得更好吃哦。”
……
“这儿是哪里?”艳骨离开之后,那迦黑月环顾左右,露出了茫然之色——她能感觉到这周围的都是实体,却不知为何艳骨能够以那么大的实体形式出现。
“他们赏赐给我的院子。”单乌回答,“我承认我是希望能够离开那镜厅换一个比较宽松点的,或许可以打些别的主意所在,却没想到到头来竟会被关到这更微妙的地方……”
“自作自受。”那迦黑月撇嘴,嘲笑了一句。
“确实如此。”单乌点了点头,“不过,在这院子里,视野看起来比在那镜厅之中还开阔了不少,不是么?”
“自欺欺人有意思么?”那迦黑月的眉头微微皱起。
单乌看着那迦黑月,突然就深深地躬下了腰,向她行了一礼,甚至连称呼都刻意地改变了——
“我的女神,请接收我的自欺欺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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