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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蓝英还有一样底牌,就是文先生交给他的护身符箓,事关生死之际,便会自行激发。
眼下岂不正是事关生死的时机?
魏蓝英几乎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与祈求都投注在了自己胸前的那团符文之上,而他的祈求也终于有了效果,随着心脏急剧的跳动,那团符文经过的皮肉开始变得火烧火燎一般,继而一团金光猛地爆发,熔断了魏蓝英身上的枷锁,将压服他的那些侍卫全数弹开,甚至逼迫得那位“魏蓝英”也不得不踉跄的几步。
魏蓝英身处金光之中,只觉得自己周身仿佛浸泡在热水中一样,说不出的舒适惬意,而那金光之外,不管那些侍卫怎么发起进攻,都没法越过这团金光的边界,反而一个两个惨叫着翻倒跌撞,手中的兵器哗啦啦地落在地上,转眼化作了一团铁水,四下蜿蜒。
这种景象让魏蓝英不由地仰天大笑——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足够安全,并且,根据当初文先生所言,这符箓一旦激发,不管他在哪里,文先生都会在盏茶的时间之内赶到。
魏蓝英踏前了一步,逼近了那个想要来对自己取而代之的“魏蓝英”,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没想这御书房的桌案之后,突然就响起了一声龙吟。
在之前的几次遇到潜入的怪异人士的时候,这条真龙都会自主激发,而后那些怪异人士便会完全丧失反抗之力,被众多侍卫轻易拿下。
“真龙一出,万邪莫侵,你这妖道还不退散?”魏蓝英大喜,视线直接投注到了安放传国玉玺的暗格所在,却只觉得有一双极其冷漠的双眼,死死地盯住了自己。
魏蓝英的心中生出了一丝不祥。
下一刻,魏蓝英的脸色一片惨白,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为什么针对的是我?这真龙之魂不是应该护佑我的吗?”
“难道这护身符箓……也是邪气?”
“文先生也是妖邪?抑或这传国玉玺克制的本就不是所谓的邪气?”
“这是一个从什么时候便开始的陷阱?”
……
疑问再多也无济于事,那条金龙盘踞在那个“魏蓝英”的身后,似乎是轻轻打了个响鼻,魏蓝英身上的护身金光,便如烈阳融雪一般,迅速地褪了干净。
传国玉玺之中的金龙并没有选择帮助魏蓝英,甚至将他往万劫不复之地又狠狠地推了一下。
于是所谓的真假国君终于再也没有了分辨的余地,那些恢复过来的侍卫一拥而上,再次将魏蓝英给压服在了地面。
魏蓝英的视线依然顽强地停留在渐渐消散的金龙虚影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又哭又笑,竟似是痴傻了一般,重新被塞了个严实的口中,含混不清地只有他自己能够听清的声音,正在反反复复地念叨着:“骗子,原来都是骗子。”
龙袍被除,冠冕被摘,一路被倒拖着离开了御书房离开了那连绵宫室——曾经属于魏蓝英的一切,就这样在他的视线之中渐行渐远。
——甚至包括了他父母所赐的这张脸。
……
“如果没有传国玉玺,那护身符箓可不好应对。”“魏蓝英”,也就是那被双角金蚕取而代之的替身,轻轻地感叹了一句,“那文姓妖道的手段,果然深不可测。”
昊天帝与文先生有过数次交手,而双角金蚕这个分身虽然从未直接参与,却也早已知晓了文先生的名头,而方才,正是他第一次亲身感受到文先生的能耐。
那团符箓激发出来的金光就在双角金蚕的眼前,所以他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其中孕育的强大灵力,这种力量足以让场中所有人死无全尸——包括他自己这么一只蛊虫。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这个护身符箓并不是文先生能力的极致。
于是他隐约地猜到了单乌让他亲自出面激怒魏蓝英的意图——只是不知道单乌是打算用这种属于他人的强大来向自己示威,还是想用这种举动向自己暗示联合之意。
“你有龙气,有肉身,还有传国玉玺,又需要害怕什么?更何况,传国玉玺居于龙脉重地,威力只会更强,而他的灵力,一样会受到这传国玉玺的制约。”单乌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弯腰将地上散落的奏折拾了起来。
“可我的本尊却与他争斗了那么多年,也只是互有胜负。”单乌的语气足够表明他的立场,于是双角金蚕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嘴上说的却是故作泄气的话语。
“他下不了地宫,而你的本尊却出不去——可不就等若他留守胜阳,而你护着这传国玉玺于永安?”单乌将奏折往桌子上一扔,抬头说道,“面对面都做不到,又谈何胜负?”
“所以,你给我换了人身又将传国玉玺交代给我,是只想让我当一个看家护卫?”双角金蚕勾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还是想让我替你当一个前锋打手?”
“当打手,你打得起来么?”单乌嗤笑了一声,这双角金蚕的优势在于他知道怎么当好一个一国之君,至于其他——单乌都可以将他打得乖乖服气。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能保住自己,保住魏国龙脉,以及这传国玉玺万无一失,便算是功德无量了,那群道士眼下四处煽风点火,郑国和燕国都已完全沦为傀儡,铜山关外亦不断施压,一群上师随时可能大开杀戒——这内忧外患连蓝公子都是焦头烂额,没准真让您这位千古一帝阴沟里翻船呢。”
“你想要做什么去?”双角金蚕疑惑于单乌的去意——他莫非当真如此信任自己,甚至都不用时刻盯在一旁,免得自己坏他大事?
“去各家宗门拜访一番,要知道,闯空门,还是这种修真宗派的大门——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单乌的嘴角勾起,似乎是想到了不久之前的事情,“说起来,我似乎曾经发过誓,要让中桓山上下血流成河的。”
“你就不怕我一离开你的视线,就将这传国玉玺交给某位上师,让这凡人世界水深火热么?”双角金蚕再次追问,他可没觉得单乌真有抄了那些道人老家的本事,十有**也只是去踩点一番而已。
“那又何妨?我在意的并不是这凡人世界。”单乌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反而是你,拿着这天下第一等的香饵在手,却只是想赌气做些损己利人的事情,不觉得亏么?毕竟曾是这片土地的天下共主,你就心甘情愿继续当一只只能做做白日梦的蛊虫?”
蛊虫两个字似乎戳中了双角金蚕,于是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捏紧了一些。
……
胜阳。
文先生闲闲地丢了一把碎米在院子中,于是一群刚破壳没多久的小鸡争先恐后地挤了过来,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永安城中传来的动静不小,甚至文先生在这院子里都有所感应。
“居然用这样的方法来破我的符箓……不错,想得出来便是不错。”文先生对永安城中的一切可谓是了如指掌,于是自言自语地点评了两句,“昊天帝的分身选的也不错——自己人太嫩,的确需要一个过渡的人物。”
文先生正琢磨间,一阵阴风从院子里吹过,其中一只小鸡突然竖起了脑袋警觉地左右看了看,继而蹦跳着追着那道阴风的方向在这院子里转起圈来,文先生点了点头,伸手一招,那只小鸡便落进了他的手里。
文先生念念有词,一点精血从指间逼出,就这样送到了小鸡的嘴边,小鸡一口含了进去,不多时,鸡爪的尖端便微微显出一丝殷红来,仿佛刚刚抓破了什么东西沾染到的血液。
文先生捧着这只小鸡小心翼翼地转身回屋,而在他的身后,那一群仍在啄米的小鸡突然全部僵硬了一下,一个接一个地一头栽倒在地,一阵风卷着院中尘土吹过,便已经是尸骨不存。
……
魔龙马的马蹄踏在虚空之处,每一次的落下都有一朵红莲绽开,花开花灭短短一瞬,便是一大片的山河风景被抛在了身后。
指南车带着一溜黑烟横过天际,因为足够高足够远足够快足够偏僻,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单乌盘坐在指南车之上,他的身前横放着那面彻地镜,镜面上漂浮着一个小小的黑点,微微颤抖着,指引着指南车前行的方向。
这个黑点代表的是彻地镜中一个鬼卒的位置,而这个鬼卒,眼下正附体在观天道人身上。
那日昆霆突袭紫霞山黄天岭那些弟子,声势浩大地示威之余,亦依循单乌所言,让一名鬼卒附身在了其中某位半死不活的人物身上,意图作为埋藏进紫霞山亦或黄天岭之中的暗线。
——李天师则为单乌走了一条明线,至于是不是真心能不能发挥作用,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有了观天这个内线,单乌闯空门的第一站,便选在了紫霞山,而不是那个曾经让他死去活来好几次的中桓山。
“好了,你可以开始苏醒了。”单乌低声对着那个黑点下了一道命令,随即那黑点轻快地跳跃了两下。
如意金攀上了单乌的肩膀,仿佛一条小蛇一样立起身来,明明没有任何五官,却偏偏做出了极目远眺的姿势来。
地平线的尽处,一座紫雾缭绕的山峰,渐渐露出了一角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