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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城是否有所不妥?”魏央收拾了自己因为这片山河而变得有些波澜壮阔了的内心,开口问道。
“这正是我想让陛下亲眼看一看的东西。”黎凰皱着眉头,似乎正在面临什么麻烦的问题,而她的手却没有停,兰花一般地在身前绽开,而后竟从这虚空之中凝出了一滴水珠来。
这滴水珠被黎凰屈指一弹,便飞进了魏央的额头,魏央只觉得眉心之处一阵清凉,而再次睁开眼睛之后,眼前的景物似乎是有些不同了。
“此术时间有限,陛下还是好好看看这片山河吧。”黎凰开口提醒道,让魏央的视线从自己的脸上转移到了云海下方的那一片广袤的陆地。
魏央先是有些疑惑,继而他眼前的变化让他愈发地心神震荡。
地表之上的山川河流道路城池都一点点地在魏央的眼中变得透明了,厚实的土层也随即变成了一片通透的琉璃,于是魏央清清楚楚地看清楚了在地脉深处,那几团色泽各异大小不一的龙形气团。
魏央首先看到的是自己脚下的一条金龙,这对应的正是魏国的疆域,金甲本是威风凛凛,可是这条金龙却有一只眼睛成为了黑洞,同时亦有一只右爪呈现出了金白泛青的颜色,让这条金龙看起来竟是有些狼狈。
而在金龙之外,还有两条体积略小的龙形气团,一团银白,一团赤红,对应的正是郑国与燕国,同样是这片大陆之上成了气候的国家,而在这三条大龙的互相对峙之间,仍有许多细小残缺的龙形挣扎求生,似乎随便哪条大龙一个翻身,便会轻易地将那些小龙都给碾压得渣都不剩。
而魏央,更是清楚地看见了那条对应郑国的银龙,正向着魏国的方向伸出脑袋,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魏央看得有些心惊肉跳,而那滴水珠的作用似乎也已经到头,这些龙形气团渐渐隐没在了看起来依然平稳安定似乎会亘古不变的山河之下。
“方才陛下所见,便是这天下的龙脉之气。”黎凰在魏央的询问出口之前,便已经开始解释,“魏国的龙脉之气为正金,说明魏国本当为天下正宗,可是这些年自缚手脚,止步于这一隅之地,才让周围的那些龙气蓬勃了起来。”
“自缚手脚?”魏央微微地愣了一下,他想到了李天师之前谆谆告诫的不要妄起兵戈此举有伤天和,心中的怒火在无人觉察之时,便已增长了那么两分。
“永安城的位置很好,正在这条金龙的头顶,如无意外,的确是可以永世安宁的,但是,李天师那个妖道,竟是生生挖走了魏国这条龙的……一只眼睛,这便是早间永安城外山峦崩塌的原因。”黎凰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妖道带着龙睛逃之夭夭,我也拿他没有办法。”
“却不知仙子可有补救之法?”魏央听着不妙,连忙问道。
“龙脉之气的每一丝变化,都意味着天下纷争。”黎凰指着下方那连绵山河,语气里满是悲悯,“若能有朝一日天下定鼎,却不知是否能够再无战事。”
“原来如此。”魏央不是蠢人,他立即理解了黎凰的话中之意,而当他的视线重新落在了下方的山河图景之上的时候,只觉得一些早被压抑住的火苗,又开始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男儿在世,自然当是有多大功业,便建多大功业。”
……
魏央等人重又回到了明和殿前的广场之上,而黎凰在那白雾茫茫的空间之中走了几步,就看到那个正拨弄着一片山河图景的“李天师”。
“魏央看起来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为你去打天下了。”黎凰开口说道,而那位“李天师”,自然就是单乌。
“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等本事。”黎凰走到了单乌的身后,看着眼前那片山河图景,在发现其中一些山峦之上甚至有云雾遮掩的亭台楼阁时,这句称赞就变得越发地诚心诚意了。
“那个人弄给我看过。”单乌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只是照葫芦画瓢而已,倒是李辰,居然能在永安城外找到那么一处地脉断层,稍稍加一把力便是成片的山峦崩塌,着实是让人料想不到。”
“你能记得如此准确,也算是不易了。”黎凰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有些神往的神色,“说起来,如果你能告诉我,那个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便会将这幻阵的精要部分,一一说与你听。”
“怎么?莫非你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叫你师娘?”单乌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回头看向黎凰,脸上的神色说不出是诧异还是好笑。
“却不知你有没有那个福分。”黎凰抿嘴笑道。
……
数日之后。
“听说清河镇的事了么?为什么他们在到处派人找道士和尚?”
“是这样,前几天,清河镇那里出了一场命案,一家老小,死无全尸,只剩下几个头颅,我有个亲戚在清河镇当差,当天回来就被吓病倒了,后来旁人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好不容易才回过劲来,拍着大腿说,妈呀那几个头颅会说话呢。”
“咦?只有头颅,还会说话?这莫不是中邪了?”
“是啊,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何顶着上面的风向满天下地找道士?要知道,最近这世道可不太平,道士之流,搞不好就是乱党呢。”
……
茶馆中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厉霄听着眉头直皱,忍不住就对面前坐着的书生开口问道:“这天底下的道士又出了什么事?”
“永安城中的几位仙长起了纷争,殃及无辜罢了。”石泉低声回答道,“你应该早有预料。”
“唉,真是堆麻烦人,我这尽早抽身,果然是做得对了。”厉霄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就算回到永安也起不了什么大用,更何况自己早就为了灵石和孙夕容把中桓山给卖了,当下便摇摇头放弃了,转而起了别的话题,“你是不是又收到你那主人的什么命令了?”
“是的,他让我们去清河镇那户人家中去看上一看,如有什么发现,便向他汇报。”石泉点了点头,回答道。
“夕容她们也一起去?”厉霄想到了什么,立即眉开眼笑了。
“那是自然。”石泉点了点头,同时替厉霄斟了一杯茶,动作自然而然,仿佛两人之间,当真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一般。
在厉霄的视线之外,一个身披斗篷全身笼罩在一团黑雾之中的茶客,低着头,急冲冲地奔出了茶馆,连接转过了几条街,方才在一处僻静巷子里停下了脚步,颇有些无力地靠在了墙上,包裹在身上的黑雾转眼褪去,而这个人喘着粗气,面颊通红,两只手更是在衣袖之中反复握拳反复张开,嘴唇做出种种拼命忍耐的姿态,仿佛要将一肚子的污言秽语,都硬生生地咽下去一般。
这身披斗篷之人,便是罗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只有我不知道,只有我被当猴子耍着玩……”他几乎已经气得咬牙切齿,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紫,额角青筋更是突突直跳,百般忍耐都压抑不下心头的这口恶气,于是他猛地转身,狠狠一拳便砸在了身后的墙壁之上。
这一击只动用了肉身的力量,于是墙壁只是裂开了一些墙皮,而罗关的手上,已是血迹斑斑。
“单乌,是吧?那个妖物的名字,厉霄师兄你那位新主人的名字,那个和黎凰昆霆等人一起串通对唐铨赵蓝衫出手的人的名字……”罗关咬牙切齿地念叨着,靠着从厉霄与那个叫石泉的书生之间的只言片语,以及罗关回忆起自己这一路之上所经历的种种,两厢映照,心中竟是越发茫然,继而惊惧。
——厉霄被那妖物收买,其他那三个女子自然更不必说,何况根据罗关这几天的观察,木宛对那个摆明了是妖物手下的白面书生可是百般维护,几人之间以那书生为中心,关系融洽非常,和他们相比,自己这原本的同门师弟,倒成了一个绝对的外人了。
——如果这么多人都站在同一个战线之上,那么自己就算带着那团血肉回中桓山,面临的必然也是百口莫辩的死局。
——更何况那块血肉根本就是剧毒之物,根本没有什么永生不死的功效
——没有一个上师会在得不到好处的情况下来考虑自己的清白的,而其他的那些人,只会趁机落井下石。
“莫非这天下之大,竟是当真没有我的可去之处?”罗关渐渐地蜷缩起了身体,蹲在这条小巷子里瑟瑟发抖,他的心底满满的都是被全世界所抛弃了的无力与恐惧之感,因为他甚至想到了一个更为可怕的可能,那就是,既然中桓山出来这九个人,都能有大半都在与那妖物眉来眼去,那么中桓山中的那些上师们,真的就能被这样蒙在鼓里?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找到证据,我得拿住功劳,我得重新回到中桓山……”
而就在这个时候,似有旁人靠近,罗关警惕,而后几枚铜钱轱辘轱辘地,滚到了罗关的脚边,轻轻撞了一下后,停了下来。
罗关抬头,却只看到巷子口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妇人,正对着自己微微一笑道:“买几个馒头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