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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乌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个方才还身被金甲的威风凛凛的人,在头上冒出一团黑烟之后,表层的皮肤开始干枯,皱缩,似乎这块人皮正蒙在什么灼热的物体之上,最后竟整个人变成了一块内里仍在燃烧的焦炭,进而化作灰白的灰烬,哗啦啦地洒落了一地,居然仍在散发着滚滚热浪。
单乌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他不由自主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死成这副模样之后还能不能活转过来的问题,最后觉得有些事情,如果可以不去尝试不去经历,那还是不要去找死的好。
于是他侧身转向昆霆,远远的,抱拳便是一礼:“多谢昆霆仙长救命之恩。”
“我也只是为了出口气而已。”昆霆摇了摇头否定道,他的视线从那堆冒着烟的灰烬上转移开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单乌,“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那个死不了的妖物,也就是方才牵制我的人?”
“在下单乌。”单乌直接报了姓名,没说自己其实有多庆幸方才没有真的被昆霆的雷电劈到,也不解释自己是不是妖物,因为这些问题现在都已经不再重要,“不知昆霆上师日后可有计划与去处?”
“听黎凰说,你的来头不小?”昆霆听出了单乌话中招揽的意图,顺水推舟地便将话题接了下去。
赵蓝衫是执律院的人,这是一条极粗的大腿,而且看起来他抱得极其结实,所以杀了赵蓝衫,除非昆霆还有本事杀了单乌与黎凰灭口,否则的话,中桓山是回不去了。
更重要的是,中桓山对待自己这些弟子的不公,已经彻底打消了昆霆继续为中桓山卖命的打算。
——就算李天师真正成功地为中桓山弄到了龙脉之气变了风水,那些上师们所会期盼的,依旧是自身修为境界的突破,因为那才是他们切身的利益相关,至于那些弟子们,最好永远都是弟子,这样才不会对自己的地位资源等等带来威胁。
昆霆一直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甚至期盼自己的师尊有朝一日能够修为大进,到那个时候或许会提携自己一二,结果先是被黎凰点出了痴心妄想,继而亲眼看到了赵蓝衫得到了金甲神符。
常年积压的怒气一朝爆发,让昆霆对赵蓝衫这个碍眼的人物只有杀之而后快的心,就算现在一口气发泄了出去,他也依然没有觉得后悔。
更何况,眼前这位来历不明的家伙,背后的靠山似乎还颇为不小?
昆霆正欲问个清楚,却没想黎凰居然也一步踏进了这片迷雾一般的空间,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隔壁摘星楼的事,可还没有尘埃落定呢,两位就算想要商议以后,也得等结果全部出来吧。”
“摘星楼有什么事?”昆霆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两人。
“摘星楼还有中桓山的另外两位,罗关,唐铨,你们无暇分身,他们必有所动。”单乌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黎凰所言。
“至于具体会发生什么事,只怕还要问一问他了。”黎凰一伸手,周围云遮雾罩的场景倏地就退了下去,重新显现出那华丽精美完好无损的宫室来,而黎凰的指尖,正摇摇指向宫室外的院子里,跪在地上抖成筛糠一样的李辰,李天师。
……
摘星楼的地下有密室,其中有一间密室被打造成了一处冰窖,而罗关与唐铨,正一左一右站在这冰窖紧闭的青铜大门之前。
“唐铨师弟,该让师兄见识见识你的手段了。”罗关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对着唐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昆霆与李天师的同门之谊,再加上厉霄追着孙夕容等人的不告而别,让罗关在这永安城中顿时处于劣势,就算看出来了一些不对劲也不怎么敢轻举妄动,不管是龙脉之气还是追捕妖物,这类可能的大功劳,似乎都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事情,一时之间也有些郁郁,但是他也没有放弃,对李辰名下那些小道童的百般试探,也算让他打听点了名堂出来。
那妖物落在李天师手上的时候,李天师果然是做了监守自盗的事情,而那妖物的血肉,正藏在摘星楼之下的密室之中。
“待我拿到那妖物血肉,看我不好好告你们一状。”罗关遐想着,于是今夜收到风声,昆霆赵蓝衫李辰这几个关键人物都去找黎凰的麻烦去了,正是他探查摘星楼密室的大好时机,自然不会放过。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不起眼的新人唐铨,居然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毕竟是同门,没有一见面就刀兵相向的道理,于是两人互相提防着,绕过了重重机关,终于找到了这密室的门户。
唐铨对着罗关极为恭敬的一礼,而后上前,他的手中出现了一团似乎是活物一般的银白色金属光泽的液体,这团液体跳动着蹦跶上了那冰窖的大门,而后直接变成薄薄的一层,顺着那门户的缝隙便渗透了进去。
“唐铨师弟的这团通灵如意金,可真是让人羡慕啊,与主人心意相通,无需御物之术,便可随心所欲。”罗关嘿嘿地笑着说道。
那团液体全部渗进了门缝,唐铨的脸上也露出了严肃的神色,额头甚至微微见汗,这汗水没多久便被这冰窖大门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凝成了一层薄霜,显然操控这团金属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半晌之后,那青铜大门内部传出了咔嚓一声,而后厚重的门板往后退了将近一尺,方才缓缓往两边分开。
寒气贴着地面流泻而出,竟在这密道之内铺下了一层云海。
门后是漆黑且冰冷的空间,只是隐约能够看到那些如山一般的冰块上的反光,那团通灵如意金蹦跶着跳回了唐铨怀里,而唐铨只是往着冰窖之中随意打量了两眼,便乖巧地退到了一旁,上半身微微前倾,对罗关一副很是恭敬的模样:“师兄,请。”
“好。”唐铨的识趣显然让罗关很是高兴,但是他也没有冒冒失失就往那黑暗的冰室之中走去,而是从怀里掏出来了一面铜镜,镜钮扣在手心,镜面向上,仿佛托着一个罗盘一样,就这样念念有词起来。
随着他的念诵,那铜镜的镜面上竟浮起了一层黑雾,这黑雾毫不逸散,拼凑出一块块棱角分明的晶体形状来,在镜面上成就出一片凹凸起伏,最高处不过半寸,却正是这一处冰室内里的细微结构,其上可以看出,在层层围绕的冰块之中,有那么一处一丈方圆的空地,空地中间漂浮着一张小小的莲台,周围禁制重重。
这显然已经不是防备着凡人的手段了,亦足以看出布置这些东西的人,对那莲台之上的事物是有多么看重。
“嘿,弄这么多花样,还真以为有用么?”罗关冷笑了一声,托着那铜镜便往里走去,而唐铨仍站在门口,做出一副望风的架势来。
罗关可以说是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那处空地,手势亦如穿花蝴蝶一般,三下五除二便清理干净了周遭的那些禁制,如今就只剩下包裹住那莲台的一团黑色雾气了。
罗关看向那莲台的目光逐渐炽热了起来,伸着手就这样走了过去,仿佛都来不及破去最后的这一层防备,想要直接以蛮力拿走那莲台之上放置的小小铜盒。
罗关的手在没入那层黑雾的时候,突然僵直了一下,似乎黑雾之中有什么暗藏的机关让他措手不及,竟就着了道儿。
一道银亮的细针在罗关的背心之处浮现,无声无息,快逾闪电。
而就在那细针距离罗关的背心只有半分距离的时候,一股妖风环绕着罗关旋转了起来,而妖风的中心,正是罗关手里的那面铜镜。
妖风之中甚至夹杂着一丝凄厉的嘶嚎,直接就将那根银针的方向给带得偏转了,并随波逐流地顺着那妖风的去向开始围绕着罗关盘旋,而在这个时候,一道黑影从罗关的背心之处扑了出来,转眼越过重重黑暗的空间,对着冰窖门外一脸惊恐的唐铨扑了过去。
黑雾扑在了唐铨的脸上,跳动了两下,便没入了唐铨的身体,而唐铨全身僵直地站着,双眼一会儿空茫茫地毫无焦距,一会儿却又眼白充血满是杀气,一会儿又变成了后悔遗憾的不甘之色。
“我就知道你会按捺不住动手。”罗关嘿嘿一笑,收了手中铜镜上的神通,那一根银针也重新变成了一团拇指大小的银色液滴,却正是那通灵如意金,眼下正漂浮在罗关掌中的铜镜之上,被镜面上那些黑雾托举着,颇有些瑟瑟发抖的模样。
罗关伸向那莲台的手仿佛从未受到阻碍一样继续前进,稳稳地抓住了那小小的铜盒,收了回来。
铜盒被开了一条缝隙,罗关满意地看着盒中那一团覆满冰霜的血肉,满意地笑了起来,收在怀中,这才慢条斯理地托着铜镜,回到了唐铨的面前。
唐铨眼中的神色,已经以空茫居多了。
“嘿,李辰这人,还真是准备了一条不错的恶灵。”罗关得意得甚至有些摇头晃脑,“可惜啊,遇到了我这么个专门玩恶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