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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她而言,这才是和他真正地“重逢”。
眼前的莫驿程,已经和曾经的乔慕年融为了一体,即使有不同的容貌……
他是乔慕年,也是莫驿程。有着不堪的过往,有着坎坷的遭遇,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青年。
是一个历经沧桑、匍匐在黑暗里背着枷锁的男人。
说她圣母也好,痴傻也罢,无论是那个阳光少年、风化青年,还是现在这个满身伤痕的男人,她就是不可抑制地,爱着他。
即便,他的生命即将终结。
此刻,能够紧紧地抱着他,就感觉人生圆满了。
当她的唇就要擦上他那干燥的苍白的唇时,他还是别开了头。双拳紧紧地握着,闭着眼,眼眶里有温热的液体滋润了干涩的眼球,甚至有点疼痛。
“离我远点!”,对她的爱,只能梗在喉咙,能回应的,只有赶她走。
那是理智,也是爱的另一种表达!怎么能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我不!”,她吼,双手捧着他的脸,和他的双眼对视。
不再是梳地利索光滑的商务飞机头,黑发垂落,一脸瘦削,似好几天没吃饭了般,胡子没刮,双~唇苍白干燥,那双明显染着泪光的眼眸,锁着她。
“我不怕!我不怕死!我最怕的是,你不爱我!”,吼完,眼泪又汩~汩地滚落,“你是爱我的!”,说话间,她腾出一只手,从脖子里掏出自己的那条锁骨链,给他看。
“这次爆炸,我又在证物里看到同一款链子了!那晚被你丢河里了,第二天我去上班,那条河被工人抽干水了,是不是你干的?你就是为了找回这同款链子!”,她疑问又肯定地说,她是法~医,推理分析能力很强。
他虽然从没告诉她,爱她,一直以来,都在推拒她,但通过种种的证明和证据,看得出,他爱她,哪怕不是深爱,起码也是在乎的。
那么多年过去,眼前的人儿似乎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单纯、执着,她越执着,他内心的愧意就越深。
链子,是从河里找回来的,也是他故意留在山洞的,就是想让她看到,让她以为,他又葬身火海了。
“你对我真狠,就算死,都不肯承认爱我!”,她苦笑。
“对!我对你这么狠,对你一点都不好,你为什么还这么固执?!裴素素,醒醒吧,也许你只是在可怜我!”,他心如刀割,按着她的双肩,大声地吼。
“我不是可怜你!我是爱你!”,她大声反驳,然后,捉着他的一只手臂就要咬,咬出鲜血,再把自己弄伤,无论什么病毒,血液都是最好的传播方式。
莫驿程许是看出了她的目的,连忙甩,“够了!”
“啊——”
即使生病,他的力气也比她的大多了,裴素素被他甩地,摔倒在地上,他看着自己的胳膊,索性,没被咬破。
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她,他心慌,“你摔着没?”,关心的话还是脱口而出。
她苦笑,笑得有点得意,“我考法~医,是为了你!为了亲自查出你死亡的真~相,为你伸冤!在英国的几年,吃了不少苦,我撑过来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我爱你,把你的一切都包容了!你还在逃避什么?就算是死,我都可以陪着你——”
“素素!我不要你跟我死!不值得!”,莫驿程站在她面前,俯着身,冲她吼,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不值得!”,嘶吼一声,他突然转身,跑到楼梯口,冲上去。
她立即狼狈地爬起,追随他而去,他把自己关在了阁楼里,门被他反锁,她开不了。
她拍打着门板,边大喊,“没什么值不值得的!只要你爱我就够了!哪怕你对我亲口说一句,我就觉得人生圆满了!”,她哭喊着说。
彼时,他就靠着门板,坐在地板上,低垂着头,听着她的话,眼泪大颗大颗地*。
之所以接受她的生日礼物,那条有象征意义的锁骨链,已经代表接受她了。
那天,苏巧找他,他是要跟她了断。
谁知道——
不过,当初爱她,到底是不深的。不然,死里逃生后,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那时候的乔慕年,内心被仇恨侵占,连亲情都不顾,怎会在意只是有好感的她?
他没有回应,她站在门口,苦涩地笑笑,“我去做饭!你不要乱跑,如果爱我,就让我陪着你!莫驿程,就算没发生这件事,我也没打算要结婚,打算一直独身,等着你的回应。”,她又说了句,转了身,下了楼。
他无言以对,心抽~搐地更厉害,眼泪鼻涕狼狈地落下……
一动不动地坐在那。
早就警告过自己,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不该对她动心,却一点点地弥足深陷。终于有点勇气,想跟她开始时,又中了病毒。
这下,真的没未来了。
她……
她爱他,他懂,一直都懂。
就恨自己的一身肮脏,没法和她般配,不想玷污了她的纯洁。
***
厨房里也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有新鲜的蔬菜,用篮子装着,菜根都没剪掉,还沾染着黑色的泥土,想必是从附近菜园弄来的。
有草鸡蛋,有的壳上还有鸡粪。
没有肉,没有米面。
简单地做点吧。
她厨艺不是很好,平时也没时间做饭。
洗了鸡蛋,洗了小青菜,脑子里回忆着以前上大学时在那旧公寓租房的情景,偶尔会约乔慕年去吃饭,那时候他早工作了。
到底是没能如愿以偿地当上飞行员,为了承担长子的担子,为了身体不好的父亲,他只能去乔氏上班。
每次她兴冲冲地做几样菜等他来,他来之后,尝了几口,也不说好吃不好吃,就去了厨房,做起了大厨,在她的赞叹和佩服下,他做了几道她爱吃的菜。
回忆是美好的,即便那时候不是男女关系,只要他在,她就觉得很幸福。
嘴角染着甜蜜的笑意,细心地搅拌鸡蛋,直到搅拌地完全充分,才下油锅。
做了薄薄的鸡蛋皮,凉透后,切成细条,然后炒青菜。又煮了十来个水煮蛋,将就着,凑合着吃吧。
刚关了燃气灶,感觉手机响了,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到手机,是冯唐的来电,还有数个未接电话。
她走出了别墅,在昏暗的院子里,接了电话。
“冯唐,我找到他了,不确定是什么病毒,我打算陪着他,帮我请假。”,她平静地说,不管事是什么病,她都不怕。
“怎么不带他回来检查?!我去接你们——”
“不用了!他现在没心情去做检查,你们警方也别来找,他不会害人的!”
“那你呢?!你的安危呢?!”
“我不怕!如果他死,我跟着!你别打来了,千万别带着同事过来!别管我了!”,态度冷硬强势地说,说完后,挂了电话,关了手机。
怕冯唐带警察来强制把莫驿程带走。
站在院子里,看向阁楼,窗户黑漆漆的,她进了屋。
把别墅所有灯都打开了,到了阁楼门口,敲了敲门,“我做好晚饭了,出来吃点吧!你这样逃避我是没用的!”,她扬声说,语气并不强势,这会儿,门真的开了。
立即开心地笑了,莫驿程站在门空,一身落寞。
“吃饭啦!”,她笑着说,要拉他的手,他躲开,“好好好,我不碰你!”,不能把他逼得太紧,她转了身,带头下楼,他迟疑了下,跟着她下楼。
没有餐桌,不过,向北的一面窗户的内置窗台很宽,她把菜和水煮蛋都放在了窗台上,找来抱枕垫在地板上,让他坐。
莫驿程没有坐下,拿了三只鸡蛋,端着出去别墅了。
“病毒一般是不会通过唾液传播的,我们在一起吃饭没问题的!”,她有点气恼,连忙说,他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地出了别墅,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裴素素也跟着出来,将一碗青菜炒蛋皮放在他身侧,“你吃点吧,味道很淡,要多吃点蔬菜!”,她说完,在一旁坐下,他无声地,朝一旁挪了挪身子。
她看在眼里,双手揉了揉蛋壳,然后剥掉,偶尔抬起头看了看夜空,“这里真好!还可以看到星空!”
—
莫驿程没有回答,微微仰起头,今晚是繁星点点,这里是农村,空气比城里好太多,晚上还能看到星空。
“好多年没看到这么美的夜空了,还记得小时候吗?我们常常在你家门口的草坪上,一伙小伙伴,躺在上,看夜空!你是孩子王,给我们一伙人讲故事!”,裴素素扬声说,说罢,将剥好蛋壳的鸡蛋放进他碗里。
他仍然一言不发,没有门灯,星光和月光勉强照得出他的面部轮廓,却照不出他的表情。
“对了,小雨她很好,现在住在乔家,乔伯伯在,他身体很好!”,裴素素坐下后,又说道,继续剥着蛋壳。
莫驿程吃东西的动作,微微顿住,想到女儿和父亲,一股愧疚,涌满心房。
他对不起小的,也对不起老的,对不起所有人。
“那天,在小雨的学校门口,我还遇到了苏巧——”,她又说道,看向他,他低着头,没有动作。
“我知道,你一直因为那件事,觉得自己不堪。当初我知道后,也是震惊的,气愤的。不过,后来就释然了,爱一个人,应该爱他的全部吧!而且,觉得你很有责任心,即便恨小雨的生~母,也没有把恨转移到孩子身上——”
“裴素素你错了!我知道他们把小雨丢了,我当时可以捡她的,却没有!我怕暴露了自己!五年后才领养她!”,他反驳,痛恨自己曾经的做法!
“你现在知道错了,改了不是吗?!”
他无言,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吃着鸡蛋。
“我相信你骨子里还是个善良的,有良~知的人,这就够了。你没有杀人,没有犯滔天大罪,可以原谅。”
“别说了!说什么都晚了!你别忘了,我就快死了!”,他吼完,暴躁地将手里的碗摔了出去,起了身,进了别墅。
她没追进去,叹了口气,吃饱后,打扫了院子,才进屋。
他不在一楼,二楼的主卧房门紧闭,感觉他在里面。
她敲了敲门,“我想洗澡,可是没换洗的衣服,没有铺盖的*单毛毯,你这里有吗?”,她大声地问。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股消毒水味传来,他洗了澡,身上穿着白色衬衫,长裤,头发湿漉漉,刚开了门,就退得很远。
裴素素冲他笑笑,“有铺盖吗?还有,别墅太大了,我一个人住一间房间,会怕,可以跟你住一间吗?我离你远点,没关系的!”,不敢逼他,但她知道,他关心她,肯定不忍心让她冻着,受怕。
莫驿程擦着头发,看了眼房间角落,那里有还打包着的毛毯和*单,还有些毛巾,洗漱用品之类的。
他的*铺就是,一条铺在地板上的毛毯,和枕头,还有一*薄被。
“你答应啦?”,她激动地问,冲了进去,莫驿程已经退到了浴~室门口,一副怕她靠近他的样子。
“我今晚就睡这角落吧,不会有蚊子吧?”,将放毛毯的包装袋打开,铺在角落的地板上,边铺,边问。
他摇头。
这里被彻底消毒过,一股和医院里一样刺鼻的消毒味,有蚊子才怪。
“毛毯,*单,毛巾,都消毒过,你放心用。”,他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去了自己的*铺边,钻进了被窝里。
头很晕,还发着高烧,很难受,没力气应对她了。
“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先休息吧,我去洗澡!”,她柔声地说,心疼地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他,不会是艾滋病毒,或者埃博拉吧?
那样的话,真得死了……
命运为什么对他这么残忍?
他不过也是个受害者。
起了身,去一旁的消毒柜里找了衣服,都是崭新的白衬衫,她拿了一件,没找到合适的裤子。
去了主卧配的浴~室,简装的浴~室里,连淋浴间都没有,只有个花洒,不过,还是一股消毒水味,还好有热水。
打开花洒后,她开始冲澡。
洗得很快,头发都没洗,怕他趁她洗澡的时候跑掉。
无论他跑去哪,她都会跟着的。
出来后,见他在,她松了口气,穿着他的衬衫,赤着脚,静悄悄地走在光洁的地板上,在他的铺盖旁缓缓蹲下,坐着。
他似乎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轻轻地揭开被子,看到了熟睡的他。
纤细葱白的素手,缓缓地抚上他的脸,他的体温有些吓人。
还发着高烧呢。
索性,穿回了自己的衣服,她出了别墅,去了附近的村子里,大晚上地,敲开村民家的门,问了他们,诊所的位置。
买了一堆的退烧药、感冒药,一次性针筒和棉签等医药用品……
他一觉醒来,屋里只有他自己,他心慌,找了一遍,发现她不在,以为她离开了,靠着墙边坐着,苦笑着,没有怪她,就是有点落寞感。
然而没多久,就听到了楼下的动静,不一会儿,她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
“吓死我了——”
他蓦地看向门口,就见着她站在门口,赤着脚,牛仔裤膝盖以下全是泥巴。
“你醒啦?”,见他靠着墙壁坐在那,她连忙问,嘴角上扬,放下手里的袋子,没有进房间,去脱了脏掉的裤子,去洗手间冲完脚,才进主卧。
“我去附近的诊所买了些退烧药,试试吧,兴许能退烧呢!”,她笑着说。
莫驿程才反应过来,她是去给他买药了,一个女人,这么晚,一个人在荒郊野外穿梭……
“这里晚上真恐怖,我刚刚从坟地穿回来的!吓死我了!村里还有很多狗,见我经过,那个叫声,很吓人的!一点不像冉冉家的琛琛和乔乔!”,裴素素意识到莫驿程的脸色变了,很紧张她的样子,连忙说。
她穿着白色的雪纺衫,露着两条修长的玉~腿,赤着双脚,走在卧室里。
莫驿程双手握拳,很生气,气她不顾自己的安危,这么晚出去……
“我再去冲个澡,然后给你打针!”,她柔笑着说,去了浴~室,很快出来,又换上了他的衬衫。
在他面前跪着,他无动于衷,她的手抚摸着他的额头,“烧还没退,我给你打针吧!打针效果快些!”,不管什么病,还是先退烧得紧。
跪在地板上,熟练地配了药水。
“你别怕疼哦,我扎针的技术不是很好的!”,玩笑地吓唬她,他仍无动于衷,“快点啊,背对着我趴着!”,一般静脉注射要打臀大肌,她严肃地看着他,说。
“没用的。”,他终于开口,低喃着说。
“你快点!别废话!”
看着那一包她辛苦买来的药,他不再顽固,挪了身子,跪在了地板上,背对着她,裴素素立即蹲下,“就这样就可以,别乱动哦!”,说罢,将他的裤子拉下一点,找到静脉,用消毒棉签擦了擦,然后,很快很准地扎了进去!
“我还是第一次给活人注射呢……”,她笑着说,将针头拔掉,用棉签按着。
“你自己按着,我给你去倒水,再吃点退烧药,这样效果更好!”,她柔声地说,莫驿程配合地伸手,手按在了屁~股上的棉球上,裴素素起了身,他在她的脚踝后方,看到了一块破了皮的伤口,心狠狠地揪了下。
“素素!”,他突然喊了声,猛地站起,而后,她的身子被他从背后抱住,紧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无数次,远远地看着她,很想靠近,哪怕只是跟她说说话,抱抱她,都是奢望。和她面对面,只能把她推开。现如今,当他患了绝症的时候,才意识到,以前的自己有多懦弱。
后悔没有好好地爱她,现在想,已经来不及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紧紧地抱着自己,无声胜有声。
感觉到他在抽~搐,也听到了抽噎声,和低低地,似发自心底的悲鸣……
她吸了口气,苦涩地笑着,那笑容里,也流淌着幸福。
她低下头,有两滴水珠掉落在地板上,看着圈在自己腰上的双臂,她的手覆盖上了他的手,直起背,紧贴着他的胸膛。
可以感受到他炽~热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
她吃力地转过身,将他的头拉开,“唔——”这一次,他主动地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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