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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芷默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她猛地从陌生的床上坐起来,裙子皱成一团,好在还妥帖地穿在身上。她松了一口气,下床想穿鞋,结果发现地板上空无一物——那她是怎么上的床?
她光脚推开卧室门,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连宿醉的头痛都缓解了不少。
然后她就见到了一身居家装的聂子臣。
曾经的他穿得总是随性又痞气,重逢之后他总是一身锋利冷漠的正装,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柔软的样子。公寓有地暖,他只穿一件低领薄毛衣,简单的纯灰色长裤,休闲的打扮,在他身上却显得很精神。
他把早餐端上桌,看着她一笑:“卧室衣柜有干净衣服,你可以把这身换下来。”
谢芷默错愕地回头,才发现这间卧室里确实有一个大得离谱的衣柜。拉开来是他的衣物,大多是正装,不同颜色的衬衣,而在衣柜里面,是女装,一年四季都有。
他的卧室里,居然挂着这么多女装。虽然每个季节只是寥寥几件,吊牌都还保留着,但这意味着,这间房间会有女客出入?谢芷默五味杂陈地拿手指在一条条品牌赫赫有名的裙子上拨过去,最终选了一条稍厚些的冬装裙——恰好是她的尺码。
在主卧自带的卫浴简单冲洗了一下,换上衣服,门外已经搁了一双拖鞋。她半是犹豫地穿上,出去跟他对质的底气又少了些:“……我怎么会在这里?”
聂子臣递给她一双筷子,面不改色心不跳:“你喝醉了,说对我旧情难忘情难自已,黏着我回来的。你不记得了么?”
谢芷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聂子臣俯身离她极近,一手扶着她肩膀,一手取出一对耳环,轻轻勾上她素净无瑕的耳垂。
耳环尖锐,她不敢乱躲,只能斜眸瞪他:“你做什么……”
他在她耳边轻笑,气息吹在她耳廓:“还你耳环啊。”说着又专心去替她戴另一只。笑眼柔和的俊脸近在毫厘,只要往前一凑就能亲上他的脸颊,谢芷默连说话都不太敢翕动嘴唇:“你……”
结果门铃在这时候响了。
聂子臣蹙眉起身。
门外是一个助理模样的男人,带着一个小男孩。
正太酷酷地把手向后一挥:“你可以走了,等下子臣哥哥送我回去。”助理对他千依百顺地点头:“那就麻烦聂先生了。”
聂子臣把这个自说自话的不速之客领进门,面色明显不悦一米五的个头只到他的腰,也不管头顶明显的低气压,闻到食物的香气就欢呼起来,边喊边扑向餐桌:“子臣哥哥你居然做了早餐!我还想让你带我出去吃呢!”
扑到一半,他终于发现了谢芷默的存在,连忙立正站好,清咳一声,绅士地向谢芷默伸出手:“嗨,我叫秦子栀,我们见过的。”
原来矮富萌boss的中文名叫秦子栀,稚气又有些像女孩子的名字。谢芷默好笑地跟他握了握手:“你好,小栀。”
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很不高兴她这么叫他。聂子臣的表情轻松了些,过来揉他的脑袋:“不乐意?”立马就泄气了,装腔作势地冲谢芷默努努嘴,勉为其难地默许了。
他伸手去够谢芷默面前那碗海鲜粥,捧到自己面前开喝,还冲谢芷默挤眉弄眼:“哼,子臣哥哥一年都不会下几次厨的,你居然都不喝!”
谢芷默莫名被小朋友唾弃了,心里也很郁闷:虽然她确实跟聂子臣有账要算,但她也不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的,她只是还没来得及喝……
抬头看看聂子臣,他已经又走向了厨房:“正好刚才那碗凉了,我替你再盛一碗。”
某个中二小正太龇牙咧嘴的,忿忿地埋头喝粥:太过分了!小孩子好没人权!
有了突然乱入的小朋友搅局,两个大人也不好再谈什么严肃话题,一顿饭吃得十分安静。谢芷默见这情形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吃完早餐就要走,结果被霸道的矮富萌boss残酷地拦下:“哼,你有没有看微博啊,网上关于你剽窃的谣传闹得那么凶,都是我在帮你澄清,你走之前难道不要感谢一下我的吗?”
谢芷默知道自己成名后一向鲜花伴随脏水,对“抄袭”这样的传言也略有耳闻:“怎么澄清的?”
得意地昂头:“那个传言被你抄袭的西班牙摄影师亲自替你证明了,这样够不够?”
谢芷默也有些惊讶。抄袭这种事最难自证,她身为创作者不可能不苦恼,自己出面解释也只会被有心人越描越黑。她是真的感谢这个小鬼头:“好吧……你要我怎么感谢你?”
伸出一根手指:“至少再陪我吃一顿饭呀?”
他坚持拦在谢芷默跟前,像块挡路的磐石,谢芷默无奈推脱:“我下午还有个会要开,不去会扣工资的……”
聂子臣飞速在手机上按了两下,把屏幕给谢芷默看:“替你请了假。”
谢芷默看过去,顾千月已经回复:“没问题,祝愉快。”
她现在坚持去工作,会被顾千月和两个顶头上司抛弃的吧?
等她这边一搞定霸着聂子臣家不肯走,一定要他亲手做一顿丰盛的午餐,公然写了一长列菜单给他。时间精贵的聂总一反常态,居然欣然应允了这个要求。
谢芷默有一肚子话要问聂子臣,正想借一步说话,顺水推舟跟他一起去了超市买食材。
两人一起推着购物车走在冷柜区,聂子臣不时停下拿几包食材。谢芷默斟酌词句,力求表情平淡自然:“昨晚……”
“没有旧情难忘,也没有情难自已。”他抢先解释了,低头去看她手里的清单,“还差什么?”
谢芷默一时也不知该继续哪个话题,咬唇看了眼手里的单子:“鸡翅买了吗?”
“唔,没有。”聂子臣推着车继续往前,留谢芷默一个人在原地愤恨了一会儿,才快步跟上去。她真是没有谈判天赋,总是三言两语就被他扯开话题。
谢芷默小声嘀咕:“小柔她们究竟是干什么吃的,居然把我随随便便交给个陌生人。”
“陌生么?”聂子臣向她绽露一个刻意的笑,“你的摄影展里可是挂着我的大幅照片,正面、清晰。你觉得她们对我陌不陌生?”
怎么没有想到这茬呢!谢芷默对自己的智商痛心疾首了一会儿,再回想昨晚他出现在钱柜的那一瞬,有几个人的眼神分明就透着一股奇怪——显然是觉得眼熟。
她强自镇定:“那你就能把我送到你家过夜?你知不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种事,别人知道了我怎么解释得清!”
“那就不要解释。”他低头翻检食材,出色的轮廓阴影分明,似有似无地笑,“反正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解释得清过?”
谢芷默猛地怔住,死死地盯着这个人。
有些事她选择性地忘记,人前不提,旁人不知。心理学上说,大脑对过去的记忆会自动修正,所以连她自己偶尔都会相信,那些事没有发生过。
可是他怎么可以,轻描淡写地提起来?
聂子臣见她僵着肩膀的样子,自嘲地弯了下唇:“有这么丢脸么,就因为……跟我上过床?”
谢芷默脑海里仿佛有一道白光轰隆一下炸开,炸得她不知如何自处,愣了三秒,扔下购物车扭头就走。
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在前面走,把光滑的地面踩得嗒嗒作响,长相出众的男人在身后追,过往顾客纷纷侧目。
聂子臣怕她摔倒,上去拉住她。谢芷默挣扎得厉害,他干脆紧紧把她扣在胸膛,任她纤瘦的肩膀在他怀里剧烈地起伏。
顾客们又摇摇头走开,只把他们当做一对吵架的普通情侣。
谢芷默把他一推,用力得自己都倒退了一步:“你觉得很有趣吗,这么羞辱我?”
在他眼里只是一件轻描淡写你情我愿的事,可她却一直那么努力地回避、那么小心地隐瞒、那么谨慎地想从她的生活里抹去。
聂子臣也知道她从小受谢母的保守教育,在这方面一点都开不起玩笑,却没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他去牵她的手,粉饰太平地朝她笑:“既然你这么在乎,那就来找我啊?怎么不来逼我娶你,逼我对你负责?”
谢芷默想也没想就把他的手打开:“你太自以为是了。”
聂子臣借势把那只手攥进手心,把她往自己身上拉。谢芷默不想受制于人,挥手去打他,却没想到他分毫没有躲,这一下结结实实打在他脸上,清脆的一声响。
她掌心火辣辣地疼。
他脸一直这么侧着,嘴角扯出一丝笑:“像这样不是挺好?要是觉得羞辱,就打回来骂回来。怎么不打了?”
谢芷默没缘由地心慌,回身就走。
不料才迈开几步,面前突然迎上一对高中生模样的小情侣,女方激动地扑上来:“你是网上最近很火的那个美女摄影师谢芷默吧?我看过你的访谈,还去过你的展览哦!没想到我也能偶遇网红,真人比电视上更漂亮欸!我是你的粉丝呢!”
女孩看到站在不远处静立如松的男人,惊喜道:“你也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吗?”
那男孩看了看谢芷默两人的脸色明显不对,揽了揽女孩的腰,示意她少说两句。
可惜女孩嘴快,已经从包里搜出纸笔给她:“网上说你长得漂亮又学霸,还是t大建筑系的呢!我超想考t大建筑系的!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呀?”
谢芷默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草草给她签了个名字。
好不容易才送走这对小情侣。
聂子臣缓缓几步上去:“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