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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峻一边喝着酒,一边对刘武说,从龟兹带回来的女仆除了去黔州一个侍候崔夫人,旧村里还剩下了九个。一天不给她们分派人家、一天的吃喝用度都要牧场里出,这太不划算了。
刘武问,高大人,你打算说什么?我知道你说的肯定不只是那些女仆。
高峻道,眼下天气暖和了,走北道西去的客商多了起来,交河县是必经的,而本人妻姐在那里开温汤旅舍,活儿一定不少。我打算让她们去帮帮忙。那九个护牧队不放心了也去,但是要便装、做个伙计,也不许暴露身份。
第二天,九位护牧队就被找来,“高大人,我们想的法儿如何?阿史那薄布丢了那么多马,有没有背过气去?”高大人让他们坐下,把事交待了一番。
高大人让他们去了温汤旅舍多造声势,让浮图城也知道旅舍来了龟兹女仆才好。他们活儿要多干、眼要多看、没有工钱。
有人说,“那是当然了,没工钱也去,我得看看哪个女仆最合我意。”高峻说,“行!然后你们再稍微的抽些功夫、看看浮图城那小子去了交河县几回、去了都干什么。”
这九男九女去了交河县以后,高峻又叫人快马往蒲昌牧、交河牧送信:两座牧场与柳中牧同时选马,一座牧场一千匹、总数还是三千匹,就像去年一样,要挑选能适应寒地高山作战的马匹。
在这些都安顿好了以后,高峻就往旧村来,因为之前都是柳玉如在照看苏氏的生活,眼下她们一个也不在家,最好他也去看看。
……
山阳镇。
时隔几月,柳玉如和樊莺又回到了这里,那时是三个人,这次也是三个人,只是高峻换成了谢金莲。记忆深刻的事情和场景、有的历经一生也不能忘掉,更不要说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深山遇险、故居夜饮,还有和樊莺两人替高峻洗澡的事情宛如昨天,柳玉如站在大门前心中不胜感慨。“酒酣舞步慢,爱至所求轻。”樊莺再听柳柳姐姐轻声念出这两句诗,心中更是一阵难过。
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不同意苏氏进门的事情了,还有柳玉如戴罪徙徒的身份,但是这两件事情在柳玉如来说都是一样的——都有可能给峻带来一点点被人攻击的口实,为此哪怕自己离开他也是应该的。
侯将军临死乞求皇帝放活的两个人里,柳玉如认为自己比高峻所得的恩惠更深,她与侯将军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他故人的女儿,而且将军在以往的日子里对她宽容已经足够了。
而高峻不同,他是侯门仅存的男丁,能够从浩劫中走出来、拼杀到现在别驾的地位有多不易。他不但是这个身份,而且也早就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那些混迹官场的大人们不会从她这里找到一点点下嘴的口实,只要他不倒下,那么一切都好。
高峪一直陪着三人进了院子,当听柳玉如说院子不能空着,以后得自己种些菜来吃、不能再去买时,这位高二哥觉得长安之行没有尽到当哥的责任。
他默默地找了把锄头,把院子里的地都翻了,隔壁的丁大哥忙着准备菜籽,两人忙活着一个下午都种好了。
高峪走时只留了路上的花费,剩下的银子都给她们留下了。早上起来,柳玉如就用小桶提了水浇菜,一伸手看到了上边戴的一大一小两只指戒。那枚大的还是高峻去乙吡咄陆部前亲手给她戴上的,想想看居然一次也没有摘下来过。
她眼圈儿一红,不知高峻此刻正在忙什么呢?再过些日子,思晴她们一到家,他就该知道自己已经到山阳镇来了。
谢金莲自从随柳玉如去史馆看了侯君集的案底,她什么都明白了。以前只是从崔氏那里知道,自己和柳玉如都是出自侯府。那么现在她知道的更多——高峻是侯府仅存两人的其中一个。
谢金莲这一次是义无反顾地随柳玉如过来了,她曾想过与高峻在新村家里热情似火的过往,心里默默地说,“谢谢了,高峻,可是我也回不去了。”
她过来给柳姐姐帮忙,两人无话。
樊莺有些焦躁,说不清楚因为什么,她嘟着嘴也不来帮忙。另两个人看到,对她说,“妹妹,我们在这里能有什么事,要不你就回去,也许能给峻帮些忙。”
樊莺怒道,“我回去之前也得先到长安,把姓褚那人杀了!”又发愁道,“我若真把他杀了,估计着也回不去了!”
说完,樊莺就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像是在表明,她自己就是认为柳、谢两位姐姐已经回不去了似的。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一时间也没什么话来弥补,就坐在菜地边吧嗒吧嗒掉眼泪——既想西州、又不放心这里。
柳玉如连忙过来安慰,“他们连个诏书都没有,怕什么呢!还不是为着往咱家塞人?你红头绳还没解呢,为着你,我们也得回去。”樊莺将信将疑,但是脸色好了许多。
她们到镇上的木匠铺子再打了两张床,这样东边的屋子里就可睡觉了。日子像模像样的开始,姐三个一起浇地、一起说话,尽量都不提西州家里的事。
她们一起做饭,其间有谁提到了婆子,然后都一齐住嘴。把饭端上来,柳玉如却恹恹的说没有胃口,为着不让另两人担心,她强忍着咽了两口,却忽然跑到菜地边干呕。
如是三番,谢金莲寻思着道,“姐姐,你八成是有喜了。”
柳玉如知道谢金莲是过来人,她不大会胡说,但是仍然抚着没什么变化的肚子说,“哪会呢?根本就不会。”
樊莺道,“怎么不会?!别以为在邓州、黔州那会儿的夜里、你和师兄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那是装睡呢。”柳玉如就看着她笑,像是有什么害羞的事让她看到似的。
樊莺和谢金莲两个又惊又喜,再让她吃,柳玉如又干呕,说,“有些醋才好呢!”
樊莺连忙到碗架上去翻出一只小瓷壶,就是以前放佐料的,她把它放在水里涮了、跑出去把醋买回来。柳玉如沾了醋吃,果然好多了。
樊莺这下高兴起来,说,“要不是姓褚的跑来多事,也许不久师兄就会知道这个好消息,只不定多高兴!早晚姓褚的别犯到我手里!”
她的声音很高,以为在乡下镇子里谁知道姓褚的是哪个。只是在院门外,悄悄到来的褚遂良和江夏王爷听了,褚大人先是一哆嗦,笑道,“谁这么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