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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的夕阳终于变成了深红色,周围的那些色彩也都慢慢归于深黑深蓝,归于一片沉寂。远处有晶亮的星子冒了出来,像是那一双双探究的眼睛。
院子里也掌起了灯,殿内殿外一片灯火通明。
外面的宫道上时不时有人挑着灯笼走过,每每走到宫门口处脚步似乎都会跟着慢上一慢,像是怕扰乱了这宫内的沉寂,又像是在竖起耳朵听着什么。
无外乎就是其它的宫中听到这边出了大事,前来打探消息了,看看这后宫之中的天会不会因此而改变,的确是够让人心中激动的。
容溪看着窗外的天色,心中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算计着这时间也该差不多了,正想着,由远及近的似乎有鸟儿飞动的声音,扑楞着翅膀,从天际快速的飞过来。
她立时微微转过头去。
冷亦修站在她的不远处,似乎不动声色的微微动了动身子,便刚好把容溪挡在他的身形之后,从皇帝的角度看过去,根本看不到容溪在做些什么。
不过是一瞬间,一道白色的影子自深蓝如绸的天空中滑过,雪白的羽毛,还有红红的爪子,虽然飞得快,但是被院中的光线一照,那鸟爪上似乎有一点点的反光。
容溪的心中一定,她抚着自己的肚子上前一步道:“父皇,儿媳每天这个时辰要喝一碗安胎安神的药,现在这种情况,儿媳也不敢请求退下,只是,能不能求父皇恩准,准儿媳的丫头回府去取一趟?”
皇帝转过目光来,听容溪说完,又看了看孝儿,“何必那么麻烦,朕让太医给你抓上一副药在这里熬了便是。”
容溪浅浅的一笑,“多谢父皇体恤,只是儿媳这毕竟是头一胎,王爷紧张得很,便特意那一张古方,这药需要一早便熬上,到了晚间才能喝,和普通的安胎药是不同的。”
冷亦修也道:“还请父皇恩准。”
皇帝点了点头,其实这件事情本身也没有容溪什么事,不过……总归这冷亦修和韦贵妃是母子关系,而容溪又一直在场,可是现在如果不让人去取药,恐怕也说不过去,何况只是去取个药,他便说道:“也好,且去吧。”
冷亦修和容溪齐齐谢了,孝儿也施了礼,这才转身离去。
孝儿快速出了韦贵妃的宫中,提着裙子一路向着西边走,到底是天黑了,宫道上的灯点得越来越少,过往的宫人也开始稀疏起来,孝儿的一颗心狂跳不止,她知道自己肩膀上的责任重大,这次的事情太不寻常,连皇帝都惊动了,若是韦贵妃的罪名坐了实,别说她韦贵妃,恐怕连宁王府都要被波及到。
看皇帝的意思,还是不太信任韦贵妃的,若是找不出有力的证据,这件事情还真的不太好平息。
她正胡思乱想的快走着,前面的人影一闪,她被吓了一跳,随即看到那人招了招手,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来人正是冷十五,他把孝儿拉到暗处,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孝儿摇了摇头,眼中有几分焦急之色,“不太好,这齐王妃居然刚烈至此,悲愤撞柱而亡了,本来是她陷害韦贵妃在先,这样一死,倒成了韦贵妃有逼死她的嫌疑了,现在王爷王妃都在,看样子,一时也脱不了身呢。”
冷十五也微微吃了一惊,面色一沉,“幸好王妃准备了后招,虽然和之前的计划有出入,但是好在还是有用的,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反而是最为关键的了。”
他说着,拍了拍手,冷十六从另一边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她垂着头,看不清楚容貌,但是从那通身的打扮来看,像是一个丫环,而且是一个等阶并不低的丫环。
孝儿正要说话,冷十六上前一步,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放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的像是胶泥,有的是特别小巧的小剪刀之类的东西。
孝儿正看得发愣,冷十六手脚麻利快如飞的利用那些小工具把那些胶泥之类的东西往那丫环的脸上招呼了去,隐约还有一颗假痣,孝儿看得目瞪口呆,她瞬间明白了这是易容之术,只是……冷十六什么时候会这手活计了?
她转头看了看冷十五,冷十五的眼中也是惊叹之情,她突然想到,这个冷十六……是不是也是被易容的?
她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冷十六那边已经停了手,刚才的丫环明显变了一个人,她却不敢多言,冷十五冷声说道:“去吧,跟着她走,想必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是。”那丫环刚要走,冷十五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红色的药丸来递了过去,“吃了它。”
“我……”那丫环抬起头来,脸上尽是惶恐之色,声音微微颤抖道:“刚才不是……吃过了吗?”
“那个是催命散,这个是变声丸。”冷十五简短的解释,手却没有收回来,依旧带着强势的姿态。
丫环抿了抿抿嘴唇,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放到嘴里吃了下去。
冷十五这才摆了摆手,对孝儿说道:“你且带着她回去,便说刚一出宫门就遇到了前来送药的丫环,他说着,又变戏法似的拿过一个食盒来,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安胎药。”
孝儿立即会意,接过了食盒,带着那丫环一同回了韦贵妃的宫中。
宫中依旧是沉寂一片,人人大气不敢喘一声,孝儿带着那丫环慢慢向前走着,脚步微微,不敢多发出一丝的声响。
容溪的目光却没有在孝儿和她身边的女子身上,而是看向了那个站在院中的采蔷,此刻的采蔷,刚巧抬起头来,看向走回来的孝儿,而她正准备重新垂下目光去的时候,顺带着看了一眼孝儿身边的那位丫环。
这一看之下,不由得一怔,随即,眼睛便睁了睁。
只是一个微小的神情,却让容溪的心微微一动,随即定了定。
那边的太医们也已经把完了脉,俯在地上抖个没完,大体上和之前孙太医说得那些没有太大的区别。
皇帝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众太医都这样说,看起来韦贵妃的身体果然是有问题的,他虽然不太懂医理,但是不是这个妃子病了就是那个嫔不舒服,他守着的时间听太医嘀咕那些的时候也不少,自然也就明白一些。
一个人的身体里不会有如此奇怪而矛盾的现象发生,总归有些有蹊跷的。
“爱妃,你来说说,这方子是你从哪得来的?”皇帝转头问韦贵妃。
韦贵妃压了压眼角的泪,红着一双眼眶说道:“回皇上的话,妾身是……经过几番打听,从齐王妃那里得来的,由于也见过齐王妃那出众的肌肤,想着也许自己得了这方子吃上一段时间,没准也会变得……不成想……”
皇帝之前也觉得韦贵妃保养出众,但是从未问过她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如今一问,这方子竟然是从齐王妃那里得来,不禁有些诧异。
“贵妃娘娘的意思,是本王的王妃知道您要打听她的保养方子,所以这才故意给了假方来暗害您的吗?”一道清冷的问声,从另一边传来。
众人望去,只见冷亦维不知何时从房间里出来,正站在门口,脸上平静无波,脸色略显苍白,一双眸子衬得极黑,里面翻涌着的情绪如海,奔腾而来。
韦贵妃没有答言,这确实说不过去,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韦贵妃只能心中叫苦,还没有想到合适的说辞,冷亦维已经慢步走上前来,冷声道:“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方才太医也说过,这方子并没有什么不妥。如今,贵妃娘娘要把自己身子的不适归咎于这张方子,是不是太不妥当了些?”
容溪听到他的问题,心里不禁暗暗佩服,冷亦维到来并没有急着把目标定在谁的身上,而是先是去了慕容诗的尸首停放处,恐怕早已经把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依他的心智,稍稍一想也便能找到攻击韦贵妃的方法,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如何会放过?
此人冷静而且心机之深,的确让人赞叹,只是……容溪心中暗想,若是他知道慕容诗这样做,甚至豁出自己的原因只是因为痛恨他,恨他的冷意薄情,他会如何想?
容溪的眸光看到冷亦修正要上前说话,急忙抢先一步说道:“齐王说得是,这方子的确刚刚被太医验过,没有什么异常,只是任谁想想也知道,这方子定然是不会有问题的,因为这方子到了手,势必要仔细的研究,就算研究过了,也会试上几副药,若是连方子都能被人看出端倪来,那岂不是白费了心?”
冷亦修即将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去,他明白了容溪的用意,自己是后到的,事情经过没有看到,与韦贵妃又是特殊的关系,贸然开口,只会让人抓住把柄,落人口实。
冷亦维听到容溪的话,目光锐利看来,嘴唇也紧紧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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