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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亦修站在窗前,迎面一缕热热的风,吹起他肩上的一缕发,发梢轻轻的扫着他的脸,让他的心里有一股莫名的烦躁。
但他的心里依旧是有些雀跃的,表面上依旧沉着脸,目光却有些期待的盯着走过來的两个人。
他觉得这两个人今天走得实在是太慢了,到底在磨蹭什么?
好不容易看到两个人像蜗牛一样走到了跟前,还犹豫着不说话,冷亦修的心里就有些窝火,他不耐烦的问道:“不是让你们守在王妃身边么?跑到这边來干什么?”
冷十五的头低了低,藏在身侧的手指紧紧的捏着那个薄薄的信封,仿佛那轻如鸿毛的东西像万斤巨石一般压得他抬不起手來。
“回主子,属下……”冷十五的头更低了低,声音也隐了下去。
“嗯?”冷亦修微微的挑眉,语气里來着不可抵抗的威严。
这一声,只是淡淡的一个字,却如一把刀在冷十五和冷十六两个人的心上狠而厉的一磨。
两个人身子一紧,再也不敢有半丝玩笑的神情,冷十五的手轻轻抬起,把那封信举过头领,沉声说道:“主子,这是王妃让属下带來交给您的。”
“嗯。”冷亦修还是沒有多说别的,依旧只是淡淡的那一个字,语气却是大不相同,带着一点微微的欢喜,一点小小的得意。
冷十五和冷十六听得出來,都在心里叹了一声,默默的向后一退,隐到暗处中去。
冷亦修看着那个信封,封口只是折了起來,并沒有粘上,一点点白色的信纸微微露了出來。
他深呼了一口气,站在灯下,慢慢的抽出那张信纸,像是在轻轻把玩一件优雅的瓷器,小心谨慎而表情微微紧张,略带着兴奋。
是不是情诗?他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那双眼睛微微一弯,似乎在荡出水來,他自己并沒有察觉。
轻轻展开那薄薄的纸,捧在手心,墨香中似乎还有她的清香,他敛了眸光,一字也不肯落下的看了下去。
和离?
和离!
这两个字像是匕首一般,吡啦一声挑破了之前心中那些柔情,眼中的那些蜜意,带着凌厉而冷烈的风,劈开冷亦修心中的那片热度,呼啸着逼到了他的眼前。
和离?这是什么意思?冷亦修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两个字,其它的字根本都看不见,她的字迹不好看,却并不妨碍冷亦修把那两个字的每一笔每一划都看得十分清楚,甚至他觉得,那些笔划,一下一下刻进了他的心里。
鲜血淋漓伴随着每一个笔画,寒意带着疼痛让冷亦修的理智一寸一寸的磨成了灰,随着这热乎乎的风,散了开去,消失得一丝痕迹也沒有。
他抓着那张纸,一甩袖子,脚下如踩了风,快速的向着红袖苑走了过去。
冷十五和冷十六还垂头丧气的走在回红袖苑的路上,两个人的心里都沒有底,不知道今天的事情会落到什么份儿上,偏偏今天……他们两个被容溪特意支开了,等到他们赶到梅雨亭的时候,也和冷亦修到的时辰差不多。
所以,他们也不清楚事情的经过,王妃……到底和那个张洋有情无情?他们实在是说不清楚。
按照之前的“传闻”,那肯定是有情的,而且因为那个酸腐的人,王妃还不爱理会王爷,可是,传闻能够当真吗?他们的王妃哪一点和传闻中的一样了?
可是,如果传闻是假,那王妃为什么要去呢?还特意支开他们?
唉……真是苦恼啊。
两个人正在惆怅着,突然感觉到一阵风飘了过去,隐约一晃的银白色衣袂和空气中那清冽的香气,都在标注着刚才那人是王爷。
两个个互相对视一眼,眼睛瞬间睁了睁,都急忙跟了上去。
容溪正准备睡下,她已经洗过了澡,洗漱完毕,头发也散了开來,脱去了身上的外衣,雪白丝质的中衣在烛火里闪着幽幽的光。
她手里握着一本从李海江那里得來的古医书,仔细的看着,一边看一边暗骂这些文言文写得真是让人费解。
突然感觉外面一阵风,她唰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一手还执着书,另一只手已经伸到枕头下摸到了那把乌铁匕首。
她紧抿着嘴唇,眉头皱起,眼睛如火如炬,紧紧盯着门外闯进來的人。
冷亦修。
他的身上带着热风,头发也在脑后飘散,一双眉眼映在烛光里,那跳跃的火苗仿佛一跃跳进了他的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紧紧的盯着自己,他紧紧抿着嘴唇,脸上的线条僵硬如铁,手里抓着一张信纸。
容溪立刻了然,这位是來兴师问罪來了,怎么來得这样快?还想着怎么也要明天一早才來呢。
冷亦修看到她一脸的戒备,她挺直的背离开了身后的床头,手中握着那一把乌光闪闪的匕首,完全是一副准备进攻的姿势。
他的心头轰然一痛,脑子里轰鸣着“和离”两个字,他的眼睛盯着她,一眨不眨,胸膛中有什么东西一直往上涌,堵在了喉咙那里,吐不出咽不下,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他的手指微微用力,那页薄而脆的纸轻轻作响。
“和离?”半晌,冷亦修像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嘴,慢慢的开口,听到自己的声音低哑难闻,而吐出的那两个字更像是两把重锤,狠狠的敲击在自己的心尖上。
“是的。”容溪并沒有看向他,而是平静的转过了目光,看向那张纸。
她怎么能够这么平静?她怎么可以?冷亦修心里的疼痛夹杂着怒火,被容溪的平静瞬间点燃,他的手指一张再一握,那页和离书如同雪花一样转眼从他的指尖慢慢的飘落,那样的寒意也像雪花沁润着他的手指,他的心。
“为什么?”冷亦修的眼睛里跳动着火焰,他的眉向上扬起,一丝凌厉的弧度,像是飞扬的剑,无限的华光。
容溪看着这样的冷亦修,她心中微微刺痛,他真的如此在意吗?既然在意,为何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给自己?
來自现代社会的容溪,独立自主自强自尊自立的容溪,绝对不可能像那些古代的女人一样,依附于男人活着,哪怕是那些尊贵的王妃、皇妃、甚至……皇后。
容溪微微的笑了笑,她的笑意在烛光中荡了荡,带着一丝别样的凄美,“夫妻之间最重要最基本的就是信任,你既然不肯信任我,勉强维持这样的感情,又有何意义?”
信任?
冷亦修微微怔了一下,眉头再次深皱了起來,这显然是他沒有想到的答案,他一直以为容溪心中还有张洋,甚至这次和离也是为了能够和张洋在一起,怎么居然……是为了信任?
这个词语对于他來说,太陌生了……他相信过谁?兄弟?父皇?这些骨肉至亲恰恰是他日夜费劲心机要算计要提防的,怎么能够会信任?
不……太难了。
可是,现在容溪居然提出这个词。
冷亦修怔过之后,随即又以为容溪是在故意为难自己,她之前说那些九华宝座、骨肉兄弟的时候,那种唏嘘、那种叹息,是那样的真切,自己也以为他是那样的理解自己,她应该知道,信任--对于自己來说,是从懂事以为都不曾有过的东西。
可她偏偏要这样的东西。这不是为难,是什么?
冷亦修看着眼前的容溪,她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身上的雪白中衣闪着幽幽的光,那秀发的光泽可以和这丝绸的光泽相媲美,她的脸上不施粉黛,却有一种饱满晶莹的光泽,像是一件出自大师之手的精美瓷器,线条流畅优美,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抚摸一下。
冷亦修不由自主的慢慢的伸出手去,烛光下他的指尖莹润,却有些微微的抖,容溪不防他会突然伸出手來,这人刚才还是一副愤怒的要发疯的样子,怎么突然又有这样的动作?这是哪样的节奏?
她稍一怔神,不由自主的脑袋微微偏了偏,冷亦修的指尖擦着她耳边的发丝滑了过去。
只是这一滑,让两个人的心中都震了震。
仿佛寒冷中一朵温暖的火花,突然之间“砰”的一声,那样突兀的炸开來,让人眼前跟着一亮,却又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退。
冷亦修的退,只是一刹那。他感觉那丝滑已经通过指尖滑过了他的心里,仿佛那些滑顺的发散进了他的血管里,神经里,如点点的星光炸了开來,散入他的每个毛孔里。
如……那天晚上一样。
这样一想,冷亦修的动作就再也停不下來,他滑过去的手指又转了回來,手指上绕上她的发,丝丝凉凉,淡淡清香。
他的唇凑过去,她诧异的转过头,温热的吻落在她的腮边。
那种久违的温热和唇下的柔软,让冷亦修不禁颤了颤,他的手托着她的后脑,额头抵着她的,轻声的喃喃道:“容溪……”
容溪却在那短暂的诧异之后回过神來,她的眼神微冷,一字一句道:“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