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十九章 我喜欢的人(1)

墨宝非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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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在上海的第一个平安夜。

    他虽然从小在教会学校,也只是因为教学比较严谨,并不是真正的天主教信徒。倒是顾平凡,是个彻头彻尾的虔诚信徒,今晚一定会去教堂做子夜弥撒。

    所以他很早就约了顾平凡的时间,逛商场。

    只是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

    顾平凡看着远近的少女服装,有些茫然:“TK,你是要来买什么?”

    他沉吟片刻:“少女服装。”

    ……顾平凡上下扫了他两眼,刚想嘲两句,忽然就明白了:“是给你那个学生童言?”她边说着,边给一旁几个学生模样的女孩让路。

    “你身材和她差不多,品味也还可以……”他没有任何否认,只觉得自己站在拥挤的少女群中,有些突兀,“替我买些合适的衣服,我想做圣诞礼物。”

    他抬手看了眼表:“我在楼下Coffee Bean等你,二十分钟?”

    看着是在求人,语气彬彬有礼,可却是完全不给拒绝的机会。

    顾平凡是习惯了他从小的作风,连话都懒得说,直接尽职尽责挤进人群。

    他到楼下的Coffe Bean,竟也是人满为患,随便买了杯伯爵茶。

    运气好,等到茶端出来的时候,正好角落里有人离开。身边两个穿着校服的小情侣,在嘻嘻哈哈地笑著,男生忽然拿出一个盒子,不知道装着什么,女孩打开的瞬间捂嘴尖叫,做足了夸张表情。

    “十分钟,”忽然一个袋子挡住了他的视线,“羽绒服,围巾,都是我喜欢的样子。鉴于你赞颂了我的品味,我就照着自己喜欢的买了。”

    他拉开纸袋看了眼,竟然还是宝蓝色的:“你怎么一直在原地踏步?喜欢这个颜色有七八年了?”

    顾平凡拿出钱包,准备去买水:“你那天晚上回来说过,童言穿这个颜色很好看。”

    说完就站起来,去买了杯咖啡回来。

    两个人的位子在最角落里,平凡回来的时候端着咖啡,险些被横七竖八加的座位绊倒,越过千难万险终于坐下,看着靠在沙发上的顾平生,忽然抿唇打量他。

    顾平生察觉她的视线,微侧头,示意她有话直说。

    “你和你的学生……”她想了想措辞,最后还决定直截了当,“是不是在一起了?”

    很简短的沉默后,他说:“刚刚开始。”

    顾平凡扬眉,抿了口咖啡,忽然说起了一个始终不曾谈及,可以说是避讳的话题。

    “我前几天和瑞金几个心外科的医生闲聊,说起你母亲的名字,没想到他们都还记得这个心外科有名的医生,”她又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那么多年过去了,连不相干的人都还记得阿姨,TK,是不是你一点都没忘?”

    他没说话,拿起杯子。

    茶有些冷了。

    “虽然你从来不说,可我一直觉得你很爱你妈妈,”平凡说,“阿姨是宾法毕业,你就一定要去宾法,我很清楚,你当初可以有更好的选择。阿姨是心外科,你最后就做了心外科……包括你的名字,TK,童柯,顾童柯。你身上都是阿姨的影子。”

    他还是没说话。

    到最后平凡都觉得这个话题,实在太令人不愉快了。

    她暗叹口气:“其实我想说的是,你要想清楚,师生恋是不是也因为你妈妈?这不是国外,你很清楚师生恋不是那么受欢迎。或者是因为那个女孩叫童言?”她猜测着,问出了最后的疑问,“或者,她和你经历很像?”

    白色的陶瓷杯,举到嘴边,莫名就顿了顿。

    顾平凡看他继续喝水,彻底明白,这只是个单向谈话,就在她放弃说下去的时候,他却意外有了回应:“这里有在播歌吗?如果有,是什么歌?”

    顾平凡怔了怔,听了会儿,摇头说:“听不出,应该是很新的歌,现在小朋友听的,我也大多没有听过了。”

    “没听过?”

    “没听过。”

    “每当我认识新的朋友,都会有这种感觉,陌生,没有听过,估计也没机会再听,”他说,看着平凡的眼睛,“你和我从小到大,所以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我还能记得你说话的神态、语气。现在想想,从生病到今天明明没有几年,连子浩的声音,我都差不多快忘了。”

    这次换顾平凡沉默了。

    “对于女人的声音,我记得的不多,可那天再见到童言,她的声音却还记得清楚。”

    确切说是她十三四岁的声音。

    “是熟悉感。”他说着,几个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瓷杯。

    或许一开始,就是因为这难得熟悉感。

    他忽然就变了语气:“然后呢?谁又说得清,”头发挡住了眼睛,窗边柔软的日光下,笑得温暖无害,“这种感觉如果能说的清,上帝就不会用肋骨这个故事来搪塞世人,形容爱情了。”

    顾平凡气的直笑:“不要亵渎我的信仰。”

    “完全没有亵渎,”他说,“你信服的一部分,我也非常认同。”

    “比如?”她好笑看他。

    “比如,婚姻是上帝的礼物,是神圣的。再比如,上帝把性做为礼物赐给人类,但只有在婚姻中,它才是一种最亲密的爱的表达,在婚姻外的任何性都是错误的,”不愧是教会学校出来的,他简直想都不用想,“这些,我由衷信服。”

    差不多到五点多的时候,就只剩了他一个人。

    他记得童言说过的时间,本来想就在这里等到五点半。可惜,计划就是用来被打乱的,罗子浩在新天地给他猛发短信邮件,一定要当面见他。他对上海不是很熟,本来要带童言吃饭也准备去新天地,实在受不住罗子浩短信追缉,只能先一步去了那里。

    鼎泰丰的位子,他是早订好的。

    “这里的东西不错,”罗子浩刚才坐下,就瞥见桌边纸袋,还有里边明显的女装颜色……“TK,你约了赵茵?”

    “你前女友和你之间,能不能不扯上我?”他招招手,要酒水单。

    罗子浩笑起来:“别告诉我,是约了女朋友?我见过吗?”

    侍应生拿来酒水单,他比了个手势,示意给罗子浩。

    “你好像还没见过,不过,她马上就会到。”

    罗子浩险些被烟头烫到手指,觉得自己好像和他一辈子没见了,怎么这么大变化?

    自从收到短信开始,她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

    可沈遥一路都在轻声耳语,求她一定要陪自己吃饭,根本不给机会拒绝。最后她只好心虚地给顾平生发了个短信,说自己可能会迟一些。很快,他就回复过来:

    没关系,我等你。TK

    她攥着手机,开始默默计算时间。

    六点多到市区,吃的快一些,或是吃到一半的时候离开。

    七点多应该可以到他那里。

    沈遥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没有提前定位子,只说要照顾两个北方来的客人,尝尝上海菜,就选了新天地的鼎泰丰。

    结果到了门口,才发现已经有近百号人在等位。她看着这么多人都有些头疼了。

    刚想走,沈遥却意外停下来:“童言,看,是顾老师。”

    心忽悠一下,有些发慌。

    她回过头,透过整面的玻璃墙,顾平生就坐在很醒目的位子。

    恰好,也同时看到了他们。

    沈遥隔着玻璃拼命摇手,打招呼,她也只能随着沈遥的动作,示意性地打招呼。

    然后就看到他收回视线,继续和面前人说话。

    “你们老师长的,很斯文败类,”成宇笑了笑,“看着不像教法律的老师。”

    沈遥挽住童言的胳膊:“他第一次来,我也吓了一跳,完全颠覆我对学法律人的印象。算了这里人太多,我带你们去我家附近吃。我都忘了今天是平安夜,没有熟人的地方肯定没位子。”

    成宇耸肩:“我随便,在你的地方,只能任你指挥了。”

    童言思维混乱着,想了无数个借口,却找不到任何理由离开。

    结果只能心神不宁地跟着沈遥下了楼。因为是过节,根本拦不到出租车,他们足足走了三十分钟,她始终在默默记路,免得一会儿找不到路回去。

    “想什么呢?”沈遥点完菜,低声问她,“怎么从见到你男朋友,你就神不守舍的。我看他很不错啊,吵架嘛,就是小情趣,吵的差不多了,要适当让人下台阶。”

    童言喝着菊花茶,低声说:“他是我前男友,现在和我没关系。”

    “前男友?”沈遥睁大眼睛,马上伸手握住陆北的手,“不容易啊,在前途未卜的情况下,竟然敢跨越一千四百公里,追到上海。我支持你!”

    陆北估计没见过这么能闹的,和成宇对视一眼,要笑不笑的。

    “对了,The longer you have to wait for something, the ppreciate it when it finally arrives,这句话不错。”

    陆北怔了下,疑惑看童言。

    童言在桌下扯了下沈遥的胳膊,还没等提醒她,沈遥已经先脱口说:“不是你发的短信吗?说要等童言?”

    “童童?”陆北脸色有些异样,看她。

    童言紧抿唇,犹豫了几秒,才说:“是,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

    整个小包厢都安静下来,沈遥渐渐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成宇忽然轻咳声:“沈遥,陪我出去抽根烟?”沈遥难得识相,马上跟着出去,留了他们两个。

    童言始终没再看陆北,他也不说话。

    他的手攥着杯子,紧紧的,像是要用尽力气。

    她继续喝着茶:“或许尝试一下,会发现她……也不坏。没带婚戒,不住在一起,平安夜来找我,这都改变不了什么,你已经结婚了。政法的学生,怎么会不懂婚姻法?”

    她勉强拼凑出这么一句,就说不下去了。当初是方芸芸分开他们两个,她能努力忘记陆北,却做不到笑著去祝福她。如果没有那场车祸,这个平安夜会是怎么样?

    两个人没再说半句话,她很快离开包厢,对门外沈遥说自己有事要走了。

    沈遥有些犯傻,没想到自己撮合了一路是这样的结果……回去的时候,童言走得快了些,二十多分钟就到了鼎泰丰门口。

    一路上,想要给他发短信,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可能已经走了?如果走了,该怎么办?

    已经八点,餐厅内仍旧人声鼎沸。

    那个位子很醒目,他还在。朋友已经走了。

    外衣搭在身边的椅背上,他只穿着件浅灰色的纯棉衬衫,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新天地光怪陆离的灯光透上来,而他,就背对着浮光掠影,右手拿着本书,半搭在桌台上,一页一页翻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