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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程氏死后,佛堂这边冷清了许多,在夜里,更是先的阴森森的。
司予述将程秦送到了佛堂的门口。
“多谢殿下。”程秦行了一礼,感谢道。
司予述看着他,“进去吧,往后不要晚上在宫中四处走动,即使不算是违宫规,但是若是引起误会便不好。”
“是。”程秦低头,声音轻了起来。
司予述看了看他,随后便转身离开。
“殿下!”程秦叫住了她。
司予述转过身,“还有事?”
“太女殿下似乎有心事。”程秦缓缓道,说完却不等司予述回答,便径自道:“是程秦多事了,还请太女殿下莫怪,只是,程秦以为,不管多大的事情总是有解决的办法。”顿了顿,又道:“如今入秋了,天转凉了,还请殿下多穿衣,莫要着了风寒。”
说完,便转身进了佛堂。
司予述蹙着眉静默了半晌,然后莫名的轻轻一笑,也转身离开。
程秦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门内等着,一直在听到了脚步声之后,方才起步,往里面走,他并没有回寝室,而是去了供奉佛像的大殿。
佛堂的里面和外面一样的冷清,便是里面仍有宫侍住着,可此时却也是毫无声息。
大殿内,仍旧是燃着烛火。
供桌上的供烛和檀香也一直烧着。
这是佛堂的规矩。
便是人没了,可是,规矩仍旧是持续着。
程秦走到了供桌前,看着眼前的佛像,面色,一点一点地冰冷下来。
“舅公……对不起……我一定要这样做……否则,秦氏一族上千冤魂都不能安息……程秦欠秦家的……等一切结束之后,程秦会以性命还报!”
夜更深,秋风更瑟瑟。
……
司予述回到辰安殿之后,白氏仍未入睡,一直等在大殿前。
“殿下,你回来了。”白氏忙迎上前。
司予述点头,“父君可休息了?”
“寝殿内没有熄灯。”白氏回道,“冷雨说父君在等母皇。”
“你怎么不在父君身边伺候?”司予述蹙眉道。
白氏道:“我原本是这般想的,只是父君不让。”
司予述沉吟会儿,“父君情绪如何?”
“有些不太好。”白氏回道,随后,也将司以琝的事情说了出来。
司予述一愣,“父君将琝儿赶出宫了?”
“不能说是赶……”白氏回道,“父君说他今晚上想好好陪陪母皇,也说……三皇弟该回去陪妻主和孩子,三皇弟离开之前说了明日便会带着乐儿进宫来给父君请安,父君同意了。”
司予述鹏了眉头,沉默了半晌之后,便起步往寝殿走去。
“殿下!”白氏却阻止了她,“殿下,父君如今是想一个人安静地等母皇,我们还是莫要去……”
“那是本殿的父君!”司予述厉声道,随即继续往前。
白氏一怔,也只好跟了上去。
司予述直接去了寝殿,不过在寝殿外,却被冷雨给拦住了。
“太女殿下,主子有命,今晚上除了陛下,谁也不见。”
“本殿只是想进去看看父君!”司予述沉声道。
冷雨为难道:“太女殿下,请不要为难冷雨。”
司予述虽是想见父亲,但是也不至于做出强闯进去的事情,“那便请你转告父君,西北边境出事了,母皇今晚上恐怕不会过来。”
冷雨一惊,随后低头道:“是。”
司予述看了看仍旧是亮着烛火的寝殿,随后方才转身离开。
白氏随即跟了上去,走了一段路,白氏忍不住开口:“殿下,西北边境出了什么事情了?”
司予述停下了脚步,目光厉色地盯着白氏,“朝中的事情你不要多管!”
白氏一窒,“是。”
司予述似乎觉得自己语气过了,便又缓和语气道:“本殿没有怪你,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你若是过问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我明白。”白氏挤出了一抹微笑。
司予述看了看他,又道:“走吧,出宫。”
“出宫?”白氏一愣,“这般晚了,宫门应该关了。”
“无妨。”司予述道,“今晚本殿不能留在宫中!”
白氏有些不明。
司予述转过头看向前方的寝殿,“若是本殿留在后宫,便是告诉别人,父君有事,宫宴一事,有事的那个该是豫贤贵君,而非父君!”
白氏恍然,随即心中猛然一惊,“殿下……西北出事与今晚……”
话,没有说下去。
司予述也没有责怪白氏,只是嗤笑道:“连你都如此怀疑,为何母皇便这般坚信?豫贤贵君……这般多年他如此的肆意妄为,如此的不恭不敬,为何母皇便一直纵容?!”
白氏闻言,却没有给予回应。
……
司予述两人走了之后没多久,冷雨便进了寝殿。
雪暖汐曲着双膝坐在了床头上,见了冷雨见了,便抬头问道:“述儿生气了?”
“没有。”冷雨回道,“太女殿下很担心主子。”
雪暖汐笑道:“我知道。”
“那主子为何不见殿下?”冷雨问道。
雪暖汐苦笑道:“今晚上的事情最愤怒的便是这两个孩子,琝儿再愤怒,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可述儿不一样,她有这个能力去报复,若是我现在见了她,只会让她心中的愤怒更浓,随之便更可能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来。”
“主子……”
“本宫真的不是心善,本宫只是不想让她烦心。”雪暖汐打断了冷雨的话,随后便岔开了话题,“述儿可说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冷雨随即禀报:“方才殿下说西北边境出了事情,陛下今晚上可能不会过来了。”
雪暖汐闻言一惊,“西北边境?出了什么事情了?”
“殿下没有多说。”冷雨回道。
雪暖汐的心忽然间沉下来了,“本宫知道定是发生了大事情才会让她这般的,可是没想到居然是西北边境……如今东域战事方才停了每两年,若是西北又起大战事,那大周便更艰难了……涵涵……”话顿了顿,随即动身下床,“冷雨,我们去交泰殿!”
“主子,这般晚了……”
“无妨。”雪暖汐着了鞋,道:“即使我帮不了她什么,可是我也想陪着她。”顿了顿,“今晚上的事情,她定然也是难过。”
冷雨见了主子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多说。
雪暖汐没有用轿辇,也只是带着冷雨一人,便往交泰殿去了。
交泰殿的人并没有想到雪暖汐回来,届时一脸惊愕模样。
“陛下在吗?”雪暖汐也顾不上其他,问道。
一宫侍上前,“在,如今还在御书房。”
雪暖汐闻言,随即往御书房而去。
“皇贵君?”守在外面的冷雾见了来人,也是一惊,“这般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陛下在里面吗?”雪暖汐不答反问。
冷雾回道:“在。”
“本宫进去看看。”雪暖汐随即道,“你们不必进来了。”
“是。”
御书房内,也是静悄悄的。
雪暖汐轻步走了进去,便见永熙帝正站在御书房一侧那堪舆图前,双手负背,便只是看见侧脸,也足以看出此时神情的凝重。
他脚步停了一下,随后缓步上前,走到她的身后,伸手抱着她,“情况很严重吗?”
永熙帝一愣,随即转过身,“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便过来了。”雪暖汐微笑道。
永熙帝蹙眉,“这般晚了,你……”打量了他会儿,又道:“都不多穿些衣裳,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没事。”雪暖汐摇头笑道。
永熙帝看着眼前的男子,面上泛起了愧疚之色,握着他有些凉的手,“对不起阿暖。”
雪暖汐却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的。”
“你方才回宫几日,可是却日日不能安生。”永熙帝愧疚道,“朕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能。”
“不。”雪暖汐否定道,“和你没关系,涵涵,这过日子总是会有不顺畅的,不能说是谁对说错。”
“阿暖……”永熙帝声音低沉,他越是这般,她便越是觉得对不起他。
雪暖汐笑了笑,随后岔开了话题,“述儿说西北边境出事了,是什么事情?严重吗?”
“她跟你说了?”永熙帝蹙眉道。
雪暖汐道:“你别怪她,她也只是见不到我担心。”
“说了你岂不是更担心?”司慕涵愠怒道。
雪暖汐没有安抚,而是转移她的注意力:“情况很严重?”
永熙帝岂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叹息一声,然后方才道:“西北八百里加急,四日前西戎国三十万大军忽然压境,目的不明。”
“三十万?”雪暖汐面色大惊,“那我们能够应付吗?”
永熙帝安抚道:“目前为止西北边境的边防军也足以应付,只是朕担心的是若是一旦开战,东域和西南也会乱。”
“西戎国真的会开战吗?”雪暖汐问道。
永熙帝蹙眉沉思会儿,“这便是奇怪之处,虽说西戎国这几年内政渐渐平稳,但仍有反对势力在,若是在此时主动与大周开战,朝中的那些反对势力必定趁机反扑,而大周虽方经历大战,但是西北的边防这些年并没有有增无减,西戎国此时主动挑衅,未必便能得益。”
“这便是说,西戎国此次大军压境另有目的?”雪暖汐问道。
永熙帝底闪过了一抹寒芒,“也许,不过也不能排除西戎国真的欲动手,毕竟几年前西戎丢失三城,西戎朝堂内外一直对此深以为耻。”
“那如何应对?”雪暖汐并未发现司慕涵的异样。
永熙帝微笑道:“没事,虽然这时候起战事有些麻烦,可也并不至撼动大周的江山。”
“真的没事?”雪暖汐不确定。
永熙帝握紧了他的手,“大周历经三代,朕苦心经营二十三年,不是区区西戎三十万大军便能摧毁司家的这份祖业的!”
雪暖汐看了她半晌,随后也笑道:“我相信你。”
“嗯。”永熙帝也笑道。
弥漫在御书房大半夜的沉郁气氛此时似乎渐渐消散了。
“西北一事你已经有了把握,那今晚的事情呢?”会儿之后,雪暖汐缓缓问道,“我不是想揪着今晚上的事情不放,只是……”
“朕明白。”永熙帝笑容敛去,缓缓道。
雪暖汐看着她,“涵涵,这些年……你和豫贤贵君的关系是不是很不好?”
司慕涵垂下了眼帘,并未回答。
“涵涵。”雪暖汐又继续道,“你去云州,是不是因为他?”
永熙帝一愣。
“你不可能无端端去云州的,你若是去了,那便定然是因为他。”雪暖汐微笑道,即便这个事实对他来说其实是一个伤害,可他还是笑着,“其实说来,也是因为豫贤贵君,我们方才有机会重逢。”
永熙帝沉默。
“今晚上的事情……豫贤贵君这般……恐也是因为这些……”雪暖汐慢慢道,“云州……姻缘庙……那本是你和他的回忆……可是如今……却被我给抢了……你和他的那段日子是我无法涉足的,也是独独属于他的……如今,我便像是将这段回忆给抢了,毁了一般……若我是他,也会发疯的。”
“阿暖……”永熙帝既是无奈,又是心疼。
“你听我说完。”雪暖汐制止了她的话,“回京之前,二姐跟我说了许多这些年的事情,我知道如今这个家的情况,更知道述儿和昀儿之间解不开的结……今晚上豫贤贵君此举的目的,我也不是看不出来,可是涵涵,蒙斯醉不是愚笨之人,若是他真的有心,岂会用这等方式?他分明便是在激怒你,或许,他也是恨我,可是涵涵,不管是因为昀儿还是因为佑儿,或者是因为你,他恨我,理所当然。”
“什么叫做恨你理所当然?”永熙帝沉声道,“他若是恨朕,可说是理所当然,可是恨你,如何理所当然?别说是昀儿,便是佑儿,也与你没有关系!”
雪暖汐闻言,面色却是一白,“涵涵……”
“这件事朕来处理,你不要插手。”永熙帝打断了他的话。
雪暖汐见状,心里有种深深的无力,即便仍是有许多的话,但也无法再说出来,伸手,紧紧的抱着她,“好,你来处理。”
永熙帝拥着他,面色渐渐的越发的凝重。
似乎最担心的事情都在今晚上发生了。
……
三皇子府
后院住院的寝室内
司以琝坐在床头,怀中抱着已经熟睡了的女儿。
便是已经熟睡了,脸上还是带着欣喜的笑容。
见到父亲回家,李乐的高兴程度可想而知。
可见女儿越是高兴,司以琝的心便是越是难受。
这几日,他的女儿该有多难过?
“让人将乐儿抱回去睡吧。”李负步上前,低声道。
司以琝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没有别的意思。”李浮忙解释,“时候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
司以琝还是看着她,半晌后,方才开口,“我是不是很没用?”
李浮一愣。
“从小我便自认自己是天下第一能人,什么都可以做到。”司以琝缓缓笑道,“直到后来,父君出事,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没用,我怎么那般没用,居然救不回父君呢?后来的十三年……我做了很多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相比于寻常男子,我已经足够有本事了,可我仍是找不回父君……再后来……我也想不通为什么当日会那般做……我为何那般的下作……”
“琝儿!”李浮打断了他的话。
司以琝没有继续下去,“好不容易……母皇替我收拾了残局……父君也回来了……可是……我还是不能保护父君……或许该说,我还是不明白父君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甚至连我一向自诩是一个好父亲,如今都做不到……乐儿还这般小……我居然……居然让她小小年纪便忧心那些……”
“乐儿并无……”
“她是我的女儿。”司以琝打断了她的话,“今晚上她见了我回来,那惊喜的模样……还有那一直拉着我的手,生怕我便又要走了似的……她看着我的眼睛,便像是在问我,会不会不要她了……”
“琝儿……”
“我不是一个好儿子,更不是一个好父亲!”司以琝继续道,“你知道吗?这几日我的确是无法面对乐儿,面对那段我最不愿意去回忆,恨不得从我生命中彻底抹去的记忆!可是……可是乐儿是我的女儿,是我一直深爱真的女儿,她的出生,让我灰暗的生命看到了一丝光彩……我怎么能够这般?怎么能够也将她归于那段不堪?”
李浮凝视着他会儿,然后,缓步上前,坐在了床沿边上,伸手,将父女二人揽入怀中,“乐儿是我们的女儿,是我们的女儿。”
司以琝闭上了眼睛,却挡不住泪水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