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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悄然而至。
二皇子府内,司以佑站在了院子的长廊下静默地看着夜色逐渐加深,神色沉静如水,只是眉头却始终泛着淡淡的皱褶。
从太女出事以来,他眉间的皱褶便从未退下过。
即使外面的传闻已经和司予昀没有关系,可是这件事却还是让他的心生出了不安。
不是平日的不安,而是,一种将会摧毁他如今平静的不安。
“主子,公子睡下了。”一个身着小侍服饰的男子上前禀报。
司以佑转过身,“家主可回来了?”
“奴侍不知。”那小侍道。
“让人去看看,若是家主回来了便请她过来一趟。”司以佑声音平静地交代,随后便起步进了寝室。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雪凝踏进了府邸,随即便从管家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沉默会儿之后,便往正院而去。
司以佑一直坐在了寝室内的花厅内等着,低着头,手搁在旁边的四方桌上,紧紧握着。
雪凝推开了房门,便看见了这般沉默着的司以佑。
司以佑听见了声音抬起了头,随后道:“回来了?”
“嗯。”雪凝上前,“这般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司以佑看着她,“你先坐下吧。”
雪凝凝视了他半晌,然后点头上前在他旁边四方桌的另一边坐下,“这几日我有些忙,所以方才……”
“我知道这几日你为何避开我。”司以佑坐下了打断了她的话。
雪凝神色一僵,“二皇子……”
“二皇子。”司以佑笑了笑,“我们成亲也有些时候了,在你的心里,是否仍旧只是将我当成二皇子?”
“我不是……”
“有些事情我不说,不想提及,可是并不代表我心里不明白。”司以佑看着她道,“雪凝,既然我嫁给了你,那便认定了你是我的妻主,可是你心里可曾真正地将我当成你的正夫?”
“我没有……”雪凝想辩驳,可是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司以佑继续道:“这些年你对我很好,几乎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对我好,可是,在你的心底却似乎从未将我当做正夫一般对待。”
“你是我的正夫,从你嫁给我的那一刻起你便是!”雪凝站起身来看着他,“没错,这几日我是逼着你,可我这样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不想让你心烦,佑儿,没错,太女遇刺一事,我的确是怀疑礼王,即使在外面传出了是二皇女所为,我也未曾释疑,我不想在你面前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什么,更不想让你因为这件事而烦心。”
司以佑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生恩儿的时候你差一点便丧命,御医说这一年你都不能劳心,必须好好调养。”雪凝继续道,“我想让这件事影响到你!”话顿了顿,随后方才继续,“嫁给了我,委屈的人是你,我知道!你原本可以有一个更加完满的人生,可是却因为我……因为当年的事情而毁于一旦,我只是希望你的日子能够无波无澜。”
司以佑缓缓站起身来,正视了雪凝的眼睛,沉默半晌,忽然问道:“若是这件事真的与昀儿有关系,你又会如何?”
“你是我的正夫,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雪凝认真道,“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让你受到牵连!”
司以佑看着她良久,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又沉吟了半晌,方才开口:“你的顾虑我知道,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你避着我,我便不会知道不会去想的,以后,你无须这般避着我,除非你不信我。”
“我信你!”雪凝道歉,“对不起!”
司以佑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恩儿如今也会认人了,你若是时常不在,恩儿往后若是不认得你,你可别怪人。”
雪凝也笑了开来,只是,心却始终沉甸甸的。
“太女遇刺一事虽然如今仍旧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不过,我相信此事与昀儿没有关系。”闲话两句之后,司以佑忽然间道,“或许她真的有其他的心思,也真的做了什么,但是,我相信她不会做出这等公然下杀手的事情!”
“你放心,此事陛下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的。”雪凝缓缓道。
司以佑看了看她,没有往下说,“很晚了,休息吧。”
“嗯。”
……
夜越发深沉。
在京城另一边的余府书房内仍是烛火明亮。
余雅淳坐在了桌案前,手里捧着一本书,只是,却没有在看,而是垂头沉思着。
书房内,安静的便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声音。
许久之后,书房的门被人敲响。
余雅淳方才从沉思当中回过神来,“谁?”
“是我。”门外传来了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
余雅淳闻言随即起身走到门边打开了门,随后便见一年轻男子站在了门外,身边还跟着一个下人打扮手里提着食盒的侍人,“怎么过来了?”
年轻的男子是余雅淳的正夫。
“我见你书房的灯还未熄便让人给你做了一些宵夜。”余家正夫微笑道。
余雅淳牵着他的手将他迎进了屋内,蹙着眉,“大夫说你要好好休息。”
“妻主放心,孩子方才两个月,并不需要这般紧张。”余家正夫微笑道,“而且我的身子一向很好。”
“就是因为孩子方才两个月大夫方才说要小心。”余雅淳扶着他坐下,道。
于家正夫笑道:“那妻主便也早些就寝,我便也能好好休息。”
“你啊。”余雅淳无奈叹息,“太女有伤在身,这些日子我都忙,所以方才会这样,你担心这般多做什么?”
余家正夫笑了笑,随后便让下人将宵夜摆上,“你先下去吧。”
下人领了命令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妻主用些吧。”余家正夫道。
余雅淳无奈,便点头用了起来,“你也用些。”
“嗯。”
两人用着宵夜,书房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只是却与之前的安静不一样,少了压抑,多了温馨。
待宵夜用完了之后,余家正夫便让下人进来收拾,之后,方才缓缓问道:“妻主心里有事。”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余雅淳愣了一下,看着眼前之人,沉吟半晌,“这般明显?”
“不是明显。”余家正夫道:“而是妻主是我最亲的人,所以,我方才会发现。”
余雅淳凝视着他半晌,“你知道吗?从母亲决定下放之后,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极为小心谨慎,而且,我也相信,我的每一步走没有走错。”
余家正夫没有说话,而是安静聆听着。
“只是现在……”余雅淳苦笑道,“原来我给自己的定位全错了。”
余家正夫蹙起了眉,“妻主……”
“不久之前,陛下私下召见了我。”余雅淳缓缓说道,声音有些复杂,似有沉痛,也似有苦涩,“她明白地告诉我,余家有母亲一个能臣就够了。”
余家正夫脸色一变,“陛下她可是……”
“应该不是。”余雅淳打断了他的话,“余家还未到需要她堤防的地步。”
“那陛下为何……”余家正夫不明白。
余雅淳沉吟会儿,“你相信帝王真的会有怜女之心吗?”
余家正夫一愣。
“陛下说,她这些年之所以允许我和太女亲近,不是因为母亲,而是因为,我能够让太女诉说心中不快,能够让太女有一个朋友。”余雅淳说着,语气说不出是质疑还是苦涩。
余家正夫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因而沉默了下来,只是,眼中的担忧却更深。
“在陛下召见我之前,我做了一件足以让陛下降罪之事,只是,她最后还是赦免了我,因为,她需要太女身边有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余雅淳继续道。
“妻主……”余家正夫握紧了她的手,“你的能力不逊于其他人,太女也必定是知道的!”
余雅淳笑了笑,“你别担心,我不会想歪的。”顿了顿,又道:“成为太女的朋友,也并不是寻常人便可以做到的,只是……最近的两年,尤其是在太女被立为储君之后,我似乎渐渐的不再符合朋友这个身份,我开始为自己谋划,为余家,为母亲谋划,而这些,就在陛下召见我之前,我仍未发觉,我开始飘飘然,以太女身边能将自居,所以……”
在二皇女这件事上,她方才会独断专行。
陛下的那些话或许也存了折辱之意,但是,成为太女的朋友,却不是寻常人可以得到的荣耀。
可是,她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背离这个身份。
“我还记得,许多年前,我们相互承诺,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太女毕竟不是以前的四皇女。”余家正夫安抚道:“妻主有了转变也并非是罪大恶极,只是……或许人长大了便会不同的。”
余雅淳抿了抿唇,“这些日子太女对我的态度不复之前的亲近,甚至带着疏离,之前我以为这是因为她是太女,不能再如同以前一般无拘无束,不过如今想来,或许也有我的缘故。”
“太女这般便也是证明她在乎妻主这个朋友。”余家正夫道。
余雅淳笑了笑,随后轻轻地应了一个嗯字。
余家正夫沉吟会儿,“妻主这两日心事重重的便是因为这件事?”
“也不完全是。”余雅淳道,“陛下说了,明年便让母亲回京。”
余家正夫一愣,“这是好事啊?妻主怎么也忧心?”说罢,沉默会儿,“妻主可是担心母亲回京之后,陛下更加不会重用妻主?”
余雅淳摇头,“先前是我太过于着急建功立业,所以放才会那般急进,如陛下所言,我还年轻,不必这般着急,而且,母女同样在朝任要职,这对余家来说也没有好处。”
“既然如此,妻主为何还担心?”
“母亲一旦回京,那余家便更加不可能置身事外了。”余雅淳幽幽道,“原先我以为太女的对手只有礼王,可是如今……或许并不仅仅如此。”
余家正夫微微睁大了眼睛。
“皇位只有一字,可是陛下有五个皇女。”余雅淳继续道,“权位于我这等寻常人都一度渴望,更何况是身在皇家中的人?她们天生比所有人都容易得到,又怎么会轻易放弃?陛下明年也不过是四十,不过是不惑之年罢了,未来十年,这场争斗只会越演越烈。”
若是太女最终成功,那余家自然也就安然。
若是失败,余家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即使太女成功了,将来摆在余家面前的路也未必是锦绣大道,即使是,也会充满了危机与艰险。
她忧的是将来!
……
不管各方如何的揣测猜忌忧虑,日子总是一步一步地往前。
司予执直接接手了追查刺客的任务,也全心投入,可是,即使是她参与其中,窦英还是想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丝毫的踪迹。
司予执的脸色一日比一日的难看,京城的气氛也一日比一日的沉郁紧张,唯一欣慰的是,疫情渐渐消退。
便在这般情况之下,八月进入了尾声。
而也便在这时候,司予执接到了一份信,随后,只身出了京城往陇县行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