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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予赫从来也没有像此刻这般想逃离皇宫,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如今却给了她残酷的一击。
父后所说的那些话她不是没有听过,也不是不能去理解,可是,便是听过,便是可以去理解,可是,却无法轻易接受。
她一直以来奉行的都是姐妹之间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都可以一同解决,她真的无法面对在不久的将来,她们需要生死相拼。
不过是一个皇位罢了,值得这般吗?
从皇宫里出来,司予赫沉郁的心情却仍旧没有缓解,她没有回兵部衙门也没有去武学院,甚至没有回府,而是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
如今的京城大街已然失去了当日的热闹,便是仍有人在街上行走,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惶恐之色,偶尔间,胡同深处还会传来几声悲鸣声。
烈日仿佛带走了所有人的生气。
司予赫最后去了大皇子府,这个时候,她想找个人说说话,原本她该是回家的,可是她知道李氏聪慧,若是见了她这个摸样,定然会猜测什么,而这个时候,她不想再提及那些事情,只是单纯地想和人说说话罢了。
司以晏得到下人禀报之时很是诧异,因为他清楚如今京城内的官员不管是官职高还是官职低的都忙的不可开交,司予赫作为皇女该是更忙碌方才是。
不过诧异归诧异,他得知禀报之后便第一时间去了大厅,“大皇妹你怎么有空来我这?”
司予赫见司以晏来了,便起身道:“许久不见大皇兄了,便过来看看,大皇兄这些日子可好?”
司以晏让她坐下,随后吩咐下人取点心瓜果来,“还可以,不过如今因为疫症的事情都人心惶惶的,总还是有些不安,对了,大皇妹今日怎么便得空了?难道疫情好多了?”
“还是一样。”司予赫摇头道,“不过我并不需要处理这些事情,便得闲一些。”
司以晏听了之后,神色黯然了下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便闹出这般事情来……听说这两个月死了好多人……京城也乱了不少,阿斯这半个月便只回来过两三次,而且都是来去匆匆的,如今她每日不是帮着顺天府尹办事,便是带着城防军巡视京城……如今疫症闹得这般厉害,我这真担心……呸呸!我这是在胡说什么?阿斯一定不会有事的!战场上那般危险阿斯都可能平安回来,这小小的疫症怎么会伤的了她!”
“大皇兄不用担心,阿斯不会有事的。”司予赫也说道。
司以晏点头:“自然不会有事,我也真的是,什么不好说偏偏说起这个!”
“府上可有染上疫症之人?”司予赫想起这个,便正色问道。
司以晏摇头:“京城一传出疫症父后便第一时间派了御医过来帮着我们预防,如今府中每日都会焚烧一些预防的药材,那些预防的汤药也是一直喝着,这段时间府中的人除了阿斯之外,其他人几乎都很少外出,所以一直没事,上个月庄家传出了疫情,不过好在隔离的及时,倒也没有进一步蔓延,我担心母亲和……父亲出事,便让他们过来这边暂住。”
“这样也好,庄家主夫不管怎么样,总还是阿斯的父亲。”司予赫点头道,她自然也是知道当日司以晏和庄之斯的争执。
司以晏笑了笑,却有些僵硬,“我也便是明白这个所以方才会主动提出让他们过来的,可是……大皇妹我不瞒你,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父亲相处……以前我们关系很好的,可是自从上次……大皇妹,你说我小气也好脾气大也吧,我便是无法彻底放下,每一次见到他,我心里总还是有疙瘩的,这几年我对他那般好,孝顺他的时间甚至比孝顺父后的时间还要多,可是他却这般待我……幸好阿斯是真的喜欢我,也幸好阿斯不是那等贪色之人……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大皇妹,他们将那几个男子送走的时候我还偷偷地去看过了,那样的模样,便是我见了也赏心悦目的,他将那样的男子送给阿斯,不便是要将我逼上绝路?”说完,顿了顿,随后又继续道:“我不是不明白他那般做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慈爱,可是……我还是无法将心比心地原谅他!我将他当作了亲生父亲一般对待,他却从来便没有将我当做亲生儿子一般,这般多年了,也便是到了我知道那件事的时候,我方才明白,原来他的那些关心疼爱都是有前提有条件的……”
这些话他憋在心里很久了,原本他是想进宫找父后说的,可是又担心说了会让父后动怒从而惹出什么事端来,便一直藏着。
正如大皇妹所说的,他再如何不是,也都是阿斯的父亲!
司予赫看着眼前一脸纠结的司以晏,心里叹息一声,原来不管是谁心里都会有些难解之事,不过大皇兄比较幸运,他需要忧心的也只有如何和妻主的父亲相处,“这件事小不小,可是说大也是不大,反正你们也不是一直住在一起,待疫情消退之后,他们便会回庄家,若是大皇兄真的和庄家主夫相处不来,那往后面上过得去就成了,你是父后的嫡皇子,是母皇唯一嫡出的孩子,不需要这般委屈自己,至于阿斯那里……这件事错不在与你,只要大皇兄往后给庄家主夫面上的尊敬,阿斯不会说什么的。”
司以晏想了想,“让我再想想吧……大皇妹说的虽然对,可那毕竟是阿斯的生父……我是要和阿斯过一辈子的,可不能因为这件事而毁了我们的感情!”
司予赫闻言微笑道:“大皇兄心中有数,那皇妹便不多嘴了。”
“大皇妹怎么是多嘴呢?”司以晏笑道:“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
司予赫但笑不语。
司以晏原本还想问问司予赫府中的情况,但是却发觉了司予赫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先前他没有注意到了,不过如今他却是看的真切,敛了敛笑容,蹙着眉头问道:“大皇妹,你有心事?”
司予赫一愣。
“大皇妹,可是府上出事了?”司以晏见了她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是李正君还是……”
“不是。”司予赫打断了司以晏的猜测,微笑道:“大皇兄,我没事。”
“你说谎!”司以晏沉声道:“我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是也不至于笨到看不出你有心事!大皇妹,虽然我们都各自成家了,也或许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但是,你若是有心事,便告诉我,便是我帮不了你,我也会是你最好的倾听者。”
“大皇兄,我……”
“便只准你听我诉苦,便不能让我知晓你的心事吗?”司以晏站起身来,恼怒道:“是这些心事不能说还是你觉得我根本便不值得你信任?!”
司予赫也起身道:“自然不是!”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司以晏追问道。
司予赫看着他,却仍旧没打算将心里的烦心之事告诉司以晏,这些事情便是她身为女子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是一向单纯的大皇兄?在这般多皇姐皇妹皇兄皇弟当中,便只有大皇兄和所有的人没有任何的隔阂,都是一视同仁地看待,若是他知晓了这些,如何能够接受?她叹息一声,沉默半晌,然后看着司以晏道:“我哪有什么不能说的心事,还不是疫情这件事,如今母皇为了这件事烦心不已,我们这些作为儿臣的却也只能在旁看着干着急,什么帮也帮不上。”
“只是这般?”司以晏有些怀疑。
司予赫正色道:“否则大皇兄认为还有什么?大皇兄没有出府,因而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有多糟糕,方才我在京城大街上走了一圈,也没有见到几个人。”
“这般严重?”司以晏注意力被转移了,他是知道疫情很严重,但是却不想严重到这个地步。
司予赫点头,又捡了一些关于疫情的事情说了一会儿,在见司以晏的疑心基本消除了之后,便起身告辞,“我出来也有一些时候,便先回去了。”
司以晏没有阻拦,“嗯,大皇妹你也是时常在外面走动的,也要注意,莫要不小心染上疫症了,还有若是皇姐进宫见母皇也顺便去见见父后,告诉他我一切都好,也要让他小心一些,宫中毕竟是出现了疫症的,让他更要小心谨慎。”
“嗯。”司予赫一一应了下来,随后便起步离开。
送走了司予赫之后,司以晏没有立即回后院,而是坐在了大厅内沉思着,方才他的注意力是被疫情的事情转移开了,可是,心底的疑虑却没有完全消除。
以他对大皇妹的了解,若只是因为疫情的事情,她不至于会这样的,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司以晏心里很担心,可是如今这般状况之下,他便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却也是很难,如今他只能祈祷上天让这场灾难早些过去。
司予赫离开了大皇子府之后,心里的郁结虽然没有消减多少,但是却捡起了动力,其他的事情便暂且放下吧,如今最要紧的便是找到治疗疫症的方子,她又进了宫,去了太医院。
司予述一直呆在了太医院内翻看着书库当中那一库的医术希望能够从中找到可以参考的方子,即便机会很渺茫,但是也总好过什么也不做地干着急。
至于永熙帝圣旨一事或许与这件事相关的阴谋诡计,她一概扔到了一边,如今她心里最迫切的便是解决这场疫症。
从御书房中出来的时候,她不是不知道自己那般做不应该,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过于冲动了,可是,她却未曾后悔,便是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那般做。
知道了那些情况,见到了那些事情,若是她还能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她便更加不配为大周的太女,更是不配做父君的女儿!
不管是为了父君还是为了自己太女这个身份,她都必须解决这场疫症。
司予赫是在一堆书中间找到司予述的,见到了司予述之时,心里的愧疚之意再一次涌上心头,“太女……”
“大皇姐来了。”司予述抬头看了司予赫一眼,神色平静,“大皇姐若是有空便帮着我一同翻翻这些医术,太医院的太医御医忙于诊治病人,也没有多少时间在这里翻这些医术。”
司予赫一愣,她原本是做好了被司予述劈头大骂的心理准备来的,可是如今……“太女,你不怪我?”
司予述从医术上抬头,也看清了司予赫脸上的愧色,沉默半晌,随后微笑道:“大皇姐,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便是母皇要责难我,也不过是我过于冲动所致。”
“可是……”司予赫神色焦急,可是话却哽住了,太女没有觉察到这件事背后的阴谋吗?若是没有,她说了出来,岂不是让事情更加糟糕?可若是她不说,那不就是更加坐实了自己帮凶的身份,更加对不住她?
司予赫一时间进退不得。
“大皇姐,有些事情不说也罢。”司予述缓缓道,“而且如今也不是说这些的事情,我们如今最要紧的便是解决了眼前的危机,也唯有解决了眼前的危机,方才能够让暗处的小人再无算计下手的机会!”
这件事的背后,她不是没有猜想,而如今,原先的猜想再看见了大皇姐这时候的反应之后,便更是坐实了。
只是,如今不是处理这些的时候。
陷阱是别人挖的,可是跳下去的人是她自己。
“太女……你……其实这件事或许不过是误会罢了,我们都是……”司予赫的话没有说完便停下来了,她看着司予述好一会儿,然后声音沉重地问道:“四皇妹,你心里可曾疑心我?”
司予述看着她沉默半晌,然后,缓缓道:“虽然我还不清楚这件事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真相,但是我却可以肯定,大皇姐你不会害我。”
“你真的相信我不会害你?”司予赫忙问道。
司予述微笑道:“大皇姐,我相信你,即便我们如今长大了,回不到过去的单纯友好,但是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司予赫盯着司予述瞧了许久,却没有发现她神色中有说谎的痕迹,神色顿时一松,“四皇妹,我发誓,不管往后发生什么事情,我司予赫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姐妹的事情来!绝对不会!”
司予述笑道:“我相信。”
司予赫也笑了,心底的沉郁又消除了不少。
她这些话都是真心的,可是她却不知道,很多时候便是再认真的承诺,再大的决心也经不过现实的残酷打击,不少时候所谓伤害并不仅仅源自于对权利以及地位的强烈渴望,也源自于心底最纯净的感情。
淡薄名利并不代表无欲无求。
当心底那一份纯净的渴望成了一种执念,而这种执念再经过了仇恨的浇筑,便会可化为伤害。
伤人又伤己。
这时候的她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那般迷失了自己的一日。
……
司予述没有时间理会有人给自己设下陷阱一事,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忧心这件事,只是,因为她被撤换的事情,不少人却忧心的一晚上都没有睡。
余雅淳是一个,雪砚和雪倾也是其中的一个。
这日的傍晚,雪砚去了太女府,原本是想和司予述谈谈的,但是却从白氏口中得知了太女让人回来说今晚上还是呆在太医院不回来,无奈之下,只好先离开,离开之前请求白氏若是司予述回来便立即通知她。
白氏认真地答应了,他心里此时也是很忧心。
这件事便是他也是看出了里面定然有阴谋,可是,他的身份却注定了他只能呆在太女府后院干着急和担心。
雪砚回了雪府之后便被雪倾拉到了书房了。
“大姐,太女如何说?”雪倾急色问道。
雪砚摇头叹息:“我没有见到太女,太女还在太医院内。”
“太女这时候还……”雪倾的话没有说下去。
雪砚明白雪倾的想法,“事到如今太女再做什么也没有用了,若是太女能够找到治疗的方子,或许还有一个转机,太女许也是这般想,所以才会呆在太医院内。”
“大姐。”雪倾脸色有些难看,“太女是在想办法走出困局还是她根本不在乎?”
雪砚眯眼。
“大姐,太女的性子……你我都是知道的……她是冲动了些,但是也不至于这般冲动地掉进别人挖好的陷阱!”雪倾说出自己心底最担忧的,“太女明知道惹怒陛下对她没有好处,可是自从越州城府那事之后,太女和陛下便是一直这般僵着……这样下去,太女只会让自己更加的举步维艰!”
雪砚垂下了眼帘,“不管如何,先解决了眼前的疫情再说吧。”
雪倾见雪砚这般说,虽然心里仍旧着急,但是却也没有其他话可以反驳了,“说起了疫情这事……大姐,这一次让太女惹怒陛下的背后之人,是荣王还是……”
“荣王此人虽然英勇,但是却没有什么心机,不太可能想出这般计谋。”雪砚道,“若是荣王有这等心机,如今她在朝中便不仅仅是现在这般景象了。”
“那般说,便只有礼王了。”雪倾皱紧了眉头,“礼王这几年一直沉寂,如今最终不愿意在沉寂下去了,可是太女如今这般情况,怕是……”
话仍旧没有说下去。
雪砚没有说话。
雪倾继续道:“我们能猜到这背后有人策划,那陛下自然也能,可是陛下为何还要让礼王得逞?”这方才是她们最为担心的事情,陛下心中有数,但是,她却默许了这种行为。
雪砚沉默半晌,然后幽幽道:“身为帝王,将皇位传给最适合之人,方才是她的最终选择。”
“那太女……”雪倾更是着急,若是太女被废,那她面前便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另一条便是生不如死,“礼王有如此心机手段,太女却一直纠缠着皇贵君之事,而和陛下关系僵硬,这般下去……太女如何斗得过礼王?”
“等这场疫症过后,我们和太女谈谈,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她继续这样下去。”雪砚正色道,“汐儿也不会希望看着太女一步一步地将自己引到死路上的!”
雪倾攥紧了拳头,心里虽然着急,可是如今却只能这般!
……
因为永熙帝的这道圣旨,不少人的日子都不好过,加之疫症一事,更是过的水深火热,不过,有一个人的日子倒是过的挺滋润的,那便是孝王。
因为疫情的出现,孝王得了一个毁尸灭迹的机会,而同时也因为疫症一事,永熙帝对东南的动作也被迫延缓了下来。
这样,她们便更加有时间从中脱身。
孝王的日子好过,康王等人的日子也不算是差,身为皇族,且不用处理疫症之事,疫症对他们的影响最多便是不能时常出门,而且平日的饮食多注意一些罢了。
不过康王的日子比孝王的日子却也是差了一些,因为良贵太君如今住在了康王府。
宫中的第一例疫情出现在良贵太君宫中,良贵太君当时慌了心神,不过很快他便感觉到了机会到来,他一直放心不下康王等人,如今宫中出事,他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宫去跟康王住上一段时间,看紧了她停下那些要命的事情。
即便康王已经停下了一切了,但是良贵太君的叨念却一直不停。
康王这些年虽然也是当家做主独当一面了,对良贵太君也不算是十分孝顺,但是基本的孝道还是有的,因而不管良贵太君说什么,她都听着忍着。
多了一个人时时刻刻在身边叨念,日子过得自然没有那般顺心。
不过,孝王的顺心日子也没有维持多久,便在司予述去了太医院的第三日,端王府内传来了端王染上了疫症。
这是皇族之内第一个染上疫症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