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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让赵氏有机会生下皇嗣。
蒙斯醉很清楚这句话背后代表的意思,他看着水墨笑离开正殿的身影,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或许,凤后是说中了他心里的想法,也或许,他终究是无法回到当初那般。
若是在两个月前,他或许会忧心,会开口制止。
可是如今……
事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清楚,凤后也清楚。
可是他们还有选择吗?
没有!
即便凤后不去做,他也一样会去做!
将来若是四皇女登基,他的孩子或许还有一条生路,可是若是赵氏诞下了皇女,那他们不用等到将来,便已经没有活路!
蒙斯醉合上了眼睛,脸庞在这一瞬间划过了一抹凄厉的悲伤,随后睁开了眼睛,却只剩下了一片冰凉,顿住的脚步随即上前。
即便她如今对他仍有情分,可是,当初的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已经不复存在了。
阿涵,我累了。
我不怕死。
可是,我还有两个孩子。
而且我也绝对不能让自己死在赵氏的手上!
水墨笑离开了正殿之后便去了司以晏的住处,看着儿子一身华服在身,笑意盈盈,他的心却拧了一下。
司以晏上前,“父后你来了。”
“这般高兴?”水墨笑坐了下来,缓缓说道。
司以晏脸上闪过了一抹惊慌,不过很快便笑道:“今日是除夕,儿臣自然高兴。”
水墨笑愣了愣,他的儿子居然也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了,若是往常,他自然会欣慰,可是如今,他却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他的儿子学会这些生存之道是因为另一个女子,一个那个他已经明白表明了不喜欢的女子!
司以晏似乎感觉到了父亲的异样,笑容顿住了,“父后……”
父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
可是……
大皇妹说这件事做得很隐秘的……
“今日庄之斯会进宫。”水墨笑直接说了出口。
司以晏脸色一变,“父后……”
“晏儿,别让了你答应过父后的事情!”水墨笑板着脸说道。
司以晏的脸色又是一变,“父后,儿臣……”
“好了。”水墨笑站起身来,“依着规矩,待会儿你的那些姨母的正君以及三品以上得大臣正夫会进宫给父后请安,父后要回去准备,午膳之后,你和你的皇妹皇弟们便要前去给你母皇请安,之后便过来本父后这边,父君忙着也脱不开身,你便替父君去准备一下,若是有不懂便去问父君的近身宫侍,也没有什么难事,便是去清点一些给你皇妹皇弟们的赏赐而已,你学着理事也有一段日子了,应该可以处理,等这事过了之后,你便去佛堂哪里,陪着大师诵经,待时辰到了,父后便会派人接你去悦音殿。”
司以晏听了这般行程,心里有些焦急,“给皇妹皇弟们的赏赐一事儿臣可以负责,可是去佛堂……大师以前每年除夕都会闭门诵经的……而且,父后让儿臣去陪大师,这……”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
即便他不怎么机敏,可是这几年来他也隐隐感觉出来佛堂住着的大师很重要,不管是母皇还是父后都对他很敬重……
可是……让他去陪大师诵经念佛,他总是觉得过了。
水墨笑自然是猜到儿子的想法,挥手让屋内的其他宫侍退下,然后示意儿子坐下,正色道:“这件事其实父后早便该跟你说了。”
司以晏见了父亲这般神色,心里不禁有些紧张,“父后……”
“大师他不是外人,他是你母皇的生父,你的亲祖父。”水墨笑认真地说道。
司以晏猛然站起身来,“什么?!”
“事情是有些难以置信,但是父后没有骗你。”水墨笑继续道,“你也应该看得出来,大师眉宇之间和你母皇有些相似。”
司以晏始终还是瞪大了眼睛,但是脑海还未停工,听父亲这般一说,他仔细想了想,却还真的是,“那……为何……”
他记得母皇的生父已经……
“其中的源头你不需要知道。”水墨笑没打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这是长辈之间的事情,别说是你,便是父后也不好去说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敬重大师便是了。”
司以晏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方才点头,“好……那……”
“也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水墨笑似乎猜到了儿子想说什么,“你小时候你雪父君带你去看望过大师,你母皇这般多的孩子当中,你是第一个看望过他的,而大师也是最疼你,只是因为许多事情,他不方便和你多接触罢了,如今你既然知晓了,那有时间便去佛堂那边和他说说话,大师年纪大了,会想和自己的孙儿说话的。”
司以晏点了点头,有些木然,或许还未完全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水墨笑说完了之后便起身道,“好了,父后还要回去,你待会儿便去清点给你皇妹皇弟的赏赐,无事便不要四处乱走。”
“儿臣知道。”司以晏点头。
水墨笑看了他会儿,“晏儿,你知道父君这话的意思。”
司以晏脸色一暗,然后垂下了头,“儿臣知道……”
水墨笑便知道儿子不会死心,可是也无可奈何,只能自己做好防备,交代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而便在他离开后不久,司以晏立即出了自己的院子去找司予赫去了。
父后这般防着他,他根本便找不到机会出去。
而且父后这般紧张,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司以晏虽然因为自己阳奉阴违而十分的内疚,可是他真的想看看庄之斯,若是不亲眼看看她,他便是睡觉也不安稳。
父后,儿臣没想着做什么,儿臣真的只是和她见一面说几句话而已!
真的!
司以晏在心里保证道。
司予赫这时候方才在院子当中练功完毕,虽然她没有司予昀那般勤快,但是每天早晨练一会儿功却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尤其是在冬日,出一会儿汗,感觉更是精神。
看着司以晏急匆匆地过来,司予赫忙问道:“大皇兄你这是怎么了?”
司以晏正要开口却看见了身边还站着宫侍,便没有说出来,而是拉着司予赫进了屋子,使退了宫侍之后方才开口,“大皇妹遭了,父后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大皇兄你别急。”司予赫也有些着急,“你说清楚一些,什么父后知道了?”
司以晏点了点头,平缓了一下呼吸,便将方才除了程氏那部分之外的其他话都给说了,“大皇妹,父后这般紧紧地盯着我……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司予赫闻言蹙眉想了会儿,“应该不会的……庄家正夫和阿斯今天进宫的事情父后早便已经知晓了,父后不想让你和阿斯见面自然会让人看紧你一些,应该不会发现的,若是父后发现了,现在恐怕已经让人去守着颐安园了。”
司以晏想了想,“还真的是……不过父后真的没有派人去守着颐安园吗?”
司予赫闻言,“你放心,待会儿我便去看看。”
司以晏点头,“好。”
“不过……”司予赫看着司以晏,犹豫了会儿,方才道:“在雪梅楼上面和阿斯见面,大皇兄你真的不怕吗?”
司以晏一愣,随后想起了之前司予赫跟他说过的事情,摇头:“我不怕,我从未害过柳……恪侍君,自然不怕,而且当日恪侍君没了孩子的时候,我还去过了佛堂为那皇妹或者皇弟上了香,便是恪侍君殁了的时候,我也对着天拜了一拜,若不是父后不许,我还会去给他上香,我都这般了,恪侍君和那孩子自然不会来找我了,要找也会去找害了他们的人!”
就是那个赵氏!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一个长得那般像雪父君的人会有这般恶毒的心肠!
还有母皇……
母皇是想雪父君想的疯了吗?
“那便好。”司予赫放心道。
司以晏看着司予赫,“大皇妹……谢谢你!”
“大皇兄你说什么。”司予赫笑道,“我是你的皇妹,自然要帮你了!不过……父后那边……”这般瞒着父后做这件事,她心里也是不安,只是……“我明年便要出京游历了,届时我便是想帮皇兄也没有法子,所以这一次我一定会帮皇兄和阿斯见面的!”
父后那边,她以后必定会向他请罪。
司以晏满心的感动,除了感谢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诸王的正君以及三品以上大臣的正夫依着规矩前往朝和殿正殿向凤后请安。
水墨笑依着规矩对众人一一做了赏赐,说了几句客套的话,唯一不同得就是在接受庄家正夫行礼的时候,冷冷地看着他好半晌,方才开口说着客套话。
虽然仅仅只是半晌的时候,但是庄家正夫却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心里想着女儿,他早便已经支撑不下去跪地求饶了,可是为了女儿,他要是咬着牙承下了那冷冷的威压。
水墨笑对庄家正夫的反应有些诧异,同时更是不满。
庄家正夫一开始是个什么样子如今又变成什么样子,他看的清清楚楚,能够将当初那个畏畏缩缩的胆小之人逼成了现在这般,庄家究竟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便可想而知了!
整个请安的过程结束了之后已经将近午时了。
水墨笑只留了诸王的正君在朝和殿用午膳,其他的正夫便依着规矩出宫,而庄家正夫因为得了旨意,便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先去了内务府那边和女儿见面,然后再由内务府的人安排前往流云殿。
因为庄之斯已经成年而且只是得了前往流云殿请安的旨意,因而她没有随庄家正夫前去朝和殿,而是一直在内务府处等着。
庄家正夫在和女儿会合之后稍稍停留了一阵子,便有宫侍领着他们往流云殿而去。
一路上,父女二人都安安静静的。
庄之斯看着父亲有些苍白的脸色,心里极为的内疚,虽然父亲一直维持着笑容,但是她知道他方才定然是在朝和殿受了委屈,她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
“别乱想。”庄家正夫似乎看穿了女儿的心思一般,小声对着女儿说道,“父亲很好,方才在朝和殿凤后也没有为难父亲。”
“父亲……”
“只要你能够幸福,父亲便是做什么都甘之如饴。”庄家正夫说道。
庄之斯闻言心里更是难受。
“舅父,庄表姐,你们终于来了。”
两人离流云殿还有一段的路程,便看见了司予昀快步前来迎接。
“见过三殿下。”
两人一同行了一个礼。
“舅父,庄表姐不必多礼。”司予昀笑道,“父君等了舅父和庄表姐几乎一个早上了,我们快过去吧。”说完,又对旁边带领的内务府宫侍道:“你先回去吧,本殿领着舅父和庄表姐去便成。”
那宫侍应了一声,随后便行礼离开。
司予昀领着庄家正夫和庄之斯往流云殿而去,只是在到了流云殿门口之时却停了下来,“舅父,我有件事想请舅父帮忙。”
庄家正夫一愣,“三殿下这是……”
“还请舅父答允。”司予昀神色凝重地道。
庄家正夫更是讶然。
“三殿下。”庄之斯代替了父亲发言,“究竟是何事?”
司予昀沉吟会儿,方才道:“父君前些时候所发生的事情想必舅父和庄表姐也听说了,虽然如今已经雨过天晴了,但是父君的心情始终无法缓过来,所以我想请舅父今天多陪父君说说话,还有便是……父君因为之前的事情对母皇……有了一些嫌隙……这些日子父君也总是避着母皇,所以我担心父君不会出席今晚上的出席宫宴,若是父君缺席除夕宫宴,外边定然又会生出许多关于父君的是非来……如今好不容易方才雨过天晴,父君得了协管后宫之权,姑母也被封了镇边将军,这时候父君更是不能再出事情!所以我想请舅父陪着父君一直到晚上出席宫宴的时辰,舅父是一定要去宫宴的,届时舅父再请父君陪着舅父过去,父君必然不会拒绝的。”
庄家正夫听了这话,心里叹息一声,便同意了,连庄之斯想阻拦都来不及。
庄之斯不是不想帮忙,也不是司予昀这话说的有什么不妥,只是她心里总是感觉这件事有哪里不对劲,可是父亲答允了,她也没有找到合理的理由拒绝,便也只能保持沉默。
司予昀见庄家正夫答应了之后,便感激了几句,随后领着两人进去。
蒙斯醉在正殿见了他们,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便一同前去膳厅用午膳,午膳过后,便移到了暖阁。
庄家正夫在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示意想和蒙斯醉单独说话。
蒙斯醉会意,便让旁人退了出去,连司予赫也出去了,在出了暖阁之后,司以佑便回了自己的住处,准备前去交泰殿请安一事,而司予昀则是将司予赫请到了一旁,在确定旁人没人之时,方才低声对她说道:“今晚上大皇兄会在颐安园的雪梅楼二楼咏梅间等你。”顿了顿,又仔细瞧了周围一下,接着说了一个时辰。
庄之斯眼眸睁大,“这是……”
“大皇兄想见你。”司予昀低声道,“他一直很担心你。”
庄之斯看着司予昀,眼神很复杂。
“话我已经带到了。”司予昀说道,“届时庄表姐是去还是不去,便由庄表姐决定,庄表姐或许不知道,在庄表姐没有出门的时候,大皇姐已经去了庄家许多次,便是我也去了不少,可是都得不到庄表姐任何的消息,大皇兄有一阵子几乎急坏了!”
庄之斯眼底闪过了愧疚,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司予昀眸底也快速掠过什么,看着她会儿,继续道:“其实……父后虽然不同意……但是你和大皇兄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在一起的。”
庄之斯抬起了视线看向她。
“若是你们……”司予昀开口,只是没有说完便截断了,“不成,怎么能够这般,我也真是的,怎么会想出这般方法来的,大皇兄可是皇子,又不是那种不要脸面的男子,庄表姐,你也不能这般对待大皇兄……我这是说什么啊?!”顿了顿,认真肃然地看着庄之斯,“庄表姐便当我什么也没说。”
庄之斯眯了眯眼睛,自然也猜到了司予昀那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心里难免生出了恼怒,只是却没有发作,“多谢三殿下传话,届时大殿下定然陪着大皇子前去的,三殿下不必担心。”
“说的也是。”司予昀点头笑道,“不过若是父后看的太紧的话,大皇姐也未必能够拖得身,便是大皇兄怕也是会这般……不过,有机会总好过没有机会的!”
庄之斯垂下了眼帘,“三殿下说的没错。”
“好了,我还要回去准备待会儿去给母皇请安的事情。”司予昀换了话题,“如今父君和舅父在里面说话,庄表姐可以在这里随便走走,但是切记不要出流云殿,也不要走远。”
“三殿下放心,我懂得规矩。”庄之斯回道。
司予昀点头,又说了几句之后,方才离开。
庄之斯在她离开之后并没有四处走走,而是一直站在了暖阁外面的长廊中,垂着头沉思着,他今晚上要见她?他会生气吗?他们能够顺利见面吗?
暖阁内
却说待其他人都退下了之后,庄家正夫二话不说便直接跪在了蒙斯醉的面前。
蒙斯醉一愣,随即起身搀扶,“你这是做什么?”
庄家正夫却拒绝起身,“哥哥,我求你帮帮我……”
蒙斯醉一听了他的称呼,在看了他的神色,叹息一声,“你先起来,凡事都好说。”
这次庄家正夫没有拒绝,站了起来,坐回了座位上,只是神色上的哀求没有变化,拉着蒙斯醉的手便将事情给说了,“我知道这般要求很过分……可是……我真的没有法子了……我便只有斯儿这般一个孩子……她的那个母亲根本便不管斯儿的死活……而斯儿……哥哥你不知道,那时候我看着斯儿那个样子,我是真的怕了……我不瞒你,在得知斯儿喜欢的人居然是大皇子之后,我也曾经反对过,可是听了斯儿的理由之后……我心里便是不同意可是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可即便如此,我心里还是不愿意……没错,大皇子是尊贵,可是大皇子那般性子,他如何能够当好斯儿的正夫?更何况大皇子还有那般一个苛刻的条件?可是斯儿却……当我从妻主的口中得知了斯儿答允了大皇子那般条件的时候,虽然我是和妻主大吵了一场,也是站在了斯儿这边,可是我心里还是不愿意,还是有疙瘩……直到斯儿被关起来倒下了之后……那时候我真的怕,真的怕斯儿会这般离我而去……我便只有这个女儿……她是我活下去的希望,是我鼓起勇气和那些人斗下去的信念……那时候我看着斯儿,便在心里发誓,只要往后斯儿好好的,便是她想做什么,她想娶谁,我都会同意,都会接受!可是如今……她母亲一心只想庄家,只想着不想得罪凤后,我是真的没有法子才来求哥哥的,哥哥,你帮我去求求凤后好不好?只要凤后答允,我发誓我将来必定会好好照顾大皇子的!”
蒙斯醉看着眼前已经是泪流满面的庄家正夫,眼中也泛起了难过,只是,他却还是无法应允下来,“本宫不是不想帮你,可是……这件事本宫真的无能为力,本宫和凤后相处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决绝过。”
庄家正夫泛起了绝望之色,“那……那该如何办?斯儿……”
“这样吧。”蒙斯醉终究还是没有把话给说绝了,“如今宫中事情太多了,凤后心里也不好受,不可能在这时候松口的,你让斯儿且等等,耐心一些,或许过些时候,凤后会松口。”
庄家正夫寻到了一丝希望,“真的?”
蒙斯醉沉吟会儿,“既然陛下同意这件事,那便还是有可能的。”
“真的?”庄家正夫还是无法确认自己听到的是否是真的。
“精神所致金石为开。”蒙斯醉道,“只要还有希望,便还有可能。”
庄家正夫看着他,“哥哥……谢谢你……我知道不该在这时候那这件事来麻烦你……”
“你是弟弟,说什么麻烦与不麻烦的。”蒙斯醉笑着道,只是笑容之中却弥漫着淡淡的悲怆。
庄家正夫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恢复了一些平日的镇定,“哥哥不必这般忧心,如今陛下下旨赐予了你协管后宫之权,又封了姐姐为镇边将军,这便代表陛下心里还是有哥哥的,三殿下也是孝顺聪敏,那赵氏……即便再受宠,也不可能与哥哥相抗衡的,哥哥何必要为了他而伤了自己的身子,也伤了和陛下的情分。”
蒙斯醉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端起茶便喝了起来。
庄家正夫因为定了心,便也依着司予昀的请求和蒙斯醉说起了闲话,没有再提及赵氏以及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反倒是说起了过去大家都未曾出嫁之前的情形,那时候,他和他,虽然为兄弟,然而,却并不熟悉。
蒙斯醉听得很入神,仿佛在怀念什么似的,或许即便他已经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可是在心底深处的某一个角落,还是藏着一丝未曾清除干净的缅怀,对当初那份美好得缅怀。
而在朝和殿内,水墨笑招待了诸王正君用完了午膳之后便没有多留,而是让他们各自回府待晚上再进宫出席除夕宫宴,不过安王正君却没有和众人一同离开,而是向水墨笑提了请求,希望能够去给赵氏请安。
水墨笑听了安王正君的这个请求,原本温和的态度便冷了下来,“正君要去给赵侍君请安?”
“是。”安王正君心弦绷的紧紧的,只是面上却极力维持着平静,“上回陛下寿辰恪侍君那事……都怪臣夫无能,未能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臣夫当时能够仔细一些,那赵侍君便也不会冲动之下指正豫贤贵君,让豫贤贵君蒙冤受屈了,虽然如今已经真相大白,然而臣夫心里始终又不安,且又听闻赵侍君后来还惊吓过度,便一直想找个机会前去看望一番。”
水墨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不冷不热地道:“这般说来,正君是心里有愧。”
“正是。”安王正君回道。
“那本宫便奇怪了。”水墨笑缓缓说道,“即便正君心中有愧,那也应该是对豫贤贵君方才是,怎么如今却要去看望赵侍君,反倒忘了豫贤贵君了?”
安王心头一颤,勉强地挤出了一抹笑意,“事到如今臣夫也不妨跟凤后直言,当事情真相大白之后,臣夫便想着去跟豫贤贵君赔罪,便是帖子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最后臣夫还是没有勇气递进宫来,豫贤贵君经受了那般大的危难,臣夫实在不敢前去请罪,且……后来陛下又训斥了我家殿下,臣夫更是不敢前去……昨晚上臣夫想了一夜,终于定下了决定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前去给豫贤贵君请安赔罪,只是方才殿下下早朝回府,告知了陛下恩赏了豫贤贵君以及蒙将军……臣夫若是这时候前去请罪,反倒会让别人觉得臣夫不过是在做戏,根本没有真心可言,再者……臣夫始终是安王正君,而如今豫贤贵君的家姐被封了镇边将军,手握重兵,臣夫更应该避忌一些……因此,臣夫只好先向赵侍君请罪,待往后有机会,再亲自向豫贤贵君请罪。”
水墨笑凝视了他会儿,“本宫一直觉得正君是陛下诸王正君当中最是敦厚之人,不想正君心里也有这般多的沟壑。”
安王正君脸色一变,旋即站起身来跪下道:“凤后,臣夫并没有别的意思,臣侍只是……”
“正君不必紧张。”水墨笑淡淡笑了一声,“你身为安王的正君,而安王又是陛下看重之人,能够这般的通情达理精通世事也是好事。”说罢,对着身边的宫侍使了一个眼色。
那宫侍会意,上前将安王正君搀扶了起来。
安王正君入座之后,双手藏在了衣袖当中,掩盖住了那轻轻的颤抖。
“不过通情达理是好,却也有伤情分。”水墨笑缓缓道,“陛下和安王殿下是亲手足,正君方才那番话若是被陛下听见了,想必陛下心里也是会难过的,都是亲姐们,若是避忌这般多,便损伤了手足之情。”
“凤后……”安王站起身来,便又要下跪。
水墨笑亲自站起身来,扶住了他,“正君这又是做什么?本宫也不过是感慨一声罢了,既然正君要去给赵侍君请安,本宫便也没有道理阻拦,这便让人送你过去,我们都是一家人,往后这些便无需这般客套了。”
说罢,不等安王正君开口,便吩咐了宫侍送安王正君去延安殿。
安王正君心里有许多解释的话想说,可是看着水墨笑那般神色,却都咽了回去,如今,他便是说再说也不可能真的能够解释清楚,甚至越说,反而越是露出马脚,安王正君心里清楚这般请求必定会惹来许多的怀疑,可是如今他真的已经没有其他的法子了,与其私下见面最终被发现,不如直接开口,至少这样,他能够找到借口解释,即便解释不通,也好过暗中行事,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行礼谢恩,便随着宫侍离开。
水墨笑坐了下来,眯起了眼睛沉思起来,安王正君即便有原因,而且那原因也不是解释不通,可是……情理上却是不通,安王正君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般些年,他也是有些了解,虽然安王正君并不像表面上这般的没有城府和心机,但是这些年,他都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别说是和后宫来往,便是其他几王的正君他也是甚少来往,即便是康王他们,即便他妹妹去了康王的胞弟,他也是很少与他们来往。
他明白安王正君在避忌什么。
既然都避忌了这般多年,如今却怎么会因为雪梅楼上面的事情而破坏了这种多年维持下来的低调?
况且,他那所谓的愧疚原本便来的奇怪?
既然没有看清,如何说是有错?
愧疚更无从而来!
雪梅楼上的事情……
顺君有孕是假的,那那所谓柳氏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故事也是假的。
雪梅楼上推柳氏下楼的必定是赵氏!
事后他问过了蜀羽之,蜀羽之也很肯定地说安王正君并没有说谎,那晚他的确是和赵氏无意中遇见的,既然如此,他有什么好愧疚的?
难道那晚上还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安王正君……
赵氏……
水墨笑眸光一沉,安王正君若是真的与赵氏有什么,那便是表示,安王和赵氏有牵连!安王正君一向都是唯安王之命是从,且一切的行事都是以安王为重,如今安王正君这般异常的举动……若是安王真的和赵氏有牵连,那赵氏出现在围场,假说自己是皇贵君借尸还魂……
心凛了凛。
他仿佛看见了眼前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渐渐地浮出水面。
水墨笑猛然站起身来快步往外走去,只是方才走出了正殿,便停了下来,沉着脸沉思着。
不成!
若是他这般去告诉她,她必然不会相信。
不管是赵氏还是安王,都是她信任之人。
没有证据,她是不会相信的!
水墨笑转过身又进了正殿,随后对着自己的贴身宫侍吩咐,“吩咐下去,让人盯紧了安王正君,本宫要知道他和赵氏之间的一举一动!”
“是。”
……
从朝和殿到延安殿说近不近,但是说远也不远,可是安王正君一路走来,却像是走了一段极为艰辛的路一般,到了朝和殿后,他的额上已经冒出了惫。
即便寒风凌厉,可是,他居然还是冒了汗。
只是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察觉。
延安殿虽然不算是后宫最好的宫殿,可是里面的装点却足以向所有人证明,这里面的主人极为的得宠。
安王正君从踏进了延安殿之后,几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处于紧绷的状态。
“请安王正君稍等,主子稍后便会过来。”延安殿的宫侍将他领进了暖阁之后恭敬地说道。
安王正君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脸色因为过度的紧张的有些发白。
赵氏很快便过来了,见了安王正君之后便微笑道:“方才宫侍来向本宫禀报说正君来给本宫请安,本宫还以为他是诓本宫了,没想到是真的。”
安王倏然站起身来,看着赵氏,却连基本的礼仪也忘了。
赵氏恍若未见,看着安王正君,便蹙了蹙眉,“正君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的差?可是身子不适?”说完,便又对身边的宫侍道:“快去一趟太医院请一位太医过……”
“不必了!”安王正君打断了赵氏的话,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臣夫没事!臣夫今日来是有些事情向与赵侍君谈!”
赵氏脸色疑惑,坐在了暖塌上面,“正君有事想和本宫谈?”
安王正君扫了一眼身边的宫侍。
赵氏会意,“你们都下去吧。”待宫侍退下了之后,他方才继续道:“不知道正君想和本宫说什么?”
话虽然是疑问,但是神色当中却没有半丝疑惑。
安王正君一见赵氏这般反应,便知道他是清楚自己的来意,“我要说什么你我心里都清楚,何必再问了?!”
礼仪规矩已然被他抛诸脑后了。
他也没有心思来奉承这个可能会害的他家破人亡的祸害!
“正君这话何讲?”赵氏拧着眉头问道,似乎还是不懂安王正君的意思。
安王正君冷笑,“若是你还想好好活着便不要在后宫兴风作浪!若是你再做出什么危害后宫危害陛下的事情来,殿下必定不会放过你!”
“正君这话说的本宫都糊涂了。”赵氏拧着眉头说道,神色极为的无辜,“本宫何曾在后宫兴风作浪过?正君口中所说的那些事情,陛下都已经有了定论了,怎得正君都推到本宫身上了?”
“赵侍君是要我将话挑明吗?”安王正君沉着脸怒道。
赵氏倏地沉下了神色,抬头看着安王正君,一脸讥讽,冷笑道:“便是你将话挑明了又如何?”
“你——”安王正君闻言,一口气堵在了咽喉当中,“你别不怕我去向陛下禀明一切,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吗?!”
“呵呵……”赵氏笑了出声,一脸嘲弄,也似乎不打算再做什么隐瞒,“本宫有什么好怕的,届时自有安王殿下一家子与本宫陪葬,本宫便是下黄泉也不寂寞。”
“你——”安王正君怒的浑身颤抖。
赵氏缓缓站起身来,那张像极了雪暖汐的面容此时却只有冷漠讥讽,“不过正君放心,本宫能够有今日全凭安王殿下,本宫也不是那般不懂得感恩之人,往后本宫自会在陛下的面前为安王殿下多说好话,让安王殿下前程似锦,当然,若是前提是安王殿下弄清楚如今谁方才是谁的依靠,别妄想借着当日的那丁点恩情对本宫指手画脚的!本宫能够让她前程似锦,也能够让她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你——”
“看正君气的。”赵氏缓缓坐下,笑容恬静,“大家好好过日子就是了,正君这般气冲冲地找上本宫,又像是质问犯人一般质问本宫,当日千方百计让本宫进宫的人是可是正君的好妻主,正君这般做,岂不是在打自己妻主的脸吗?不知道安王殿下可曾知道正君这般行为?”
“当日妻主让你进宫是让你安抚陛下,而不是让你在后宫兴风作浪!”安王正君厉色道。
赵氏还是那般软绵的语气,“本宫方才已经说了本宫没有兴风作浪,安王正君偏是不信本宫也没有法子,况且,便是本宫兴风作浪了正君又奈本宫如何?”
安王正君脸庞开始有些扭曲。
“正君是可以去向陛下告状,只要正君不怕一家子陪着本宫一同赴死。”赵氏勾着嘴角笑道。
安王正君握紧了拳头,“若是我真的不怕呢?”
赵氏笑容顿了顿,随后又笑道:“正君不怕?”
“殿下费尽心思找到你便是为了陛下走出失去皇贵君的阴霾,为了让陛下更加好地治理大周。”安王正君凝着面容道,“殿下一心一意为了大周着想,只是一时不察,送进来的却是一个残害皇嗣君侍的恶毒之人,殿下一向顶天立地,既然做了,那便不怕承担后果,更不怕认错弥补,为了大周,殿下岂会吝啬区区一条命?我身为殿下的正君,自然与他生死相随!”
赵氏凝视着安王正君会儿,随后拍了拍手掌,然后轻笑道:“真是让人感动,安王能够有正君这般一个结发之夫,还真的是死了也无憾了,本宫也真是的,居然忘了正君没有生下继承家业的女儿,若是本宫,本宫也会如同正君一般不怕死,与其将自己的东西留给一个根本不是自己所生的女儿,还不如带着所有人一同陪葬,至少心里痛快了!不过正君不在乎那过继的女儿还有那些庶女,便不在乎如今嫁入了萧家的世子吗?”
安王正君脸色狰狞起来,“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赵氏笑道,“本宫方才享受了几日这般富贵,当然不想失去,若是正君决意要将本宫的身份告知陛下,本宫也阻拦不得,不过在死之前,本宫定然会拉上人陪葬,而这人越多越好!安王府也不过是那般几百人罢了,但是萧家可是不同。”
他站起了身,走进了安王正君,轻轻地笑道:“届时本宫必定会向陛下坦白,说安王送本宫进宫便是有意谋逆,而萧家也参与其中,若是到时候本宫心里再害怕一些,甚至会交代出来,当年全宸皇贵君的事情,安王和萧家也有份,正君说那时候陛下会如何?是只是满门抄斩,还是灭九族呢?哦,安王府是不可能灭九族的,不过萧家却可以,只是可怜了安王世子难得嫁了一个好人家……”
“我杀了你——”安王正君倏然见暴怒起来伸手便要去掐赵氏的脖子,只是却被赵氏先出手将他狠狠地推到在地上。
“本宫说了,你没资格对本宫这般无礼!”赵氏居高临下地寒声道。
安王正君旋即要爬起。
赵氏倏然伸了脚,踢在了他的身上,然后蹲着身子看着地上捂着胸口忍着痛得安王正君继续道:“本宫想与你好好说话,只是正君未免太过不识好歹了,杀了本宫?你以为杀了本宫这件事便了了吗?正君未免太天真了!而且,正君觉得你能杀的了本宫吗?!”
安王正君盯着他的目光满是煞气。
“看正君的眼神。”赵氏啧啧道,“像是要将本宫给吃了一般,本宫便这般惹正君厌恶?如今本宫得享荣华,安王前程似锦不好吗?怎的正君便这般震怒?便是本宫祸害后宫了那又如何?后宫原本便是让*害的地方,便是没有本宫,也会有其他的人!况且正君也说了,安王殿下千方百计寻到本宫,让本宫进宫陪伴陛下,便是为了让陛下走出失去全宸皇贵君的阴霾,如今本宫不也做到了?陛下这些日子难道不快活不开心?”
“殿下是疯了,方才会被你们利用!”安王正君双眸几乎迸出了火来。
赵侍君笑了笑,“正君这话又是何意?本宫如何利用安王殿下?若是要利用,也是安王殿下利用本宫!”
“你真的只是山上出来的一个小村夫吗?”安王正君厉喝道,“殿下被亲眼蒙蔽了眼睛,我没有!一个小小的村夫如何有这个胆子如何会有这般心计?!”
赵侍君眯了眯眼,还是无辜,“本宫还是不太懂正君的话。”
“你与南诏国究竟是什么关系——”安王正君撑起了身子坐起身来与他对视,声音却不经意间压的低低的,但是言语中的恼恨却没有减弱。
赵侍君挑了挑眉,“正君真是越说越糊涂了,本宫怎么便与南诏国扯上联系了?难不成正君恨本宫恨到要将本宫跟外族扯上关系?”说完,又摇了摇头,继续道:“便是正君再恼恨我,也不能这般,若是本宫真的是外族的奸细,那安王殿下岂不是更加没有活路了?安王殿下送本宫进宫,罪名最大的也只是欺君以及谋逆,若是陛下念着手足之情,可能还会饶安王殿下一命,而萧家也始终有一个萧老将军在,便是本宫硬是要拉上萧家陪葬,陛下也未必同意,可若是叛国之罪,那不管是安王府还是萧家,甚至正君的母族,怕都拖不得关系了,本宫想想,似乎自从大周立国以来,便从未出现过叛国之人,若是正君在这般胡言乱语的,安王殿下可是要遗臭万年的,而且偏偏安王殿下还有南诏血统,若正君此番言语被陛下得知了,便是没有证据,陛下也不会放过安王殿下。”
“你这般紧张做什么?”安王正君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
赵侍君笑道:“本宫自然紧张,本宫进宫可是享福来的,而不是为了掉脑袋。”他说完,随即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安王正君,“正君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便整理一下先回去吧,想来如今延安殿外面很多人在等着安王正君哩,若是正君呆久了,那我们的秘密被发现的机会便更大的,而正君唯一的儿子,性命也是危矣了。”末了,又补了一句,“哦,方才正君也提醒了本宫,若是本宫出事了,本宫便说自己是南诏的奸细,届时必定有许多人给本宫陪葬,安王殿下也能遗臭万年,那般本宫这样一死,也可以说是重如泰山了。”
“你——”安王正君倏然从地上爬起,面容狰狞。
赵侍君微笑道:“怎么?正君还想要本宫的性命吗?”
安王正君真的很想此时手里有一把刀,然后直接刺进了赵氏的心脏,可是偏偏他没有,甚至还被他胁迫,他几乎将牙齿给咬断了,方才让自己转过身走出去。
这一趟前来,他可以说是全败而归。
而原因便是他有所忌惮,可是赵氏没有。
只是也不是没有收获,他更加的确定,殿下的那些猜测是真的。
赵氏方才提及南诏,更像是欲盖弥彰。
赵氏和南诏有关系!
可是这般以来,他们的处境便更加的艰难。
殿下,你怎么便做出这样的事情?!
安王正君出了延安殿之后,便再也支撑不住摔倒了在地上。
“安王正君!”在门口等候着的朝和殿宫侍连忙上前搀扶。
安王正君浑身颤抖着,即便他知道自己不能这般失态,可是他却始终控制不了自己,“本君……身子不适……劳烦转告凤后……本君不回去想他谢恩了……请……送本君出宫……”
那宫侍有些担忧,询问可否需要请太医。
安王正君拒绝,坚持说要出宫。
那宫侍领命。
而这件事很快便也传到了水墨笑那边,“赵氏和安王正君在暖阁中的谈话可曾查到?”
前来禀报的宫侍摇头道,“当时赵侍君屏退了所有人。”
水墨笑眯了眯眼,得知了安王安王正君的反应之后,他更是觉得安王、安王正君和赵氏有牵连,只是为何他们要这般做?这些年安王一直忠心耿耿,难道真的是没有淡泊名利之人?
“让人继续看着!”
“是。”宫侍领了命令,犹豫了会儿,便又道:“主子,如今赵侍君近身伺候的人都是陛下身边的冷雾总管亲自安排的,我们的人根本便近不了身……”
“本宫知道。”水墨笑心里有些来气,“能知道多少便多少。”
“是。”
随后,水墨笑又因这件事而沉思了半晌,随后便见司以晏走了进来。
“父后。”司以晏上前,“皇妹皇弟他们都来了。”
水墨笑整了整神色,“去过交泰殿了?”
司以晏点头,神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水墨笑问道。
司以晏沉吟会儿,“父后……今年的除夕……仿佛大家都是闷闷的,方才儿臣等去给母皇请安,母皇虽然还是如往年一般给了赏赐,可是……仿佛……我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是好像都变得陌生了……”
水墨笑明白儿子话中未曾说明的意思,“你们都长大了,和母亲父亲之间疏远了一些也是正常。”
司以晏看着父亲,却是摇头,“可是儿臣觉得……并不是因为我们都长大了,而是因为……母皇之前那般对待蒙父君……还有赵氏……”
“好了。”水墨笑打断了儿子的话,“晏儿,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说想如何便如何,也不是我们想一直不变便不变,但是不管如何,在外人的面前,你都不能表现出一丝对你母皇的不满。”
司以晏垂下了头,“儿臣不是不满,只是儿臣……仿佛觉得忽然间离母皇很远似的……儿臣还记得当初儿臣总是粘着母皇身边,跟母皇撒娇,母皇总是很宠溺对儿臣……”
“你母皇现在对你不好吗?”水墨笑看着儿子,“庄之斯的事情,你母皇可是顺了你的意的。”
司以晏心中咯噔一下,“父后,儿臣没说母皇不好,好啦,不说了,皇妹皇弟他们都在外面等着了,五皇弟和五皇妹都还小,大冷天的不能等太久,还有徽儿,他很少出门,父君你多给徽儿一份礼物,徽儿还是不敢去交泰殿。”
水墨笑点了点头,“父后自有分寸。”
说罢,父子两人便一同去了正殿。
因为五皇子和五皇女还小,所以孙侍君和睦君也跟着一同来了。
请安也就是那般不变的流程。
几个孩子先是向嫡父行了叩拜大礼,随后便一一说了些吉祥的话,水墨笑便赏下一些礼物。
五皇女还不会说话,因为便由睦君代劳。
倒是五皇子虽然话说的不顺溜,但是却还是自己说了吉祥话。
水墨笑高兴之下便抱了抱他,也赏了礼物。
其他几个年纪大了的也没有什么特别。
倒是司以徽有些不同。
他不会说话,但是却给了水墨笑一张字画,上面写着一些吉祥的话。
水墨笑收了下来,看着司以徽怯弱的神情,便也夸奖了几句,最后还告诉他,他胞姐的信念礼物早两日他已经派人送去了陇县了。
因为这句话,司以徽原本有些僵硬的笑容阮柔了不少,又跪下来给水墨笑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而便在此时,司予述看着司以徽的视线当中多了一抹隐忍的恨意。
水墨笑注意到了,但是却没有当场说什么,待请安过后,水墨笑方才留下了她,“方才本宫赏赐二皇女,你心里不痛快?”
司予述没有回答,不承认也不否认。
“四皇女。”水墨笑叹息一声,“不管如何,他们……”
“儿臣没有对他们做什么!”司予述打断了他的话,“儿臣也不会对他们做什么,便是儿臣恨不得他们为父君偿命!”
“你……”
司予述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儿臣有件事想请父后恩准。”
水墨笑看着她,“你说吧。”
“儿臣想让凝表姐进宫陪儿臣。”司予述正色道,“琝儿回不来,儿臣不想一个人。”
水墨笑蹙了蹙眉,“父后待会儿便让人去召雪凝进宫,她还尚未成年,进宫赘天也是可以的。”
她很少向他提要求,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他没有理由不允。
“不必了。”司予述却拒绝,“儿臣只是想让她陪着儿臣过今晚的除夕而已。”
水墨笑心里叹息一声,“本宫会让人在悦音殿内给雪凝设一个席位,只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不能过于的张扬。”
“儿臣明白。”司予述道,“一切便凭父后做主。”
“嗯。”水墨笑应道。
司予述随后便行礼告退,“儿臣告退。”
水墨笑看着司予述这般言行,除了叹息便只有无力,即便这些年他对她和和对待赫儿一般,可是她终究不是赫儿,终究无法对他生出如同对她生父那般的父女之情,不过她也总算是记着他这些年的照顾之恩的,罢了!
而司以晏在请安之后,便依着水墨笑的要求去佛堂陪程氏诵经念佛,程氏有些意外,原本也想拒绝的,在他心里,年少的孩子还是不要做这些事情的好。
只是司以晏却坚持,同时也将水墨笑跟他所说的事情告诉了程氏。
程氏讶然不已。
司以晏看着程氏,神色有些怜悯,“祖父……母皇很忙,便是我们也只是在请安以及晚上的除夕宫宴方才能够见到她……”
程氏回过神来,抬手抚了抚司以晏的头,“我知道……”
“往后孙儿会多些来陪您的。”司以晏正色道,虽然他心里很想知道为何母皇的生父明明还活着但是母皇却说他死了,可是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因为程氏的眼中布满了岁月给予的沧桑悲凉。
程氏笑了笑,“好,不过往后还是叫我大师吧。”
司以晏看着他半晌,然后点头。
却说司以佑和司予昀相携回流云殿的路上便问了司予昀今晚上的祭拜是否准备好。
司予昀点头,“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晚上我可能会晚些时候过去。”
“那我便在哪里等你就是了。”司以佑想了想,“今晚上我便不出席宫宴了,我呆在宫中,待你和父君去了悦音殿之后,我便去颐安园雪梅楼中等你,你找到机会便过来,记住,可不要让人发现了。”
“皇兄不去宫宴?”司予昀蹙眉道。
司以佑点头,“昨晚上我想过了,若是我们都从悦音殿过去的话,太过于惹眼了。”
“只是若是皇兄不去,父君那边……”司予昀迟疑。
司以佑道:“你放心,父君那边我会去说的……”
司予昀眼底浮现了内疚,“皇兄,其实你不需要……”
“昀儿。”司以佑打断了她的话,“我不瞒你,我不想去除夕宫宴,除了是因为晚上的祭拜之外,还有便是……我不想去!”
司予昀眼睛睁大了一些,“为何?”
司以佑垂了垂眼眸,却没有回答。
“皇兄……”司予昀又开口。
司以佑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昀儿,你说方才大皇兄的反应,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庄表姐呢?”
“怎么这般问?”司予昀眼底闪过了一抹惊慌。
司以佑没有注意道,“没有,今日庄表姐进宫的事情,大皇兄应该会知道的,可是方才大皇兄并没有问我这件事,便是连大皇妹也是这般。”
“应该是吧。”司予昀说道,“父后那时候都病倒了,大皇兄一向听父后的话。”
司以佑垂了垂眼帘,“是吗?”
“皇兄,我们回去吧。”司予昀随即道,“大冷天的在外面若是染了风寒便不好了。”
司以佑没有反对,点了点头,便继续往前。
……
司以徽很高兴地捧着水墨笑赏赐的新年礼物回了承月殿,脸上的笑容让蜀羽之也讶然了一下。
“这般高兴?”蜀羽之摸摸儿子的头笑道。
司以徽点头,随后便将手中装着礼物的盒子递给了蜀羽之。
蜀羽之接过一看,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除了这套文房四宝之外,其他的赏赐奴侍已经让人送到了四皇子的屋子中。”身边跟着的宫侍回道,“四殿下很喜欢这套文房四宝,坚持要自己抱回来。”
蜀羽之笑了笑,“喜欢就好。”
司以徽抿着唇笑的很是灿烂。
“方才凤后还说给二殿下的礼物也已经送去了陇县行宫,四殿下更是高兴了。”那宫侍继续道。
蜀羽之点了点头,然后蹲下了身子看着司以徽,“再过一年,你皇姐便成年了,届时必然回回京城的。”
司以徽点头。
“好了。”蜀羽之起身道,“出去了好一会儿,徽儿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今晚上……”
司以徽没等他说完便猛然拉着他的手。
蜀羽之明白儿子的心思,“徽儿,除夕宫宴我们是在侧殿和凤后一同过的,不必去正殿,你母皇也不会去侧殿。”
司以徽眼中有着极深的担忧,不管蜀羽之如何的劝,他还是摇头,最后甚至急了便跑了出去。
蜀羽之一惊,立即跟上。
司以徽回了自己的书房,在桌案上的白纸写到。
儿臣不会说话,又没了玉牒,若是出席宫宴只会给皇家蒙羞,让母皇丢脸。
看着上面的字,蜀羽之心中一痛,他只是想让司以徽活的更好一些,只是向让他有一个将来,可是如今……他看着司以徽,却发现他眼中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痛苦,心里更是难过,最后只好点头,“好了,父君答应你,父君都答应你,不出席便不出席。”
司以徽抱着蜀羽之,眼中红红的,但是却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因为大过年的落泪不吉利。
蜀羽之安抚了司以徽好一会儿,“徽儿,父君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现在这里好好休息。”
司以徽点头。
“今天的晚膳早些用,父君陪着你先用了再去悦音殿。”蜀羽之继续道,若是可以,他会留下来陪着他,可是不成,上一次的陛下寿辰除了那般严重的事情,今晚一定不能都再出事情!
司以徽没有异议。
蜀羽之又安抚了一阵子,随后方才离开。
回了正殿的暖阁之后,他便召来了暗卫,“今晚的宫宴不能在出什么岔子,赵氏哪里盯紧了,若是他有任何异动,本宫允许你们先行阻止,不过记住不能暴露身份,此外……”
他原本还想让司予昀,只是却又想起了司慕涵之前的话。
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忍住了。
陛下那一次又一次的异样……
陛下既然做了这般吩咐必然有其他用意,而且,这也是他行事的准则。
况且,如今不管是蒙家还是豫贤贵君都荣宠狠盛,三殿下也应该不至于在这时候做出什么来,而且今晚还是除夕。
若说今晚真的会出什么事情,那必定是因为赵氏!
蜀羽之是这般想的,只是,事情却再一次超出了他的预计……
……
庄家正夫也真的是一直在流云殿内陪着蒙斯醉直到了夜幕降临。
蒙斯醉见时候不早便让人送庄家正夫和庄之斯前往悦音殿,不过庄家正夫也没忘司予昀的交代,“哥哥,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一同过去?”
蒙斯醉摇头,“本宫还需更衣,你先行一步吧。”
“可是……”庄家正夫犹豫。
蒙斯醉看着他,“你这是为何?”
庄家正夫也没有隐瞒,“哥哥,不管你和陛下如何怄气,但是今晚的除夕宫宴,尤其是今天陛下方才封了姐姐为镇边将军,姐姐又回不来京城,若是你也不去……”
“你放心。”蒙斯醉正色道,“本宫不会缺席今晚上的除夕宫宴。”
庄家正夫看了看他的神色,知道他并没有说谎,便安心道,“那便好,那我便先和斯儿过去了。”
“嗯。”蒙斯醉点头,随后便和庄家正夫走出了暖阁,便见庄之斯依然站在那里,而司予昀也在一旁。
两人上前见礼。
蒙斯醉看了看庄之斯,考虑了会儿,便将他叫道了一旁。
庄家正夫和司予昀一愣,但是却都没有上前。
在前方不远的长廊尽头,蒙斯醉跟庄之斯说了她打压庄家主夫的事情,“……凤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也更加不同意你和大皇子的事情。”
庄之斯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那……那大皇子知道吗?”
蒙斯醉摇头,“凤后没说,不过斯儿……即便大皇子不知道或者大皇子知道了不介意,但是,凤后那一关都是极为艰难的,而且,若是凤后始终不同意,你和大皇兄便永远没有可能,本宫身为人父,很清楚父亲对自己孩子的维护之心,本宫可以肯定,即便陛下同意了,凤后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反对!”
庄之斯握紧了拳头。
蒙斯醉沉默会儿,“若是你真的想和大皇子终成眷属,那唯一的办法便是让凤后真正相信你能够一生照顾爱护大皇子,凤后那般反对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因为不安心。”
庄之斯咬了咬牙,“谢豫贤贵君提点。”
“你好好想想如何方才能够让凤后放心。”蒙斯醉伸手拍了拍庄之斯的肩膀,“若是你想见凤后,本宫可以帮你,只是……你若是想见大皇子,本宫无能为力,不过本宫相信,只要你们心里真的有对方,便是不见面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庄之斯垂下了眼眸,“我知道。”
蒙斯醉看着她,眼神忽然间有些迷离,仿佛是透过眼前这人,或者这事去想另一个人另一件事,“斯儿……若是你真的那般爱大皇子,那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什么样的阻碍,都不要放弃!有些事情,有些感情,有些人,若是放弃了,或许再也找不回来,便是最后找回来了,也不再是当初那般。”
庄之斯抬起视线看着他,决然地点头:“我知道!”
“好。”蒙斯醉笑了笑,“时候不早了,快过去吧,你母亲应该已经在悦音殿等你着你们了。”
庄之斯点了点头,随后行了一礼便往庄家正夫走去。
庄家正夫看向蒙斯醉。
蒙斯醉没有上前,而是笑着点了点头。
庄家正夫行了一礼,然后领着女儿在宫侍的带领之下往悦音殿而去。
司予昀走到蒙斯醉的面前,“父君跟庄表姐说了什么?”
“没什么。”蒙斯醉淡淡地道,“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去准备吧。”
司予昀应了一声,只是却没有立即离开。
蒙斯醉看着女儿,“怎么了?”
“父君……”司予昀看着父亲,眼中闪过了一阵挣扎,“若是……若是儿臣做错了事情,父君你会原谅儿臣吗?儿臣并不是故意犯错,只是儿臣自己也没得选择,儿臣已经尽可能地不会伤害到……父君,你会原谅儿臣吗?”
蒙斯醉蹙起了眉头,“昀儿……”
“父君,儿臣说过会保护你和皇兄的!”司予昀咬着牙决绝地道。
蒙斯醉眼中闪过了一抹伤痛,“傻孩子……不管你做错什么,父君都会原谅你,昀儿,世上没有一个父亲是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孩子做错了事情,做父亲的总是会第一个原谅她的!而且……往后父君也会保护你和佑儿,所以,不要这般不安。”
他并没有去想司予昀会做错什么,只当她是不安,便是她真的做错什么,也不过是违背他当日的心意去争夺那位子罢了。
他是这般想的,若是以致将来得知一切的时候,痛心不已,也差一点,再也没有机会弥补……
司予昀原本内心的那丝不安和惶恐被蒙斯醉这番话给打消了,她笑着看着父亲,“儿臣明白了,父君放心,儿臣定然会让父君还有皇兄过上安稳的日子!”
说罢,便转身离开。
蒙斯醉心里始终是被阴郁笼罩着,无法清明起来,他安静地站在了远处,透过长廊上悬挂着的宫灯散发出来的柔光看着眼前的景色。
今天的雪停了一日,下午的时候还升起了太阳,便是傍晚,还见到了夕阳。
地上中的积雪也被清扫干净了,便是树上没有清扫干净的积雪也被一下午的阳光彻底融化了。
清清冷冷,孤孤单单的。
仿佛除了影子与寒风,便再无其他可以相伴。
“父君……”
司以佑缓步上前低声唤道。
蒙斯醉转过身看向儿子,“嗯?”
“儿臣不想去宫宴。”司以佑直接开口说道。
蒙斯醉蹙眉,“为何?”
司以佑抿唇笑了笑,“先前的寿宴上虽然父君和父后没有明言说要为儿臣择妻主,可是那些大臣都也是心知肚明的,儿臣今晚上若是去,怕是会……儿臣觉得有些尴尬,便不去了,而且……儿臣昨晚没有休息好,如今有些累了,想在宫中休息。”
蒙斯醉知道儿子昨晚忙着什么,也听儿子提过不想这般快出嫁的话,依着规矩,大皇子未曾出嫁,佑儿若是出嫁便会惹人笑话,而且如今形势不明,他也不想这般快让儿子嫁出去,“既然累了,那便早些休息吧。”
司以佑有些意外,他原本想着需要说许多话来让父君同意。
蒙斯醉笑道:“待会儿父君会让人将晚膳送到你的房间,用完了晚膳便早些休息,不要想那般多事情,如今父君没事,不会再让你担心的。”
也便是到了如今,他方才觉得,原来在皇家,连寻常人家最为普通的年夜饭,都没有。
除夕的宫宴,不过是一场热闹的戏罢了。
“父君……”司以佑有些窘迫。
蒙斯醉替儿子拉了拉身上的披风,“佑儿,那件衣裳若是做好了便送出去吧。”
司以佑一愣。
“她终究是你母皇。”蒙斯醉缓缓道,“父君不希望父君和你母皇的事情影响到你。”
司以佑眨了眨眼睛,压下了那便要涌出来的酸涩,“儿臣知道……今晚冷,父君出去的时候多披件披风。”
“父君知道。”蒙斯醉点头。
司以佑笑了笑,“那儿臣回去了,父君也快些去换衣裳吧。”说完,便起步离开。
蒙斯醉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笑容渐渐隐没在了一脸的平静当中,会儿之后,起步往寝殿走去。
……
除夕之夜,不管是皇宫还是京城的豪门大户或者是小老百姓家中,都是热闹非凡,然而在京城之外的陇县行宫,即便也是做了一番新年的装点,但是却依旧是只有山间的寒冷寂寥。
司予执一如往常一般在用晚膳之前登上了行宫最高的楼阁之上眺望着京城的方向,从夕阳尚未完全消失站到了夜幕吞噬大地。
昏黄的灯火柔笼罩了她面容,却使得她的神色越发的坚硬如铁。
来陇县行宫三年多,除了身子长高了之外,便是积下了一脸与年纪不相符的沧桑,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眸如同蒙上了层层的云雾,身上的气韵沉静的近乎压抑仿佛垂暮老者死寂。
“二殿下!”
一道焦急的叫唤由下而上。
司予执没有动,仿若没有听见一般。
“二殿下,你果真在这里!”从下面跑上来的是一个有些年纪的男子,正是如今在这里负责照顾司予执的宫侍。
陇县行宫中人是不错,但是大多是负责看守行宫的。
而司予执身边照顾的,便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年老宫侍,此外还有一个中年的侍卫。
司予执转过身,脸上没有多少情绪变化,“有事?”
那宫侍喘了口气,“是章善总管来了……她还带来了陛下的旨意……二殿下你快……”
她的话没有说完,司予执便向一支箭一般往阁楼之下冲去。
“二殿下你等等奴侍……”那宫侍又连忙跟着而去。
司予执以极快的速度跑到了回了她的住处,一进院子的门口,便看见了章善站在那里,“章总管,母皇是不是有旨意给我?!”
脸上的死寂被期待以及不安所打破。
章善先是行了一礼,然后点头道:“陛下是有旨意让下官带给二殿下。”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了圣旨,肃然道:“二皇女接旨。”
司予执愣了一下,随后连忙跪下。
章善打开了圣旨缓缓读出,“……增长见闻……为大周尽忠……特准其年后出京游历一年。”
司予执满心惊喜,三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还在跳动,她惊喜的几乎忘了接旨。
“二殿下,请接旨吧。”章善提醒道。
司予执抬头,脸上因为喜悦已经开始有些扭曲,“儿臣……儿臣接旨!”然后,伸手去接章善手中的旨意,只是,手却颤抖着。
章善看着司予执这般,眼中闪过了一抹动容,心里也暗暗叹息一声。
司予执将那道旨意捧在手中,像是捧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母皇……她给了她这道圣旨……是不是便愿意原谅她了?是不是?
虽然不忍,但是章善还是必须把话说完,“二殿下,陛下说了冬日寒冷,路途艰难,二殿下便无需回京城谢恩了。”
司予执脸上的狂喜瞬间冰冻了起来,甚至忘了站起身来。
章善继续道:“年后,内务府会将您出行的一切行装送来行宫这边,为你配得两名侍卫也会随同而来,二殿下不必担心。”
司予执垂下了视线,盯着手中的圣旨不言不语。
“二殿下……”章善看着她,“地上冷,二殿下便先起来吧。”
司予执合上了眼睛,却掩不下心中那刺骨的痛,便是那已经愈合了的伤口此时也像是再次裂了开来一般,她木然地站起了身,然后木然地站着。
章善见状,心里又叹息一声,“指着一旁放置着的物品,这些是内务府为二殿下准备的新年物资,此外凤后给二殿下的新年赏赐日前也应该到来了,二殿下可有收到?”
司予执缓缓抬头,神色已经回到了之前那般,“多谢章总管,都已经收到了。”
“那便好。”章善道,“二殿下可还有什么需要?”
司予执摇头,“没有。”然后如同习惯一般,问道:“母皇可好?”
“陛下一切安好。”
“父后呢?”
“凤后也很好。”
“三皇弟和四皇妹可也好?”
“都好。”
“善儿呢?”
“四皇子很好,不过十月四皇子生辰的时候,翊君请了凤后恩旨,为四皇子更名为徽。”
“为什么?!”司予执一惊,善儿的名字是雪父君起的!
章善回道:“翊君为四皇子祈福,绝尘大师说更名可纳福。”
司予执松了口气,“哦……那……那其他人也都好?”
“都好。”章善回道,并没有打算将这两个月宫中所发生的那些事情说出。
“那……”司予执顿了顿,“先前不是说京城周边出现雪灾的吗?不知道如今情况如何了?”
章善沉吟了会儿。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司予执想解释,只是解释了一半便停了下来了,“章总管若是觉得不方便说,那便无需说了。”
章善沉思会儿,“二殿下误会了,下官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下官在内务府知道的也不多,不过目前灾情也已经是控制住了,各自的受灾的百姓也得到了救助,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
“那便好。”司予执缓缓道,“夜路难走,章总管小心。”
章善道了一声谢之后,便起步离开。
司予执转过身看着一旁放着的一担担物资,沉默半晌,便让一旁守着的中年侍卫将东西收好,便进了房间,亲自点了灯,将书桌收拾干净,然后放才放上那道圣旨,缓缓打开,一字一字地品读着上面的字句,便是她看得出来圣旨上面的字迹不是母皇亲手所写,便是她知道圣旨的内容母皇或许没有看过,可是,她还是视若珍宝……
母皇,你还是恨儿臣的对不对?
她便这般站在了桌案前面,直到了那宫侍前来前门,她方才将圣旨收好小心珍藏。
“二殿下,年夜饭准备好了。”
司予执听见了年夜饭这三个字愣了愣,一股极深的苦涩再一次在胸中蔓延,点了点头,随着宫侍前去饭厅,只是美味的珍肴吃在口中,却全部成了一个味道。
苦涩……
无尽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