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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暖汐昨日和司慕涵分别之后,便回宫做了一番布置,先是将程氏挪到了正殿居住,随后便是将原本时刻在暗中守卫着他的暗卫已经被他寻了一个借口打发在了观星殿的外围守卫,便是连监视官锦这件事情都放到了一边,嘱咐暗卫定期来向他禀报便可,不再如先前那般的紧张,而且,此时雪暖汐心里对暗卫所禀报的消息都多了一个心眼,没有之前那般说什么便信什么。
虽然司慕涵暗卫组织内也并非所有人不可信,可是如今,雪暖汐却不得不防。
虽然从知道暗卫出了问题到现在还不足两日,然而雪暖汐便像是度日如年似的,强大的压力让他的精神紧绷着。
因为暗卫出了问题,所以雪暖汐对程氏的安全便更加的在意,除了将程氏挪到了正殿居住之外,更是整日地陪在身边,一日三餐都是与程氏一同用的。
对于雪暖汐的这般紧张行为,程氏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而自从坐了正殿之后,除了用膳的时候会走出所住的畜和雪暖汐一同用之外,其他的时间都呆在了畜当中默默地诵经。
今晚的晚膳雪暖汐如同昨日一样,亲自到了畜中请了程氏过来花厅用膳,然而今晚却与昨晚不一样,雪暖汐小心谨慎之余还多了一丝的讶然。
便在晚膳之前,交泰殿派人过来通知司慕涵会在他这里用膳。
雪暖汐是没有想到司慕涵居然会来自己宫中用晚膳,自从他将程氏由偏殿挪到了正殿居住之后,他心里便已经预想司慕涵来自己宫中的次数或许会少许多,甚至可能近期都不会来。
他知道,司慕涵如今也是不知道如何面对程氏的。
用膳的花厅内
雪暖汐请了程氏入座之后,并没有立即让人传膳,而是使退了身边所有的宫侍,随后欲言又止地看着程氏。
“皇贵君可是有话要说?”程氏淡淡地问道。
雪暖汐犹豫了会儿,“方才交泰殿来人说,待会儿陛下会过来用晚膳。”
程氏闻言,转动着佛珠的手顿了顿,随后便起身道:“如此,我便回避吧。”说罢,便起身要离开。
“等等!”雪暖汐阻止了他,“我并非要赶你走,我只是……我只是想提前告诉你一声,免得陛下来了……”
雪暖汐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若是之前,他是不想让程氏见司慕涵的,因为担心程氏又会说出什么事情伤害司慕涵,可是经过了昨日程氏愿意留下来之后,他便重新审视着程氏,或许他还是关心司慕涵的,而他也是感觉得到,司慕涵心中也是渴望父亲的关心的,若是他们能够有机会相处,或许真的可以和好如初的也不一定!
这也是他在得知了司慕涵过来的消息之后还是想和程氏一同用晚膳的原因。
而且,他也是想着司慕涵明知道程氏如今住在正殿但还是过来,或许也是想和程氏见面的。
虽然两人每一次见面都不甚愉快,但是他们毕竟是亲生父女不是吗?
程氏疑惑地看着他。
雪暖汐吸了口气,“你终究是陛下的生父,和陛下一同用晚膳也是寻常之事,用不着回避。”
程氏一愣,却还是未曾说话。
“你不想和陛下一同用晚膳吗?”雪暖汐看着程氏问道,他能够为了陛下留在宫中,那便是还关心陛下的,难道他便不想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同用晚膳?
程氏却只是笑了笑,没有明确回答。
雪暖汐见他不说话,便想说些什么,恰在此时,外边传来了宫侍的汇报声说司慕涵到了。
程氏双手紧握着手中的佛珠,眼睛也随即看向门口。
雪暖汐看了看程氏,随即起步去迎接。
“参见陛下。”
司慕涵在众人的行礼声中走进了花厅。
雪暖汐迎了上去,“陛下来了。”
司慕涵微笑点了点头,随后便看向站在了一旁的程氏。
两人的目光随即相遇。
然而却并没有父女之间的亲昵。
“陛下饿了吧,臣侍让人传膳。”雪暖汐有些担心两人会再起冲突,便是如今他猜想司慕涵和程氏之间还是有些感情的,但是却没有把握他们能够平静相处。
司慕涵收回了目光,微笑地道:“好。”
“这……”雪暖汐看向程氏,犹豫了会儿,还是称他为绝尘大师,对司慕涵道:“绝尘大师也和我们一同用膳。”
司慕涵地点了点头,“嗯。”
雪暖汐听了她这回答,心方才彻底放下了,随后便让宫侍传膳。
半晌过后,三人坐了下来,然而气氛却算不得上是和洽。
程氏一直未曾说话,而司慕涵也不多话,多数的时间都是雪暖汐想着法子化解沉默。
因为程氏吃惯了素食,因而晚膳备的也是素食。
虽然是素食,但是却也做得精致。
雪暖汐得知司慕涵要过来用膳之时本是想多添几个荤菜的,然而想着她们吃着荤菜而让程氏看着,却也有些不妥,若是寻常也就罢,可是程氏毕竟是是司慕涵的长辈,因为只是交代厨房将素食做得精致些。
司慕涵寻常也并未多膳食有多大要求,因而也没说什么,而且,此时她的心思也不再膳食上,更是没有多加注意了。
而程氏更是一直沉默着静静用膳。
然而虽然他没有说话,神色也是平静,然而从他手上的轻颤却还是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激动。
曾几何时他也想过或许有这般一日,他能够和女儿一同用膳。
如同寻常的父女一般。
然而每一次这般想过了之后,等待他的便是更多的痛苦和内疚。
十七年间在承安寺中,他便是将所有的佛经倒背如流,却还是无法让自己真正地超脱红尘。
而如今,他终于可以和女儿一同用晚膳了!
十七年痛苦的岁月,能够等来这一刻,却也不枉了!
程氏想便是如今他的性命走到了头,他也可以含笑而去!
然而便是内心如何的激动,程氏的面上却还是保持着平静,许是已经习惯了隐藏真实的情绪,又或许是,他既然选择要再一次离她而去,何必再让她对自己这个不负责任的狠心父亲生出父女之情。
便让她以为自己一如从前那般绝情绝义便好。
司慕涵虽然偶尔与雪暖汐说话,脸上也是呆着微笑,然而心却也是不平静,眼前同桌用膳之人是她的生父,便是从未培养出感情,但是这具身体中始终流着他一般的血,血脉之情是时间最不可能抹灭之情。
晚膳过后,雪暖汐便提出三人前去暖阁喝茶。
司慕涵没有拒绝,她今晚上过来,本就是为了程氏。
而程氏也没有,却是希望再离开之前,能够多看女儿一眼,他没有想过自己会一辈子留在皇宫当中,至于那流言,终是会有解决的一日。
雪暖汐的想法也极为的简单,就是想让司慕涵和程氏多多相处,或许真的可以化解过去的一切,重拾父女之情。
三人方才坐下,司慕涵便对雪暖汐道:“朕有话想跟绝尘大师说,你有事便去忙吧。”
雪暖汐很是惊讶,涵涵要跟程氏单独说话?然而他惊讶归惊讶,还是应了司慕涵的要求,起身退出了暖阁。
程氏也未曾想到司慕涵居然会提出要与他单独说话,原本便不甚轻松的身子此刻更是僵硬起来,他看着司慕涵,眼中有着明显的惊讶和不安。
司慕涵没有看向程氏,而是抬手喝了口茶,随后方才缓缓道:“朕知道你不想留在宫中。”
程氏眸光一颤。
司慕涵抬眼看向程氏,“流言一事朕已经解决了,明日朕便可以让人送你回承安寺。”
程氏的神态没有多大的变化,然而心却仿佛被千万把刀刺着一般,痛入骨髓,他是不想留在皇宫当中,甚至只要在这里多呆一刻,他的心便多受一份折磨,当年的事,当年的情,当年的痛,当年恨便像是鬼魅一般,缠绕着他的身心,无时无刻地在煎熬着他,可是在痛苦,在拼了命想逃离当年的不堪记忆的同时,他的心却同时生出了一丝渴望,渴望能够在这里多留些时日,因为只有在这里在这里,他可以离他的女儿近一些,便是她还是那般的恨着,怨着他,他并没有怨恨那散播流言之人,甚至生出了一份感激之心,至少,这让他有机会再在这里多留些时候,多陪着他的女儿几日,可是如今,他的女儿居然开口说要送他走!
这句话带给他的痛苦比之先前的还要重十倍百倍。
然而他却寻不到任何一丝责备她的借口。
因为错的人一直都是他!
程氏垂下了眼帘,将所有的痛楚让心里咽。
对不起对方的人是他,亏欠对方的人也是他,他原本便是一个不负责任狠心的父亲,没有任何资格来责怪她,更没有任何资格用父亲的身份来让她心生不安。
他的存在之于她没有任何的好处!
若是他过去那些的不堪的事情被挖了出来,只会让她的名声一片狼藉!
他是该走了!
永永远远地离开她的世界!
也只有这般,她方才可以更加的安然!
司慕涵捕捉到了程氏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心却也在同时揪动了起来,“朕……不是想要赶你走……”
程氏猛然抬起眼睛,惊愕地看着她,仿若自己听错了一般。
“昨日我听闻了一些事情。”司慕涵缓缓地道,言语之间没有了之前的那些抵抗之一,宛如没有任何波澜的湖面,平静温和,“这些事情让我很是震惊,同时也让我想通了一些事情。”
程氏的瞳孔因为她自称的改变而渐渐放大。
司慕涵并不是没有注意到程氏的惊讶,搁下了茶杯,垂着眼帘道:“我在想这些日子对你的怨愤是否也是太过了。”
程氏此时整个人都处于震惊当中,他几乎不敢相信此时自己双耳听见的是真实的话而非幻觉,她跟他说了这些话,便是说已经不恨他了吗?是吗?是这样吗?程氏很想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然而明明动着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像是忽然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似的。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司慕涵会原谅自己,从那一日他狠下心来对她下手之后便从未想过,他知道,这一生,他都是欠了女儿的,而他的女儿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他这个狠心的父亲!
这般多年,他想她,无时无刻都想见到她,然而却也害怕见到她,害怕她会亲口告诉他,她恨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然而如今,她却跟他说出这般的话……
程氏无法形容出此时自己的心情。
司慕涵没有直视程氏的面容,有些话若是看着他,她便说出来,苏惜之的事情提醒了她,皇宫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一辈子的噩梦,苏惜之是这般,而程氏也是这般……
“我并非不知道当年你那般对待我许是因为迫不得已,又许是因为太恨之过,其实若是别人这般对待我,我或许便不会如今日这般的放不下,因为你是我的生父,所以,我方才一直无法释怀当年的事情。”
她的话顿了顿,随后抬起头,看着程氏,却见他眼中已经含着泪光,“母皇为了保护我,也许也是因为她也放不下,因而这般多年来,我便像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似的,在这皇宫当中艰难地生存下去,幼时在和裕凤后宫中,虽然锦衣玉食的,什么也不缺,而和裕凤后对我也是很好,几乎比大皇姐都要好,然而我却感觉得到,这不是正常的关心,更不是一个父亲对待女儿的关心,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和裕凤后那般对待我是因为愧疚之过……我知道你定然不喜欢我提及和裕凤后,然而在我幼年时期,他是唯一一个给予我关怀之人,也是他给了我在这陌生的皇宫当中活下去的勇气和资本,在他宫中的时候,我除了要避开母皇之外,便不需要担心其他的事情,纵然他做这一切都是因为赎罪,然而我却不得不承认,我之所以能够活下来,便是因为他……”
司慕涵凝视着程氏,犹豫会儿,终是就那句话说了出来,“母皇临终之时告诉我,当年便是她也以为我断气了,也放弃了救我,而和裕凤后却坚持要将我救活,是她给我生命,我知道你恨母皇不为你讨回公道甚至不为你惩处那个害你之人,只是和裕凤后是有错,但是在母皇的心中,他的错不足以让她遗弃于他,我知道我说这些你心里定然不舒服,然而便是以时间来算,母皇与和裕凤后是多年的结发夫妻,便是母皇再爱你,却也不过是短短的一年左右,更何况,帝皇之爱,从来便是虚无缥缈的……相濡与沫同甘共苦往往更为的坚实。”话停了会儿,方才继续道:“我说这些不是想要伤你的心,也不是想为和裕凤后辩驳什么……或许很多事情都是注定了的吧……然而不管谁对谁错,和裕凤后走了,母皇也去了,恩恩怨怨的也该随风而逝……”
程氏并没有因为司慕涵所说的这些话而露出任何谴责的目光,泪水迷蒙的眼中只是剩下愧疚。
“后来,和裕凤后病逝,我便被母皇送到了蕴静贤贵君宫中养着。”司慕涵笑了笑,却是染上了苍凉,“和裕凤后去世那阵子,我真的很怕,就像是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似的,不断地往下掉,我甚至每一晚都在做恶梦,梦见自己下一刻便会死去……和裕凤后病逝之后我病了一场,人人都说我是因为伤心过度因而方才病倒的,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被吓着的……那时候我方才六岁……其实六年对于我来说也不算是一个很短的时间,也足够让我适应新的生活,然而或许是和裕凤后实在是对我太好,将我养成了一株温室的花朵……母皇有二十多个皇女,然而活下来的却只是这般几个……便是在我出生以来,也是经常听闻宫中哪个皇女皇子夭折病逝……和裕凤后病逝之后,我便也害怕有朝一日我也会如他们一般……其实,对于一个死过了一次的人来说,不该是再这般惧怕的,然而我却真的是害怕,或许第一次死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的感觉……”
“我……不是真的想伤害你……”程氏终于能够开口说话,虽然带着浓浓的哽咽,然而话却还是清晰。
司慕涵笑了笑,知晓他误会了她的话,然而却也没有解释,因为这件事便是解释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况且,告诉他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若是他知晓,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上,这一生他怕也是走到了尽头。
她成了司慕涵这般多年,其实早便将已经融入了这个身份。
她便是司慕涵,司慕涵也只能是她!
所以,不管是对先帝还是对程氏,她放才会有这般多割舍不断的感情。
因为他们是她的身生父母!
“母皇的那般多皇女皇子都死的不明不白的,那些皇女皇子的还是有自己的生父养着的,那时候我便想,他们有自己的生父养着但是却还是活不成,而我连生父都没有,如何在这后宫当中活下去?”司慕涵虽然是笑着说,然而话中却尽是让人难受的哀伤,“和裕凤后是我唯一的依靠,失去这个依靠之后,我便像是失去了一切一般,惶惶不可终日,直到后来,母皇下旨将我送到了蕴静贤贵君宫中养着,我的心方才有些许安宁,然而蕴静贤贵君却和和裕凤后完全的不同,和裕凤后的关心虽然是出自内疚,然而却也是真心的,而蕴静贤贵君养着我不过是想将我养成她女儿的助力,同时也是希望用我当他女儿的箭靶,挡住外边那些冲向他女儿的威胁……便是在我坐了蕴静贤贵君宫中不到半月,我便发现了膳食中被下了毒……”
程氏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身子也是颤抖着。
司慕涵从未跟人说过这些,在和裕凤后宫中她虽然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但是却从未遇过危险,然而在蕴静贤贵君宫中,危险之于她却像是寻常,“也许老天认为我命不该绝,方才会让我发现……出了这事以后,我虽然惊恐不安,然而却也知道,不能说出去,便是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帮我,因为我不过是一个母皇不待见,而生父早亡的无宠皇女罢了,那时候后宫当中死个皇女也不过是寻常之事,从那以后,我便变得更加的小心谨慎,也开始渐渐地远离众人的视线,甚至开始学会顺着蕴静贤贵君所希望的去成长,让自己成为宁王的衬托,以卑微之姿态躲在了宁王的光芒之下,能够帮上忙但是却不会造成威胁,这便是蕴静贤贵君希望的,只要我一直这般,他便会保住我,虽然不会如同对待宁王那般对待我,但是至少他会为了让宁王多一份助力而保住我的性命,而宁王也因为我处处以她为先便如同对待平王一般也将我纳入了她羽翼之下……这般一过便是四年,虽然只是四年,然而我却仿佛过了四十年这般的长,那四年当中每一日我都绷紧着所有的神经,生怕松弛一下便会丢了性命……那时候我便想着,若是我的生父还活着,如今我或许便不需要活的这般的辛苦,不需要为了活着将尊严压倒了最低底线……后来,大皇兄难产而死,父君伤心欲绝,母皇便以安抚父君唯有将我过继到了他的名下……也是因为这样,我脱离了四年惊恐不安的生活……父君待我如亲生女儿,他不像和裕凤后那般不问来由便对我好,也不想蕴静贤贵君那般表面上慈祥和蔼,背地里却是将我算计的干干净净,他只是将我当成了一个孩子,当成了他的女儿那般对待,一开始我也是怀疑过他那般对我是不是想利用我稳固他的地位,然而渐渐的我便发现一切不过是我自己小心眼罢了,父君虽然得了一个女儿,然而在宫中的行事也未曾变过,甚至为了更好地保护我而越发的低调,有时候受了委屈也不敢说,便是担心将事情闹大了会祸及我……在父君身边的日子我虽然还是一个没有人待见的皇女,并未得到一个皇女该有的尊荣,可是却是我出生以来活的最踏实的日子,渐渐的,我便也忘了生父一事,因为那时候在我的心里,父君便是我的生父……十三岁的那一年,我跟父君说我想出去走走,想请父君帮忙向母皇说说,其实那时候我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因为皇家早便有了规矩,皇女没有旨意是不得离京的,更何况当时我方才十三岁,还未成年,然而父君却真的去跟母皇说了,更让我意外的是,母皇也准许了……或许你不信,便是在那一刻,我方才真正地意识到我的生活当中还有母皇的存在……或许我是习惯了将她当成了身边最大的威胁,将她当成了怪物一般躲着,甚至到了那时,我连母皇长的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便是寻常碰见了,也只是依着她的衣着判定,从未直视过她的面容……说起来,我也真是一个不孝之女,便如同我在知道了你的寻在之后,心中只是想着自己,想着因为你而遭受的伤害和苦难,却忘了设身处地为你想想……”
“涵儿……”程氏泪流满面地溢出了一声低喃,随即便是再也说出话来。
司慕涵笑了笑,继续道:“一年多以前,我从父君的口中得知了你是被母皇赐死的,那一刻我的心中充满了对母皇的怨愤,甚至第一次无所畏惧地正面与她对抗,最后自然是惨败,只是后来却想想,在这一次的事情当中,受伤最深的并非我,而是母皇,如今想来,当时母皇听了我说的那些话,心中定然是痛心不已……从我和母皇起冲突开始直到如今,日子虽然不多,然而便是这般一年多的日子颠覆了我所有的生活,我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一切,却也是母皇为我安排好的……你知道当我发现,母皇并非不在乎我这个女儿,而是不得不对我狠心之时,心中是如何感觉的吗?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天和地仿佛在那一瞬间调转了一般,然而,也不知道我是命惫是老天喜欢耍着我玩,我方才发现了一切,借着便得知母皇时日不多,那个爱我至深的母亲不久之后便要离开我,我甚至还未做出一件让她安心让她欣慰的事情……母皇病危,我心神俱伤,然而却在这个时候,母皇告诉我,你活着,你居然还活着!”
声音渐渐地高昂了起来,眼眸当中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透着这水雾,司慕涵模糊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她的父亲!“当时我惊呆了,我曾经无数次希望我的生父还活着,他还活着,可是最后心愿实现了,心里却只是觉得震惊,没有半丝应该有的高兴,或许我不是不高兴,而是因为太过于惊讶了,也或许那时候我已经不需要一个生父的存在了!我不是一个好女儿,也不是一个好人,在蕴静贤贵君宫中的四年,我学的最快的一件事便是自私和自保!便在我还沉溺在了你还活着的震惊当中,母皇便又将当年的事情告诉了我,我知道她的本意是想让我不要怨你这般多年的遗弃,可是母皇却不知道,她所说的那些事情足以让我恨上了自己的生父!她说当年你所以对我动手是因为你太恨她的缘故,然而母皇却没有想到,我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心如刀割,那一刻我便想,这般多年我所受的苦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对不起!”程氏嘶哑地喝了一声,随即双腿一曲,跪在了地上。
司慕涵下一刻便也从椅子上站起,随即也跪在了程氏的面前,“我真的恨过你,尤其是父君在知道了你的存在误解我之后,我便更是恨你,父君是我十多年生涯当中唯一的温暖,然而却也因为你,他恨上了我,甚至可能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原谅我,那时候我跟父君说过,这一辈子我只会有一个父亲那便是他,这话是真的,从我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之后,我便真的不想认这般一个生父!若是父君没有病危,若不是想让父君毫无遗憾地离开,我不会上永宁山找你!可是当我到了承安寺听见你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情愿这一辈子从未生过我,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你的绝情,既然已经觉得不认你,那你所有的一切之于我都不再重要,我为何还要在乎你的绝情和狠心?然而当我听见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却还是痛,痛彻心扉,便也是在那一刻,我方才明白,有些情感不是我说可以断绝便断绝的,你是我的生父,便是我不认,也改变不了你我血脉相连的父女关系!”
“对不起……对不起……”程氏眼泪不断地往下流着,仿佛要将这十多年来缺席了的泪眼都补回来一般,他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她受了这般多的苦,他以为她的母皇便是再恼他也会念在当初的情分念在血脉亲情而好好照顾她的,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她居然会用这般的方法教养她!
他从未希望女儿能够当上大周的皇帝,他所希望的只是女儿能够平平安安。
可是她却将他的女儿送上了这个位置!
程氏不知道该是感激先帝还是该更加的恨她!
她的这个做法让他的女儿这一生都不再受别人控制,但是却也将他的女儿推上了一条不归路,也抹杀了他女儿的童年,让他的女儿在苦难中成长!
这便是帝皇的爱吗?
当初她对他的爱敌不过朝野反对,敌不过她与和裕凤后的结发之情,而如今,她对女儿的爱,却也是这般的残忍!
程氏追悔莫及,若是当年他忍下了那屈辱,她的女儿的前半生也不至于过的这般的悲凉。
“对不起……涵儿……对不起……”
程氏如今除了说对不起之外,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说。
司慕涵合了眼,滑落了两行泪,“父君临终之时希望我留你在宫中,希望我能继续有父亲的疼爱,可是我知道,你不会想留在宫中的,这些日子我不想来见你,也不敢来见你,不是仅仅因为我的心中对你仍有存着怨愤,也是我知道,你不会愿意留下,我不想再被自己的生父遗弃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