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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大周规矩,外客是不该进入一府的内院的,不过雪砚此刻已然忘了这个规矩,即便是记住了,也不打算遵守,因而当十六皇女府的下人将她迎至西苑之时,她没有任何的迟疑。
陛下当众杖责了十六皇女,这个消息她在第一时间便已然收到,只是一直瞒着汐儿,因为她很清楚,一旦自己的这位宝贝弟弟知道了,定然又会闯出大祸来。
昨日他居然跑去顺天府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所以当她从管家口中得知弟弟知晓这件事,便立即往十六皇女府而来,就是为了要在他做出更加冲动的事情之前,拦住他。
然而,当她走进雨楼之时,却惊愕地看着自己一向无法无天的弟弟此刻居然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温顺的就想小白兔一般。
雪砚凝了凝神,方才走上前,对着司慕涵行了一礼,“下官见过十六殿下。”
“不必多礼。”司慕涵淡淡地道,“雪大秀可是来寻雪公子的?”
雪砚点头:“正是。”说罢,转过视线看着弟弟,沉着脸道:“汐儿,母亲找你,跟大秀回去吧。”
雪暖汐没有回答,像是没听见雪砚的话似的,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司慕涵,“你刚刚叫我什么?”
什么雪公子?他不是说过,不许她叫自己雪公子吗?
如今她怎么又这般称呼了?
司慕涵面不改色地道:“有何不妥?”
雪暖汐看着毫不在乎的模样,顿时怒了,当他的眸光扫见了她一直牵着蜀羽之的手,怒火又转为心酸,她就这般的喜欢蜀羽之,连放一下都不愿意?“司慕涵,你混蛋!”
他骂道,却没有如同往常一样,骂完了就走。
雪砚蹙起了眉,“汐儿,不得无礼!”
“雪大秀若是有事,本殿也不多留了。”司慕涵抬头看着雪砚,说道。
雪砚眸光沉了一下,虽然她不喜欢她在还未和汐儿定下名分的时候就如此亲近汐儿,然而如今见她这般冷待自己的宝贝弟弟,心中却也是不忿,正欲说两句,却见司慕涵似有深意地看着她,不由得愣了一下,到了口中的话随即咽了回去,她垂了垂眼帘,然后对雪暖汐轻声道:“汐儿,母亲在等着你哩。”
雪暖汐心里难过之极,却还是不愿意就这么离开,他若是这样走了,那不就是输给了这个蜀羽之!他休想!“我不走,我就是要留下来,就是要!”
他一边对着雪砚喊,一边盯着司慕涵不放,语气恶狠狠地,却又带着几丝呜咽,“我就是不走!你赶我也不走!”
蜀羽之听后,转过视线看向司慕涵,正欲劝几句,却在她的眼中看着一闪而过的不忍,心里随即一颤,想来这雪大公子在她的心目中也并非没有地位,只是为了她要这般冷言待他?
就在方才,她也是温和以待的,为何忽然间便换了态度?
蜀羽之本该为她这样的态度而心生喜悦的,可是如今,他的心里唯有浓浓的苦涩,她为何要隐瞒自己的心?
他低着头,神色茫然,恰在此时,握着自己的大手紧了一下,他旋即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她。
她的眼中有着淡淡的忧虑,还似乎有一丝请求。
请求?
蜀羽之一愣。
雪暖汐见着他们相互对视着,那表情要多亲密就有多亲密,他一阵阵地疼着,若不是担心碰着她身上的伤,他恨不得扑过去,将她死死地抱在怀中,就是不给那蜀羽之看!虽不不能动,但是嘴却是没闲着,“你们看够了没有!”
蜀羽之旋即回过身来,也明白了她眼中的请求是什么意思,他对着司慕涵点了点头,然后转过来,看着一脸愤然,两目冒火的雪暖汐,“雪公子,殿下是累了,太医说,殿下的伤需要静养。”
雪暖汐听后,当即后悔自己的一番吵嚷,紧张地道:“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请太医?对了,大姐,去请太医。”
虽然话还是那般的多,但是声音却可以压低了不少。
雪砚见了他这反映,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汐儿,十六殿下需要静养就好,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打扰她吧。”
雪暖汐听了之后,当即暗下了一张小脸,“可是……可是……她……”她一边犹犹豫豫不知道想说些什么,一边凝视着司慕涵,那模样从未有过的可怜。
司慕涵见了他着模样,身体不禁紧绷了一下,长长地舒了口气,“阿暖,你先回去,好吗?”
雪暖汐听了她的称呼,两眼旋即亮着起来,“你不叫我雪公子了?”
“阿暖,你大姐或许不喜欢我这般叫你。”司慕涵淡淡地道。
雪砚闻言,不禁挑了挑眉。
雪暖汐听后,旋即怒视着自家大姐,“大姐,你不许吗?!”
“若是在外人面前,大姐自然不许别人这般叫你。”雪砚正色道,“汐儿,这和你的名声有关,大姐即便是要做恶人,也是坐定了!”
雪暖汐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可是……这里又没有外人!”
雪砚头疼地蹙起了眉,“汐儿,你要你一日未曾出嫁,雪家意外的所有人都是外人!”
“那……那你叫母亲明日就进宫向陛下请旨!”雪暖汐脸不红气不喘地道。
“咳咳……”司慕涵立即猛然咳嗽起来。
雪暖汐见状,连忙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雪大公子似乎又忘了,静养二字的意思。
蜀羽之连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部,帮她顺着气。
雪暖汐见了他的行为,顿时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却没有说话。
“汐儿!”雪砚厉色喝了一声,“你到底回不回去!”他这般的不懂礼,不知进退,怕是这十六皇女在如何待他好也会受不了的!
母亲说的没错,这些年她们真的是太过于纵容他了!
雪暖汐根本没将她的警告当一回事,一双眼睛担忧地看着司慕涵,见她只是咳了几下,并无太多的不妥,方才放下心来,同时也下了一个决定,“我不走,我在这里照顾你。”
“不行。”
“不成!”
司慕涵和雪砚同时开口。
“为什么?”雪暖汐激烈地反应道。
司慕涵垂了垂眼帘,然后认真地看着他,“阿暖,你先回去吧。”
“不要!”雪暖汐扭过头,怒道。
雪砚道:“汐儿,你是想母亲亲自来接你吗?”
“就是母亲来了我也不回去。”雪暖汐怒道。
雪砚沉下了脸,正欲加重语气,却被司慕涵抢了先。
“阿暖!”司慕涵肃然叫了一声,厉色道:“你今日若是不跟你大姐回府,那明日就不要再来了!往后本殿这十六皇女府你也不必再进了!”
雪暖汐一愣,惊愕地看着她,“你……你……你说什么?”
“雪公子,殿下的意思是,今天的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先跟雪大秀回去,明日再来看殿下也不迟。”蜀羽之认真地道,“殿下今日方才服了药,如今真的需要休息了。”
“我又不打扰她,我只是想看着她而已!”雪暖汐据理力争。
蜀羽之缓缓起身,正色道:“雪公子,你方才进来到现在,说了多少话了?你这般吵吵嚷嚷的,让殿下如何休息?况且,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家公子呆在殿下这边,若是被外人知晓了,你让殿下如何自处?即便殿下不在乎,可是你是男子,你也不在乎吗?就算你不在乎,可是殿下却也不能让你的名声毁在她的手里。”他吸了一口气,继续道:“雪公子若是真的关心殿下,那便请你跟雪大秀回去吧。”
雪砚第一次正眼瞧了瞧眼前的男子,蜀家庶长子?她挑了挑眉,眼底不由得掠过一丝深思,这男子的性情看似不错,只是不知道这心机如何?不过即便他这番话另有目的,却也是为了汐儿好,“汐儿,先跟大姐回去,明日你若是想来,大姐陪你过来便是。”
“他说的是真的?”雪暖汐不理雪砚,直接对司慕涵问道。
司慕涵直视着他,“是。”
“你真的是为了我好?”雪暖汐低声道。
司慕涵点头,“是。”
“我明日可以再来?”雪暖汐问道。
司慕涵还是点头:“是。”
“若是我今天不走,你真的以后不理我了?”雪暖汐堵着气道。
司慕涵认真地道:“是。”
雪暖汐沉默了下来,鹏了眉头,像是再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似的,良久良久之后,他方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道:“好吧,我跟大姐回去就是了……”说完,他的话锋一转,“不过我有条件!”
蜀羽之讶然。
雪砚无奈。
司慕涵却不以为意地道:“你说。”
“第一,你以后不许叫我雪公子。”雪暖汐竖起了第一根手指,“当然,若是在外边,你可以假装一下,但是在你家里就不许!”
司慕涵点头:“可以。”
“第二。”雪暖汐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然后指向了蜀羽之,“你以后不许跟这个蜀羽之做那天你们做过的事情!”
蜀羽之的脸倏然红了起来。
雪砚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厉喝了一声:“汐儿!”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什么那天做过的事情?就是那日让他哭着跑出十六皇女府的事情吗?
这孩子,这孩子!
雪砚再一次觉着不能在惯着自己的这个宝贝弟弟了!
他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雪暖汐看着司慕涵,“你到底答不答应!”
“羽之是我的人。”司慕涵正色道。
蜀羽之的脸更红了,心却暖了起来,她不会因为这个雪公子而遗弃他吗?忽然间,他似乎想起,这一日,不管是在那徳贵君派来的安儿面前,还是在这雪大公子的面前,她都有意无意地维护着他,他低着头,看向司慕涵那张沉静的面容,不由得眼中一酸。
雪暖汐听了她的回答,胸口像是被压住一块大石头似的,她说这个蜀羽之是她的人,也就是说她以后还是会跟这个蜀羽之做那些事情了,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难道不知道她这样做,他会很伤心的吗?
“好了,汐儿。”雪砚适时开口,也是为弟弟接了围。
雪暖汐红着眼睛看着司慕涵,“你真的要是要跟他做那些事情?”
“阿暖……”司慕涵敛眉低声唤道,声音软绵且悠长,“这件事与羽之无关。”
雪暖汐狠狠地吸了几口气,又狠狠地瞪了几眼蜀羽之,“那以后你不许跟他在我面前做那些事情!以后都不许!”
司慕涵垂了垂眼睑,“我答应你。”
雪暖汐吸了吸鼻子,“第三,以后不管我什么时候来,你都不许赶我走!”
司慕涵点头,“可以。”
“好,那我就跟大姐回去!”雪暖汐终于做下了最后的决定。
雪砚暗暗摇头,随即上前,“走吧。”
“你要好好照顾她,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不,若是你没有照顾好,本公子定然不饶你!”雪暖汐对着蜀羽之一脸郑重地警告道。
蜀羽之点头:“雪公子放心,殿下乃羽之妻主,羽之定然会好好照料。”
雪暖汐听了这妻主二字,脸色又变了变,狠狠地瞪了蜀羽之一眼,那眼神就像在告诉他,看他还能得意多久似的,最后,他看着司慕涵,目光可怜兮兮的,“我明早再来,你记得等我!”
司慕涵笑了笑:“好了,知道了。”
雪暖汐撇了撇嘴,不情不愿,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雪大秀,本殿不久便要到翰林院就职,希望届时雪大秀多多关照。”司慕涵忽然道。
雪砚浑身一凝,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司慕涵,随即微笑道:“殿下放心,下官一切竭尽全力。”
说罢,拉着还不怎情愿的雪暖汐出了雨楼。
一番吵吵嚷嚷后,雨楼忽然间陷入了沉寂。
蜀羽之微笑道:“我去看看奶爹的参汤炖的怎么样。”
司慕涵点了点头,说道:“阿暖自幼被宠坏了,说话没有章法,不过也没什么坏心,你不要放在心上。”
“殿下放心。”蜀羽之微笑道,“雪公子是个真性情,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司慕涵抿唇笑了笑,“那便好。”然后又道:“往后他若来府中,你就呆在我身边,哪也不要去。”
蜀羽之讶然,脱口而出问道:“为何?”
“记住了便是。”司慕涵正色道。
蜀羽之看着她,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羽之明白。”
……
皇宫
合欢殿
夜侍君从永宁山上回到了宫中,依然入了夜。
他方才走进自己的寝宫,耳边便响起了瑄宇帝威严的声音,“你去哪里了?”
夜侍君顿时浑身一颤,“陛下什么时候来了?怎么外边没有人通报臣侍?”
“朕问你,你去了哪里?”瑄宇帝一步一步地走近他,神色也渐渐地阴沉起来,威严的冷眸内缓缓掀起了一阵狂暴的暗潮。
夜侍君双腿旋即一曲,跪了下来,“臣侍知罪。”
“为什么?”瑄宇帝低着头看着他,“你不记得朕说过,任何人不得去打扰他的吗?”
夜侍君合了合眼,抬头看向她冰冷的面容,“臣侍担心。”
“担心?”瑄宇帝伸手擒住了他的下巴,“他依然在那里呆了十六年前,你还有可担心的!”
夜侍君凄然一笑,“臣侍担心的不是他,而是陛下……”
瑄宇帝加重了手中的力度,狞笑一声:“担心朕?”
“臣侍担心陛下有朝一日会将一切都给抛下,不顾一切地和他走!”夜侍君一口气说了出来。
瑄宇帝眯起了冰眸,“夜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臣侍知道。”夜侍君道:“臣侍只是担心,陛下用如此手段逼迫十六殿下成长,是为了要和……”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瑄宇帝一巴掌给打断了。
夜侍君被她着一巴掌地狠狠地甩到地上,但是却还是继续道:“臣侍知晓陛下的心一直在痛,而唯一能够解痛的办法便是和他早续前缘,臣侍更是知晓,他是绝对不会再回宫中的!”
“所以你便认为朕会抛下大周的江山跟他走?”瑄宇帝冷笑道。
夜侍君看着她,虽然不说话,但是行为已然表明了他的想法。
“朕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也会有如此糊涂的时候!”瑄宇帝讥笑道。
夜侍君道:“是臣侍无能,让陛下失望了。”
瑄宇帝冷笑道:“如今你确定朕是做出你所猜测的事情了吧!”
“臣侍却始终不明,陛下为何如此着急?”夜侍君还是问道。
瑄宇帝冷冷地看着他,“其实,你不是最合适之人。”
夜侍君自然是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臣侍明白。”他不是她眼中最合适掌管后宫暗卫之人,因为他还是有自己的私心,当初和裕凤后不也是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让她失望了吗?
其实,整个后宫之中,最合适的人是明贵君,只是可惜,他是外族之人,而且还有一个十三皇女。
“只是本殿没了选择。”瑄宇帝冷声道,“所以,你最好不要再让朕失望!”
夜侍君看着她,“臣侍只是担心,陛下有朝一日会抛下臣侍。”她跟了这个女人几十年,无法想象若是有朝一日她弃他而去,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他是她的初侍,许多年前便绝了后嗣,她就是他生存的唯一目标,唯一的价值!
瑄宇帝忽然笑了笑,低下头看着他,“你放心,朕即便是死,也会拉着你一同陪葬!”
夜侍君脸上却无一丝惊慌,“陛下此话当真?”
瑄宇帝那暗潮迭起的冷眸内似闪过了一丝异芒,一字一字地吐出:“君无戏言!”
……
宁王府
书房暖阁内
司慕容与司慕媛正相互坐着对弈。
“五皇姐今早为何要为那忘恩负义之人说话?”司慕媛拈着一个黑子问道。
司慕容淡然地道:“雪帝师说的不错,若是我不开口说话,岂不是寒了归顺我们之人的心。”
司慕媛阴沉沉地笑了笑,“五皇姐接下来打算如何?”
“一步一步来,就像下棋一般。”司慕容勾嘴冷冷地笑了笑,“本王记得,我们这位十六皇妹也是很喜欢下棋的,那本王也就好好地跟她下一盘!”
司慕媛闻言,知晓她的心中已然有了决定,于是便按下不谈,然后岔开了话题,“我收到消息,沈将军即将回朝。”
司慕容点头,“沈玉清在西北边境也呆了五年多了,也是该时候回来了!”
“五皇姐觉得母皇这一调动,有何用意?”司慕媛问道。
司慕容沉思了半晌,“边防军官调动本属于平常,只是这一次……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司慕媛点了点头,“如今京城之内,禁卫军在废太女一事之后便做了些调动,估计母皇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做调动了,只是西南大营……这一次沈玉清回朝,相信母皇可能会将她调到西南大营中。”
西南大营位于京城西南方向,是一支真正的护王驾之师,负责统领这支军队的将领必定是当朝皇帝最心腹之人。
司慕容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纵横交错的棋盘,她们在下一盘棋,母皇何尝不是在下棋……
沈玉清,这一枚棋子在母皇的棋盘之上究竟起的是什么样的作用。
正当她沉思之时,宁王府的管家前来通报,说王洵王大人遣人来送信。
司慕容蹙了蹙眉,随即让管家将人带了进来,接过了信后一看,脸色微微变了变了。
司慕媛见状,问道:“怎么了?”
司慕容对着那送信之人说道,“这件事本王知道了,你转告王洵,既然有人送,她便收下了就是。”
那人领了话,便随着管家走了出去。
司慕容见到人走了之后,扬手将信摔倒了地上,脸色阴沉。
司慕媛见了那信看了一眼,“五皇姐,她这么做分明是向你挑衅。”她居然将五皇姐送去的礼物转送至王洵府上!
“挑衅?”司慕容冷笑道,“你认为她有这个本事吗?”
司慕媛见她说起,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不管五皇姐信或不信,皇妹始终觉得,母皇对司慕涵很特别。”
司慕容冷冷一笑,“那最好,本王也更加有理由让她消失在这个世上!”
……
十六皇女司慕涵因闹事纵马一事被瑄宇帝于正宣殿前当着满朝文武和一众皇女皇子的面,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这本该是一件极为轰动之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件事并未掀起多大的风波,甚至很快淡出了所有人的话题范围。
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间轰动的事情。
瑄宇二十八年十二月十三日,早朝之上,三名御史上奏瑄宇帝,言太女之位空缺已久,请瑄宇帝另立太女,以稳定朝纲。
瑄宇帝当场采纳了她们的意见,并且立即便下旨,让所有大臣推举太女人选。
这一道旨意就像一个石子,投进了本就暗潮汹涌却还是竭力维持着表面平静的朝堂之上,顿时激起了千层浪。
朝堂、后宫、京城之内都迅速沸腾起来。
几位朝中重臣的府门前,车水马龙,访客络绎不绝,而身处漩涡中心的宁王府和瑞王府却是紧闭朱门。
瑞王因二十二皇女病了,昭皇贵君担忧难眠,于是便和正君留在昭皇贵君宫中陪伴。
而宁王却称病,不见外客。
就在外面暗潮迭起之时,十六皇女府却一片安宁,像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司慕涵每日除了喝药换药之外,便是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看书,偶尔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康复的也算是快。
而雪暖汐自从那日得了司慕涵的准许之后,每日一大早便会到访,直到傍晚夜幕降临之时他方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这一日,他也如过去的三日一样,一大早便赶了过来,只是不同的是,今日雪砚没有陪同,只有雪暖汐一个人。
雪暖汐一到十六皇女府,便熟门熟路地跑到了雨楼。
蜀青一见到拿到身影,便心生不悦,但还是受礼地对雪暖汐道:“见过雪公子。”
这雪公子怎么说也是大家公子,怎么这般的轻狂?
即便他再喜欢殿下、即便他真的要成为十六皇女正君,可也不能每天都来?
而且还对公子冷言冷语的!
真真的让人讨厌!
雪暖汐摆了摆手,随即走进了雨楼,见蜀羽之和司慕涵在坐在暖榻上,喝着茶,脸色旋即黑了一黑,怎么每一次他来,这个蜀羽之都在她的身边!
“雪公子。”蜀羽之见了来人,起身道。
雪暖汐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敢。”
蜀羽之已然习惯了他这种态度,行过礼之后,便如同过去的三日一样坐在了司慕涵身边,他最近总感觉殿下这样做不是为了照顾他的感受,反而另有目的似的,似乎像是为了气这雪大公子。
只是,她心里明明是紧张他的,为何要这样做?
“本公子渴了,蜀羽之你去给本公子倒杯茶来。”雪暖汐昂着下巴,指示着蜀羽之。
蜀青一听,顿时气了,公子又不是他的下人,即使他要指示公子做事,也的等他嫁过来做了正君再说,如今怎么这般羞辱公子!“雪公子,奴侍给你去倒茶。”
雪暖汐瞪了他一眼,“我就是要喝他倒的茶!”他就是要想试试,经过他手的东西是不是就这般的好,让她那般的爱不惜手,一刻也不愿意离开。
蜀羽之对了蜀青使了使眼神,示意他退下。
蜀青不忿,却也不能闹得太僵,于是便退到了一边,暗暗地生气,即气这个不要脸的雪大公子,也气那连句话也不愿说的十六皇女!
这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雪大公子是如何折辱公子的,那十六皇女都看在眼里,可是她却始终不愿意为公子说一句公道话。
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还以为公子找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如今这十六皇女见了另一个身份比公子好的人便这般脸面!
他真的看错了这人!
司慕涵对于室内的暗斗恍若未见,安安静静地喝了参茶,神态悠然。
蜀羽之起身往桌边走去,为他倒了一杯热茶。
雪暖汐趁机占了司慕涵身边,原本属于蜀羽之的位置。
蜀青顿时瞪大了眼睛怒视着他。
蜀羽之默不作声地倒了一杯茶递给了雪暖汐。
雪暖汐接了过来,小小地喝了一口,然后蹙起了眉。
司慕涵扬手示意他坐在她的另一边。
雪暖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蜀羽之问道:“可是有不妥?”
“没有!”雪暖汐板着脸道,随后便放下了那杯茶,什么好喝吗?不就是一杯平常的茶?她就这般的喜欢这蜀羽之,所以觉得他碰过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蜀羽之有些不解他为何忽然间又发了脾气,嘴唇颤抖了一下,正欲说什么却被司慕涵打断了。
“雪大秀今日没有和你一同来?”司慕涵淡淡地问道,雪砚对于这个弟弟还真是万般宠爱,居然为了每日陪着他来而向翰林院请了几日假。
雪暖汐见她说话,随即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甩到了天边,“大姐去衙门了,最近也不知道陛下发什么疯,居然要所有人一起推荐太女人选,这不,大姐忙疯了,而母亲却又在时候出去会友了,说什么快年下了,去见见老朋友,以前她总是管着我,看着我,如今居然也不管我!”
他说到这,语调有些难过。
母亲这几年依然很少想这两日这般的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生了他气,不想见到他,所以才躲得远远的。
司慕涵眸光一闪,口中却轻斥道,“莫要胡说。”
“雪公子,陛下这是为了大周的江山着想。”蜀羽之也开口道,这雪公子总是这般口无遮拦,若是被外人听了,殿下定然也会被连累。
雪暖汐本想来这跟她说说这事,好让她安慰安慰一下自己,不料她居然开口责备他,于是怒道:“你骂我?”
蜀羽之正色道:“羽之不敢。”
“我不又不是说你,你插什么嘴!”雪暖汐怒意冲冲地吼了他一句,然后看向司慕涵,却见她的脸色依然沉了下来。
“阿暖!”司慕涵沉声道,“羽之也是好意。”
雪暖汐见司慕涵又一次为了这个蜀羽之看口责备于他,顿时更为的恼怒,倏然起身道:“你就这么的喜欢这个蜀羽之!”
司慕涵看了看他,然后道:“羽之,你出去一下。”
蜀羽之一愣,旋即点头道:“是。”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蜀青连忙跟着自家公子,等他们走出了雨楼之后,他方才想起,“公子,那是你的住所,为何要你出来!”
那雪公子都还没进门就将公子赶出来,那若是真的进了门,公子岂不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蜀羽之不以为意地道:“奶爹,这府内的每一处都是殿下的地方。”
“可是……”
“好了奶爹。”蜀羽之打断了他的话,“殿下是不是亏待我的。”
这些日子,她待他的好,他知道,因而他想,即便将来这雪大公子进了门,她也不会亏待他的。
只是一旦想起这件事,他的心便闷的发慌。
以往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而如今居然忽然间生出了这样莫名其妙的情感,而且这种感觉在这几日越来越浓烈,究竟是为了什么?
室内
雪暖汐满心欢喜,因为她为了他居然将那蜀羽之赶了出去,他如何能够不欢喜?然后司慕涵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将他的满腔欢喜给打的支离破碎。
司慕涵看着他,缓缓地道:“阿暖,你往后莫要再来了。”
雪暖汐怔住了,像是石化了般。
“本殿说过,羽之他是本殿的侍人,而不是你的下人,可是这几日,你却将他当做下人一般差遣。”司慕涵沉着脸道,“这一种羞辱,你知道吗?”
雪暖汐长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你羞辱他,便是羞辱我!”司慕涵继续道,神色也渐渐地冷了下来,“新婚之夜,本殿便答应过他,护他一声安宁,可是你却这般对他。”
“我……我……”雪暖汐双眼红了起来,心慌意乱,嘴唇颤抖着,却只是挤出了两个字。
她说什么?
她让他以后不要再来?
她在赶他走?
雪暖汐呆住了,脑海中只是浮现着一个想法,她不要他,她不要他!
她为了那个蜀羽之而不要他了!
她怎么可以,她答应过他不会不要他的!
“你……你就真的这么喜欢那蜀羽之!”
司慕涵冷着脸道:“是。”
“你为什么喜欢他!他又什么不好!”雪暖汐怒道,伤心不已。
司慕涵道:“因为他是本殿的侍人。”
雪暖汐一愣,“你……你说……你喜欢他是因为他是你的侍人!”
“是。”司慕涵道。
“若他不是你的侍人你就不会喜欢他?”雪暖汐小声地问道。
司慕涵摇头,“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你……”雪暖汐深深地喘了好几口气,“那好,那你也会喜欢你以后的正君吗?”
“会!”司慕涵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
雪暖汐先是一喜,然后却又转为愤怒,“司慕涵,你这个混蛋!是不是只要嫁给了你,你便会喜欢那个男子?”
她怎么可以这般的多情,这般的花心!怎么可以!
司慕涵点头道:“是。”
“你——”雪暖汐脸庞红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伤心焦急。
司慕涵凝视着他,却不说话。
雪暖汐红着眼睛看着她,“那你也会喜欢我的对不对?”
司慕涵垂了垂眼帘,然后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雪暖汐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过,我只会喜欢那些嫁了我的男子。”司慕涵神情清冷地道。
雪暖汐急切地道:“我不就是吗?你怎么不会喜欢我!?”
“因为我不会娶你。”司慕涵一字一字地道。
雪暖汐脸色倏然白了起来,口中仿佛被刺入了一把尖刀,疼的厉害,苍白的嘴唇颤抖着,“你……你说……什么……”
司慕涵又一次重复道:“因——为——我——不——会——娶——你!”
“司慕涵!”雪暖汐怒喊道,声音仿佛撕裂了般。
室外的蜀羽之听了,立即闯了进来,然而他还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被司慕涵一声厉喝给吓住了。
“出去!”
蜀羽之浑身颤了颤,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雪暖汐盯着她,“为什么?为什么?你怎么可以不娶我!”
“我说了不娶便是不娶。”司慕涵冷冷地道。
雪暖汐哽咽了几声,随即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然后拉开她的衣袖,狠狠地咬着了她的手臂,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司慕涵没有甩开他,只是眉间颤了颤。
雪暖汐几乎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却还是不愿意放开嘴。
司慕涵一动不动,似乎他咬着的手不是自己的。
带着咸味的泪水和腥甜的血腥在口中萦绕,雪暖汐啊的一声终于松开了口,却转为死死地抱着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娶吗?!”
司慕涵没有说话,伸手将他拉离了她的身体,“不娶便是不娶,没有为什么!?”
“可是母亲说了,会想陛下请旨赐婚的!”雪暖汐吼道。
司慕涵面不改色:“那本殿便抗旨!”
“司慕涵你混蛋混蛋混蛋!”雪暖汐撕心裂肺地嘶吼道,他痛的仿佛要裂开了似的,她怎么可以这般说?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她为了不娶他,居然连抗旨也做的出来!
她怎么可以这般的狠心绝情!
不是的!不是的!
她不是这样的!
司慕涵不是这样的!
她一直以来虽然不喜欢他,但是也不会这样对他的!
就像上次那个水墨笑的事情一样,她都即便是骂了他,最后还是担心他的!
一定有什么原因!
一定是!
可到底是什么?
雪暖汐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是聪慧之人,然而此刻,他的脑海却是混乱一片。
不……
水墨笑?!
忽然,上次她说过的一句话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她说过,那宁王喜欢他,而且还要娶他?
“是不是那宁王吓唬你,让你不准喜欢我,娶我?”雪暖汐紧张地看着她,问道。
司慕涵淡淡地道:“你说是那便是吧。”
雪暖汐看着如此的轻描淡写,心痛的更加的厉害,然而心痛之余,还有满腔的怒火,又是那宁王,那该死的宁王,“我去找她!”
他说罢,转身就要冲出去。
司慕涵神色一变,连忙站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厉喝道:“雪暖汐,你要干什么!”
“我去找那阴险的宁王算账!”雪暖汐对她吼道,“我又不喜欢她,她凭什么要娶我?凭什么要这样对你?我就是要去问清楚,就是要去找她算账!”
司慕涵咬着牙,“去找她算账?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找她算账!?”
“我不管,我什么也不管!”雪暖汐开始歇斯底里地吼道。
司慕涵脸庞抽搐了一下,扬手用了将他甩到了地上,厉喝道:“你的命是你的,你若是不想要,本殿也管不了你,但是你最好不要连累了本殿!你知道这一次,宁王为何要害本殿吗?就是因为她以为本殿与你有了什么苟且之事,她觉得自己的东西被抢了,觉得自己的颜面受损,所以她也要本殿颜面无存!如今你若是再去,本殿可以保证,明日母皇的案台上又会多了一本参奏本殿的折子!你说的没错,本殿是怕,是怕了宁王,所以即便本殿喜欢你,本殿也不敢娶你,更何况,本殿本来就不喜欢你,本殿为何要为了一个根本不喜欢之人而得罪了宁王,为自己招来祸害?!”
雪暖汐呆住了,连眼泪也忘了留,看着眼前脸色狰狞的女子,浑身的冰冷,“不是的……你不是这样的!司慕涵不是这样的……”
“本殿不是这样该是怎样?”司慕涵冷笑道,“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样,有一个全心全意疼爱你的大姐,还有一个一心一意保护你的母亲!本殿什么也没有,拿什么去跟别人抢,去跟别人夺?好,既然抢不过,夺不过,本殿认命了便是!怎么?你觉得本殿冷血?觉得本殿担心怕事?可是雪大公子,这便是现实,即便本殿不愿意接受,这也是现实!本殿若是想继续好好地活下去,就必须想现在这样夹着尾巴做人,就必须不再去得罪那些不该得罪之人!本殿这十多年来一直这么做,而且一直做得很好,可是自从再见到了你之后,本殿的生活便不再的平静,不再安宁!你告诉我,本殿为何要为了一个本殿根本不喜欢的人而将自己至于危险的境地?”
雪暖汐握着耳朵,怒吼道:“你不要说了,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司慕涵不是这样的,他喜欢了十年的女子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不是的!她可以不欢喜他,但是她绝对不会是那种虚伪胆小之人,绝对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
“不要听,你这便受不了了?”司慕涵冷笑道,“你说你喜欢我,一定要嫁给我?可是你连本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你如何喜欢我?如此嫁给我?还是你雪大公子认为,只要你嫁给了本殿,你的母亲和大姐便会帮你将本殿变成你想要的那种人……”
“闭嘴!”忽然一声咆哮传了进来,打断了司慕涵的话。
咆哮声之后,一道人影窜了进来,却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司慕涵冷冷地看着来人,只见女子一身江湖人士的打扮,手持长剑,满脸怒气,如今那长剑已然出鞘,正抵着司慕涵的脖子。
“枉汐儿如此待你,你居然这般伤他,你该死!”那女子怒喝道。
蜀羽之本在外面听了司慕涵的话,也吓住了,正当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见一个女子闯了进来,然后拿剑指着司慕涵,他当即大叫:“来人!快来人,有刺客!”
他一边喊着,一边往司慕涵冲了过去。
蜀青却仅仅地拉住他,“公子不要去!不要!”
“奶爹,你放开我!”蜀羽之挣扎道。
那女子却冷冷地道:“任何人在上前一步,我就划破她的脖子!”
蜀羽之当即停住了脚步,一脸的苍白,但还是强自镇定地喝道:“你是何人?为何闯入十六皇女府,你快放开殿下!”
雪暖汐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吐出了两个颤抖的字:“二……姐……”
司慕涵双眸一眯,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此人便是传闻中的雪家二秀?
雪倾看了看弟弟伤心欲绝的面容,眼中几乎冒出了火,她本在外游历,见就快年下,便赶回来过年,一回到家中,她走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弟弟,然而当她赶到弟弟的院子之时,却见那里正在整修,而且模样像是被烧过了一般,她当即心急如焚,严厉质问了管家,方才得知这段时间弟弟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虽然管家保证过汐儿不会有事,但是她没有亲眼见了,还是不放心,于是便问管家汐儿此时的住所,而得到的消息便是汐儿这三天日日往十六皇女府跑,她随即便赶来,本想给弟弟一个惊喜,不料却见到了这样的情形!
对于这个十六皇女,她的了解基本上是来自于弟弟的口述,虽然她未曾见过她,但是能够让一直挑剔的弟弟这般的喜欢,定然也是个不错的女子。
然而如今一见,竟然是一个这般下作的女子!
而她自幼百般疼爱的弟弟,如今居然被这样的一个女子给伤的痛不欲生,她如何能够做事不了?!
“汐儿如此待你,你却这般伤他,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训一下你!”
说罢,搁在司慕涵脖子上的长剑就要动起来。
司慕涵却恍若未觉似的,“雪二秀,你最好想清楚再动手!”
“不要伤害殿下!”蜀羽之厉喝道,随即又想冲了上去,却还是被蜀青死死地抱住。
雪倾冷冷一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十六皇女是谁?即便我真的杀了你,陛下也未必会为难我雪家!”
司慕涵却是笑了笑,“雪二秀未免太高估了雪帝师的本事!”
“你是在威胁我吗?”雪倾冷笑道,“我雪倾行走江湖多年,最恨的便是你这种无耻之徒,如今你还伤了汐儿,我若是就这么放过你,岂不是老天没眼!”
“雪二秀若是不怕雪府满门抄斩,那便动手就是!”司慕涵勾着嘴角冷冷地道。
雪倾哈哈地大笑了几声,正欲再说话却见地上的雪暖汐猛然爬起来,双手竟然不顾一切地一把握住了雪倾的剑刃。
“汐儿!”
“阿暖!”
雪倾与司慕涵同时惊叫出声。
“二姐,你不许杀她!”雪暖汐对着雪倾吼道,鲜血顺着剑刃滑了下来,滴落在地毯之上。
雪倾连忙松开了剑,一把抱住了雪暖汐,焦急地道:“汐儿……”
司慕涵收回了方才踏出的一只脚,双手负背地站立着。
这时章善已然带着府中的侍卫闯了进来,将雪倾团团围住,似乎只要司慕涵一声令下,便可将这刺客斩杀。
“二姐,你不许杀她,不许,不许!”雪暖汐不断地叫道,像是手中的伤不存在一般。
雪倾一边帮他包扎一边点头答道:“好,好,二姐不杀她,不杀她。”
“不许杀她,不许杀她!”
“好,二姐发誓,不杀她!”
司慕涵面目表情地看着两人,覆在背后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蜀青见侍卫来了,方才松开了拉住蜀羽之的手。
蜀羽之得了自由,立即冲到了司慕涵旁边,“殿下,你有没有事。”然而他却没有得到回答,“殿下……”
他看向司慕涵,却发现她浑身僵硬地看着雪倾和雪暖汐,忽然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是殿下为何要这般做?
雪倾帮雪暖汐包扎好伤口,便捡起地上的长剑。
雪暖汐见她如此,以为她不守诺言又要对司慕涵动手,立即不顾手伤地抓住了她,“二姐!”
雪倾看着自己苍白的脸色,再看看司慕涵冰冷的面容,怒喝道:“汐儿看上了你简直瞎了眼!”她说罢,将长剑收回了腰间,然后将雪暖汐抱起,“汐儿,我们回家,二姐带你回家!”
雪暖汐没有点头也没有反对,任由着雪倾将他抱起,但是一双眼睛却始终未曾离开司慕涵的脸上,似乎想要在那张冰冷的面容之上找到一丝一毫关心的影子。
雪倾将弟弟抱起,正欲离开,却见侍卫死死地围住,不愿意放心,她转过视线,看向司慕涵,“怎么?十六殿下是想将我们姐弟的性命都留在这里?”
司慕涵扬声道:“放他们走!”
雪倾冷冷地讥笑了一声,然后准备离开。
司慕涵寒声道:“今日之事本殿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雪二秀好自为之,也希望雪帝师看好自己的儿子,莫要让他再出来惹事!”
她的话一落,雪暖汐的脸更白了,心痛难抑。
“你——”雪倾神色狰狞。
雪暖汐却嚷道:“二姐,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他不要听她这般无情的话,他不要再听!
雪倾低头看了弟弟一眼,狠狠地瞪了一眼司慕涵,“今日之事,我雪倾记下来,来日若有机会,必定如数奉还给十六殿下!”说罢,抱着雪暖汐施展轻功离开。
章善见人走了,旋即跪在司慕涵面前,“小的失职,请殿下责罚。”
司慕涵冷漠地看着她,道:“今日当值的侍卫杖责二十,罚俸一个月,若有再犯,直接赶出府去,永不录用!至于你……罚俸半年!”
“谢殿下。”
其余的侍卫也跪下道:“谢殿下。”
司慕涵道:“退下!”
“是!”
半晌后,雨楼之内恢复了平静。
“殿下……”蜀羽之低声唤道,“殿下为何要这样做?”她所说的那些话,莫说雪暖汐不信,他也不信,可是她为何要这般的伤他?
蜀羽之自然不会认为,她这样做只是为了自己。
这几日,她总觉得她是故意让他留在身边的,如今看来,怕是也是为了今日吧?为何将伤那雪大公子?
可是为什么?
她难道真的不喜欢他吗?
可是若是不喜欢,为何为他花了这么的心思?
司慕涵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凝视着地上那染上了雪暖汐血的地毯,像是失了神。
蜀羽之见她如此,也没有再问,担忧的眸子掠过了一抹浓烈的苦涩,心口处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一般,更是闷的难受,殿下对于雪暖汐的感情,怕是比他想的更加的深,所以才会这般的无情……
可是为何要这般的无情!
不!
不是无情!
是……
道是无情却有情。
“羽之,你可知道,本殿为何要如此做?”司慕涵抬起头,看向蜀羽之。
蜀羽之摇头,“羽之只是知道,殿下并非真的想伤害雪公子。”
“是吗?”司慕涵扯了扯嘴角,“本殿的心黑了……”
蜀羽之一愣,“殿下这是何意?”
司慕涵抬头看向门外的天空,一片黑压压的云层,“人的心一旦黑了,那便再无什么干净的了。”
蜀羽之茫然。
“他如此以诚待我,我如何能这般待他?”司慕涵低声呢喃,“所以,将他隔绝在我的世界中,方才是最好的办法。”
蜀羽之还是不解,低头抽搐了一下,然后抬头,却见司慕涵已然走出了雨楼,那背影,竟是这般的悲凉。
殿下,他该也是伤心的吧?
可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她做出这样绝情的决定?
司慕涵出了西苑,便往书房走去。
半晌后,章善走进了书房,见司慕涵立于窗前,“小的见过殿下。”
司慕涵转过身来,“本殿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打听到了?”
“是的。”章善点头,随即答道:“目前为止,宁王还是称病,而瑞王还在宫中。”
司慕涵眯了眯眼,“宁王称病本殿是料到了的,只是瑞王……她却在宫中?”她沉吟了片刻,道:“二十二皇妹的身体一向如何的?”
“小的未曾经过宫,不过二十二皇女自出世以来,也并无传出过什么大病。”章善回道。
“是吗?”司慕涵勾了勾嘴角,“这昭皇贵君不会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下手吧?”
章善低着头,沉默着。
司慕涵又问:“翰林院的几位大人的情况查到了吗?”
章善取出一叠纸张,递给了她,“能查到的都查到了。”
司慕涵接了过来,翻开看了几眼,“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这是小的该做的。”章善回道。
司慕涵正色道:“本殿没用多少可用之人,唯有依仗于你。”
“小的不敢。”章善回道,“只是有句话小的却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罢。”司慕涵道。
章善道:“其实殿下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却为何弃之不用呢?”
司慕涵笑了笑,道:“人若以诚待我,我便以诚待之,这便是本殿的原因。”
章善脸色一凝,“小的明白。”
……
皇宫
合欢殿
夜侍君看着暗卫传上来的一份资料,不由得皱起了眉,二十二皇女的风寒之症拖了这么些日子却还不见好,他便怀疑是有人暗中下手,但是如今……“居然是他?”可是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夜侍君想了想,看向眼前的黑衣男子,“再去查,蜀和是昭皇贵君的心腹,不可能对二十二皇女下手的,他背后一定还有人。”
“是。”
夜侍君起身,将手中的纸张仍入了火炉中烧毁。
二十二皇女病重,昭皇贵君心急如焚,而瑞王进宫近身照料,的确是可以让避一避风头,然而这事情未免太巧了,而且昭皇贵君不会这么愚蠢地拿自己的亲女儿做借口,他该是很清楚,多一个皇女那便是多一个希望!
那究竟是谁?
……
清思殿
徳贵君一如往常一般躺在暖榻上看书,出了偶尔咳嗽几声,便无过多的动静,许久之后,他许是累了,便起身,唤来了宫侍更衣。
安儿问道:“主子这是要去哪里?”
徳贵君淡淡地道:“今日天色不错,出去走走。”
“天色不错?”安儿讶然,方才他出去取水,明明见到了如今的天色并不怎么好,“主子,外边像是要下雪了,不如我们在殿中走走便是了。”
徳贵君扫了他一眼,“如今本宫有些明白涵儿为何不喜欢你。”
“主子……”安儿连忙跪下。
徳贵君收回了视线,“好了,起来吧,本宫最近的心情不怎么好,你是受委屈了。”
“安儿不敢。”安儿起身道,“殿下如此,都是那蜀家庶长子连累的!”
徳贵君没有说话。
安儿又幸灾乐祸地道:“不过他们这般还殿下,自个儿也是有报应的,方才安儿听说,昭皇贵君的二十二皇女如今正病的厉害,同心殿那边正乱的厉害,还真是报应!”
徳贵君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安儿连忙闭嘴,“主子恕罪。”
“好了,别人的事情我们莫要多管这么多。”徳贵君淡淡地道,“陪本宫出去走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