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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托贺建国和齐淑芳买东西的人并不太多,至少沈大妞和蔡小华家都不在其中,贺建华家庭负担重,没有委托他们带东西,也没有霍剑锋和赵爱国。
好不容易整理好清单和行李,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了。
为了养足精神,血气方刚的贺建国有些可惜地瞅着昏暗灯光下依旧白白嫩嫩的老婆,心头的热火怎么都消不下去。偏偏这时候,避免发生老公腿软上不了火车的情况,齐淑芳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胸膛,“等从上海回来,一切都依你。”说着钻到他怀里,拉上窄窄的被子!
啧!她敢肯定,宽幅只有三尺多的被子绝对是许多年轻夫妇的福音!
“到时候,看我饶不饶得了你!”贺建国喘了好几口气,默念着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好一会儿才按捺下火气,伸手搂住老婆,不然被子遮不住俩人。
饶?哟,好大的口气,谁怕谁!
齐淑芳挺了挺胸,很快就泄了气,她真不敢在这时候挑起贺建国的火气,对上贺建国在黑暗中幽幽发光的眼睛,赶紧嚷着困了,迅速合上了眼睛。
贺建国又好气又好笑,跟着很快入睡。
随着他熟睡的呼吸声响起,齐淑芳又睁开了眼睛,用精神力来看贺建国的脸庞,睡着了的他,帅气依旧,刚硬气质并没有因为熟睡而柔化。自己这日子过得挺好的,食物没有受到污染,空气清新正好,男人又这么帅,唯一可惜的是精神力已停止增长,比起比前世还厉害的精神力,力气最可怜,依然只有穿越前的十分之一,无论怎么修炼,都没有丝毫增加。
还好够用。
齐淑芳在心里默念,至少她不会落在贺建国的下风,笑嘻嘻地回想洞房花烛夜的情景,齐淑芳熟睡时嘴角仍然往上翘起。
贺建国前天去县城买馒头时就打听过了,有一趟去往上海的火车是早上七点半左右经过本市,停留半个小时,以五六十公里的时速来算,从本市到上海之间是六百多公里不到七百多公里的路程,大概得到入夜才能抵达上海。
始发站是北京,终点站是上海。
早上不到四点钟,贺建党和贺建国兄弟两个就借了生产队的马车,拿着手电筒,披星戴月,送贺建国和齐淑芳去火车站,等贺建国拿着介绍信去售票窗口买好票才驾车回家。
这时候已经六点多了,天边现出一丝亮光。
简陋的火车站影影绰绰,门口是稀稀疏疏的人流,行色匆匆,一点都不拥挤,贺建国和齐淑芳很快就到了等候列车的棚子底,坐在木头长椅上。
齐淑芳穿着呢子大衣,拿着贺建国自己带来的手电筒照了照火车票,小小的一片纸板,票价是两块一毛钱,也印有北京到上海的总票价,没坐过火车的齐淑芳表示很奇怪,既然印着“限乘当日当次车”,为什么又有“三日内有效”的字样?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在等候的时间里,齐淑芳问贺建国。
“这个就是说我们坐火车必须在当天上车,按车票上的车次,但是中途可以下车一次。好比我们是去上海,中途在南京下车,在南京站办理改签,只要在发车后的三天内依然可以凭着这张票乘坐同一个车次的火车去上海。”贺建国笑着解释。
“原来如此!”齐淑芳明白了,随即又生出一个疑问,“咱们这张火车票上有座位编号,改签后再坐火车,别人买当天的票说不定票上就是这个编号,我们怎么办?”
“座位不保留,除非有别的空座,否则只好站着到站。”
齐淑芳吐舌,原来还有限制。
天色渐亮,贺建国抬起齐淑芳的手腕看了看时间,还有十来分钟才到检票时间,他取出装在挎包里的搪瓷缸,“你在这等着,我去买几个包子当早饭。”
“去吧。”齐淑芳从来都不是亏待自己的主儿。
在透着寒意的初春清晨,吃着热乎乎的大肉包子,喝着热乎乎的豆浆,是特别幸福的一件事。夫妻两个吃饱喝足了,悠然自得地守着脚边装衣服的藤条箱和装着野味的大包裹,谁知以为七点半可以准时抵达本地的火车在这时候由火车站通知说晚点半个小时!
齐淑芳百无聊赖,放开精神力观察火车站的种种情景,忽然看到霍剑锋匆匆感到车站门口,东张西望不知道在找谁,心里觉得很奇怪,假装一眼瞄到,“建国,那不是霍大哥?”他们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门口的情形。
贺建国抬头一看,真是他。
起身走过去拍了拍霍剑锋的肩膀,“剑锋,你这是找谁?”
“嘿!你怎么先看到我了?找的就是你!”
见到贺建国,满头大汗的霍剑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急匆匆塞了一卷钱和一叠粮票到他手里,又从自行车上取下一个盖着纱布的小竹篮,“穷家富路,这钱和全国粮票你拿着,和弟妹在上海多玩几天,别舍不得花。我又给你们买了一只烧鸡,你们在车上吃。”
贺建国赶紧推辞,“我们钱票都带够了,路上吃的也有,哪能要你的?前天你和嫂子送白米细面,我还没说你们太客气。”
“客气啥?我又不是外人。这是该检票了吧?快走快走!”
霍剑锋把他往前一推,自己扭头就骑着自行车走了,脚踩得飞快。
贺建国无奈地拎着东西回到齐淑芳身边,交给她,“剑锋送来的,我竟然推辞不掉。”
齐淑芳仔细一数,光钱就有十张大团结,全国粮票足有二十斤,忍不住惊叹道:“剑锋待你可真好。不过咱们用不着,和爹给的钱一样,回来就还给他。”这可是贺建国当年栗子粉窝窝头的回报呀!知恩图报的人果然不少。
贺建国很赞同,他手里也就最近紧了点,其他时候就没缺过钱,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富裕如霍剑锋也一样,他们的粮食都是限量供应,粮票比钱更贵重,不能收。
齐淑芳则是高兴,这说明贺建国的人缘好人脉广啊!
没来得及细看霍剑锋竹篮内准备的食物,检票就开始了,检票员催促乘客进站台。
等他们好不容易挤上火车坐下来,已经是八点零十分了。
别看上车的时候紧赶慢赶地往前挤,可是到了车上就会发现这节车厢里有许多空座位,贺建国和齐淑芳的座位正好连在一起,放好行李,两人并肩坐着,对面端着白色铝制饭盒正大口吃面条的小青年抬头看了看他们,继续低头吃面。
齐淑芳眼尖地发现饭盒里有两个白嫩嫩的荷包蛋和一块油汪汪的大肉。
这伙食够好!
再仔细打量小青年,穿着洗得发白但没有补丁的蓝色中山装,四个口袋,上面左边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黑色卡其布裤子,脚蹬锃亮的三节头皮鞋,腕上戴着进口手表,长相嘛,就有点普通了,八字眉、三角眼、圆头鼻子,看着不像好人。
汽笛声响起,火车缓缓开动,咣当咣当的声音时有耳闻。
乘坐远程火车格外乏味,许多人都不愿意说话,担心说出的话不对,惹来麻烦,齐淑芳和贺建国也不好当众说私房话。
吃面的青年吃完面一抹嘴,洗了饭盒回来就热情地道:“两位同志到哪里下车?”
“上海。”贺建国回答,然后反问对方。
小青年笑呵呵地道:“有缘哪,我也是到上海。我是从北京上的车,坐这一路可真是累得够呛,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我叫齐正辉,到上海探亲,两位同志怎么称呼?”
“我姓贺,贺建国,这是我爱人齐淑芳。”
一听贺建国的话,齐正辉兴高采烈地道:“哎哟,齐淑芳同志和我是本家啊!”
齐正辉说他是北京来的,贺建国在外面多年,听得出来,他确实是一口北京口音,瞧着衣着打扮气质也不像是一般人,贺建国自认有几分眼力,秉着不得罪人的想法,很快就和齐正辉熟络起来,最后一聊,俩人居然还是校友。
齐正辉比贺建国晚几届,小声道:“我上了两年,学校就停止授课了。”没能毕业,是他最大的遗憾,所以格外羡慕贺建国。
贺建国和齐淑芳顿时了悟,都不说话了。
齐正辉自嘲一笑,他清楚这件事很敏感,不再提起,等到中午吃饭时,他拿钱和粮票买了分量十足的饭菜,邀请道:“贺大哥,淑芳同志,你们一块吃吧。”
火车上卖的食物种类不多,除了汤面,就是米饭和荤素菜色。
齐正辉显然不缺钱,买了满满一饭盒的面条,又买了米饭和一荤一素两个菜,冒出来的香气惹得邻座不少人直吞口水,只能就着打的开水啃自己带的干粮。
“不了,我们自己带了。”贺建国话是这么说,却拿出自己带的铝制饭盒,给齐淑芳买了一份热乎乎的肉汤面,自己则吃带来的干粮。他们带的干粮可不差,煮熟的鸡蛋、蒸熟的风干鸡、煎饼、咸菜和鸡蛋炒的盐豆。想起霍剑锋给的烧鸡,贺建国揭开竹篮上面的纱布,发现除了油纸包的一整只烧鸡和十根油条,还有十个白面馒头和十个熟鸡蛋。
贺建国叹气,“剑锋太客气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说着撕了两条鸡大腿放进妻子的饭盒里,又剥了两个熟鸡蛋给她。
“哇!这么丰富!”
齐正辉张大嘴,周围几个正在啃干粮的乘客眼睛顿时一闪一闪亮晶晶。
能坐得起火车的人就算手里没钱,大多数也不差吃饭的钱,就是他们手里没票,没办法在火车上买饭菜,这世道,没票寸步难行呀!因此,一看到贺建国两口子居然带了这么多吃食,哪个都蠢蠢欲动,到上海下车,顶多吃两顿,这么多食物都够壮劳力吃三四天了。
“同志,你们吃不完的食物,卖给我一点行不行?”一个剪着□□头对着红薯干面饼子食不下咽的女青年热切地看向齐淑芳,认为她可能更好交流。
齐淑芳立刻摇头。
这么点东西哪够卖的啊?她可是听贺建国讲过外面的事情,国家严禁倒卖,买卖食物也属于私下交易,众目睽睽之下,找死吗?
在对方失望的神色下,齐淑芳也不想和人结怨,虽然下了车就很难有见面的机会,她转头和贺建国商量片刻,打量一下周围动心的乘客,拿出一叠煎饼和四根油条、四个鸡蛋和咸菜、蛋炒盐豆,“我们两口子食量大,得留三顿饭。这些可以分给你们吃,不要钱。”
短发女青年顿时高兴起来,“这怎么行?我不能白拿你们的食物,这是不劳而获。”利索地掏出五毛钱,伸手递给齐淑芳,其他人见状,纷纷掏钱,盯着油条和鸡蛋不放。
“不要,不要,说不要就不要。你要是给钱,我就不给你了。”齐淑芳把钱推回去,她可不想因为收了几毛钱就惹来麻烦,何况,免费分了一点食物出去很够意思了,要是有人再来盯着他们带的干粮,肯定就会有人打抱不平。
“那好吧!”
几个人收回了钱,分了东西,正好一人一张煎饼半根油条,还可以卷咸菜和蛋炒盐豆,四个鸡蛋则给包括短发女青年在内的四个女青年。
贺建国递了一根油条和两个鸡蛋、几块烧鸡肉给齐正辉。
齐正辉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正辉同志,我们还有。”虽然自己夫妻没接受齐正辉的好意,但领他的情,齐淑芳也是这个意思,比起张口想买食物的人,齐正辉可是强多了,人不可貌相。
“那我就不客气了!”齐正辉条件好,很快就接受了,“等到上海,我请你们下馆子。”
一顿饭拉近了双方的关系,谈兴更浓,吃了贺建国夫妇食物的几个人也加入了聊天的行列,入夜下车的时候都有点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