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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赐懒懒地斜倚在软榻上,正在闭目小憩,听陈秋娘问话,便张开眼,神情慵懒地瞧了她一眼,才缓缓地回答:“这这一支军队从接受任务的那天开始,命运已经注定。”
“注定?”陈秋娘十分疑惑。
张赐点头,施施然站起身,将松了的腰带系得紧一些,才谈起柴家军的情况,说这柴家军原本是郭威还未称帝时,为了保证自己不被帝王所害,让自己的几个心腹部将弄的一直秘密军队。这支军队独立存在,在编制之外,并且军费各种开支都是独立的。后来,郭威称帝,这一支军队就成为秘密的御林军,只有郭威的几个心腹知道。郭威死后,柴荣继位,尽管南征北战,凶险万分,但这一支军队却没有上战场,而且在静静等待在极度危险之时发挥他们的勤王|优|优|小|说|更|新|最|快||作用。
“先前我也知道,这一支军队现在已算是第二代与第三代的交替班子了,而且以第三代为主的。”陈秋娘在张赐叙述的间隙,说了这么一句,暗示他自己知道这一支军队的事。
张赐亦是聪敏之人,便径直捡了重要的部分说:“这一支军队到郭威称帝开始,就与最初的意义背道而驰,虽然锦衣玉食,最好的装备,最精英的将领与士兵,堪称后周最锋利的武器,但很可惜这武器从来都是被雪藏的,且无人可驾驭之。”
“无人可驾驭?柴荣都不可么?”陈秋娘吃了一惊。
张赐摇头回答:“柴荣可以,但自从柴荣将之雪藏,这一支军队就注定了悲剧命运,永远都在待命,却不曾真正展示,一旦展示,却又是危急之时,一柄没有试过手的刀,再锋利,也不见得顺手;一个没有接受过任何任务的杀手,即便拥有所有杀手的顶级技能,也不一定会在关键时刻一击必中。”
“你的意思是说,经过这么多年的雪藏,这支精英队伍因得不到实战洗礼之固,已是去了最初的锐利?”陈秋娘问道。
“不仅如此。”张赐说到这里,对那婢子吩咐,“你且与你们管事的将那人迎到正厅,周到照顾,就说这边要事忙完,便去。”
那婢子得了吩咐,盈盈一拜,快步而出。张赐待那婢子走远,才又继续方才的话题,说那支精英的队伍早就生出了怨念来了,有抱负的、有能力的人是不甘心被雪藏的,何况还是一群有抱负、有能力的人。
“这世间,有些事是需要信仰的。而他们那么多人,信仰这种东西是很难调和的。”张赐拿了这句话总结。
陈秋娘也同意这句话,这世间很多东西是,一副很是受教的样子对张赐拱手作揖道:“苏樱多谢公子赐教。”
“矫情了。”张赐斜睨了她一眼,便说,“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陈秋娘嘿嘿笑,很狗腿地说:“知我者,郎君也。”
“说。”张赐眉目都是笑意,整理好了发冠与衣衫的他就站在陈秋娘的面前,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犹如四月天的暖阳。
陈秋娘便说:“我那就开门见山了。”
“你我之间,必得如此。”张赐说完这一句,这才在她身边坐下。
陈秋娘也就很直接地询问了张赐这些日子柴家军的动向,张赐亦不隐瞒,只说柴家军策划了劫杀韩德让、耶律休哥、辽景宗的事情,并且还派了一部分人,准对付赵氏兄弟。
“他们真的那么不堪一击么?毕竟他们曾承载了两个帝王的期望,如今又是柴瑜这个落难皇子的全部未来。”陈秋娘询问。
张赐顿了顿,说了一句:“云儿,辽现在是江帆的,赵氏兄弟可以死,但那个身份得活着,你明白么?”
陈秋娘当然明白张赐这句话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说,这一支军队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功的,因为历史上,柴氏一族没有再兴起。所以,九大家族作为弈棋者,就不会让柴氏一族的军队做大,更不容许他们做影响历史进程的事。那么,柴氏一族必败。
“你不会怪我吧?”张赐有些紧张地问。
她摇了摇头,说:“你有你的立场,亦有你的责任,我怎么会怪你。我只是想到柴瑜终其一生都没办法实现自己的抱负,有些难过而已。”
“这世上,如此之人,甚多。云儿不必挂怀。”张赐轻声说,一只手就落在她的头顶,轻轻抚着她的头顶,动作轻柔,充满了温柔与怜惜。
“嗯。”她点头。
他叹息一声:“唉,可你不开心。”
“我没怪你的。”她怕他多想,连忙强调。
“我知,只是我更知你性情,嘴上说自己多恶毒,多坏,内里却是善良得很。”他叹息一声,将她拥入怀中。
他恍然想起初次相遇,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他原本以为再无回转的机会,但她就那样凭空出现,小小的女孩,从容不迫,稚嫩的脸上有一双看透世事沧桑的淡然双眸。她扒开茂密的草丛,款款而来,背后是碧蓝的天空,连一丝白云都没有。
那一刻,他疼痛得几乎麻木了,好几次还出现了幻觉,他甚至觉得死神就在水池边坐着,只等他死透了,便将他的魂魄拘走。可是,她来了,小小的女孩,神情淡然,宛然仙子。他见惯了官家小姐、世家女子,却从没见过她这样淡然镇定的。
他清楚地记得,那时他瞬间就想好好活着,看看这有趣的女娃到底怎么样有趣。
陈秋娘则不语,只靠在他怀里。她其实也清楚自己:看得透,但却做不到。虽然到了不得不抉择的时候,杀伐决断从不犹豫,但平素里总有一种该死的悲天悯人的情愫,总希望很多事都能得到最好的解决。
“云儿。”过了片刻,张赐才轻声喊了她的名字。陈秋娘“嗯”了一声表示在听。
“你却要信我了,若是今次是柴瑜来求我合作,我便也会考虑周详的。”张赐忽然说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陈秋娘有点懵,正要开口问,他却又来了一句:“韩德让可以是江帆,若是柴瑜与那一支军队肯,别人也可以是柴瑜。”
陈秋娘一听,张赐竟然打的是这个算盘,连忙摇头说:“不妥,不妥,江帆毕竟是九大家族之人。柴瑜根本就不属于九大家族,没有羁绊,也不是你信任之人,怕得是做大了,对你不好。”
他笑了,轻柔地抚着她的脸,说:“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完全谋算,既然身为一族执掌,就该要做到算无遗策,更不能让谁一支独大,每个人都有被掣肘的东西。”
陈秋娘看他的神情,知晓他不是说谎,而且也不是说大话。他确实是可以做到所言之人。
“你会否不喜欢这样我?”张赐又有些担心地问。
陈秋娘看他那紧张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踮起脚轻轻吻了他的唇,张赐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呆愣了一下。陈秋娘轻吻他一下,马上笑着跑开一段距离,瞧着他有点发红的脸,窘迫的神情,呵呵笑着,说,“你前些日子还让我不要乱想,今天你却就这样乱想了。以后可不许说这种话。”
“江云,你胆子大了啊。”张赐面红耳赤,却是咬牙恨恨地说。
陈秋娘掩面嘿嘿笑,然后倚在门口,问:“郎君,你可知今日,那柴家军见我所为何事?”
“见你,不过因为你是我的女人罢了。”张赐回答。
陈秋娘听不懂这个答案,有些迷糊。张赐则已从刚才的窘境里恢复如常,走过来牵起她的手,说:“走吧,我带你去瞧瞧。”
他说着,牵起陈秋娘的手就去了正房正厅。那刘强瞧见他们进来,便连忙起身,说:“刘某见过陈姑娘。”
“不必多礼。我听闻刘将军受了伤,甚是挂念,不知刘将军前来,所为何事?”陈秋娘客套一番,却瞧见那刘强是直直地瞧着张赐。
陈秋娘假意咳嗽两声,道:“刘将军的伤,没大碍吧?”
那刘强反应过来,才回答:“多谢陈姑娘挂念,刘某的伤并无大碍。”
陈秋娘一句“那就好”,然后给刘强打了请的手势,自己则入了主座位。由于这刘强指名是见陈秋娘,所以,张赐就坐在次席去了。
“这位,想必就是张氏二公子,张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族长吧?”刘强终于还是心不在焉,径直询问张赐去了。
张赐略略颔首,回答:“刘将军谬赞,张氏族长历来都很年轻。”
刘强略略尴尬,瞧了瞧陈秋娘,说:“张二公子很风趣。”
陈秋娘亦笑了笑,径直问:“不知刘将军此时前来,所为何事?还请刘将军开门见山,长话短说,我片刻后,要为我郎君洗手羹汤。”
刘强点点头,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张赐,忽然跪向张赐,用恳求的语气低声说:“在下恳求张二公子能帮柴氏小郎君一把。”
张赐不语,只瞧向了刘强。陈秋娘看了看张赐,便问:“刘将军此举何意?你们这一支军队可是精英中的精英,秘密中的秘密呢。”
刘强依旧跪地,苦笑一下,瞧着陈秋娘,回答:“陈姑娘早就洞悉了我们的尴尬处境,又何须说这种话来让刘某难堪呢?”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