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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世间之恶破红尘,勉勉强强也算切题,因此小问题就只是小问题,称不上什么有效攻击,只是让人烦心而已。
附加在那些人身上的伪装,在魏昭眼中显得破绽百出,破绽百出都不足以形容其拙劣。这么说吧,魏昭倒宁可它牢靠一点,那样还能养个眼。现在呢?周围全是公良至,魏昭站在其中却觉得血压上升,牙根发痒。
黑衣公良至抱着十三四岁的少年公良至,但伪装并没有将那鼎炉少年的肉足抹去。属于少年公良至的面孔上偶尔会露出魏昭记忆中的笑容,可他的下半身依然像个蜗牛,缓缓驮着他们二人向前。黑衣公良至倒没这么奇形怪状,他乍一看没什么不对,只是脸上偶尔会像掉色似的,露出一块老年人的皮肤来。
luo上身的公良至搂着穿薄纱的公良至,倘若伪装精妙,魏昭也就当奇怪的福利收下了。然而薄纱中露出的平坦胸口,走上几步会突然显现出一对肉球,和公良至半点不女气的面孔放在一起,产生了恐怖的视觉效果。肌肉公良至同理,他的脑门不定时亮光一闪,一头乌黑的头发中露出一块锃亮的、带着戒疤的头皮。可怕的是,当这种随地掉马甲现象出现时,其他部分依然完好无损。魏昭可以看见一个头顶有圆形秃斑的公良至,或者一个地中海秃头的公良至。
不行,都到了这里的,不能突然暴起杀人。这种危险的地方不能闭上眼睛,更不能自插双目。
魏昭的手控制不住地加大了力气,直到他怀里那个公良至被掐得闷哼了一声。魏昭勉强收回一点力道,听从内心的野兽,把头埋在公良至颈窝里深呼吸,想获得一点安慰。
公良至身上有点儿皂角的味道,还有他自己的气味,让魏昭想到……想到公良至。对,就是这么没创意,何况“公良至”在魏昭心中已经是一个单独标签,他会觉得“那个人的眼睛有点像公良至”,或者“这花开得像公良至在笑”、“今天的春风有点公良至”,倒不经常觉得公良至像什么。
可惜花与春风不理他,正品公良至默默无言,目光直视前方,死死盯着一个方向。公良至不介意看到前面那堆人,就是不看魏昭,仿佛他变成了什么看一眼就要命的怪物。魏昭心知“小问题”也在公良至身上发生,略一沉思,就能猜到他眼中自己是谁。
也是,他想,自己看到满目赝品公良至,恨不得撕了他们的脸皮。将心比心想一想,公良至看到他这个赝品,心中自然也烦闷得很。
“第二阵来了!”云角老鬼突然喝道。
他话音未落,刚才静谧的通道中突然热闹起来。
一条青绿色的巨木拔地而起,树身上无数条碗口粗的藤蔓四处飞舞,长满了尖刺。上百口锋利无比的长剑虚影遮盖了前方通道,随时蓄势待发。地上腾起鲜红色的火焰,空气在热浪腾飞中扭曲。黄沙从天而降,砂砾铺天盖地,能掩人口鼻。又有其色乌黑的大水从一侧通道涌来,途径的道路发出吱吱怪声,瞬间腐蚀出焦黑痕迹。
金木水火土五行齐聚,彼此之间居然毫无阻碍,相生不相克。最前方的云角老鬼对上了青色巨木,怀里的蜗牛少年躯体一扁,挡住两下鞭打,身躯橡皮泥似的瘪了下去。云角老鬼嘴巴一鼓,吐出一口白色火焰,将抽向他的几根枝条一举烧尽,还顺着枝桠窜上了巨木。然而火焰一碰到树干就不见踪影,转眼间那树干又长出了两根藤蔓。
另外几个魔修也各显神通,唯有魏昭一开始就不与这些异像缠斗,黑羽硬挨住几下攻击,飞身往攻击黄甲尊者的黄土冲去。黑雾齐出,将黄沙冲得向上反卷而起,露出中间两人宽的栗色通道。魏昭正要带着公良至合身一扑,异变突生。
那黄沙像个恼羞成怒的生物,以比预想中快上数倍的速度重新合拢。沙尘如刀刺向魏昭两人,与此同时,那通道居然向侧面一抖,将原本就在不远处的黄甲尊者与青媚娘一口吞了进去。两人凭空消失,通道就此闭合。
五行大阵相生相伴,其中的异像除之不尽灭之不竭,唯有找出其中的通道才能通过此阵。魏昭皱了皱眉头,没想到原著中青媚娘走过的路还是让她重走了一遭。每条通道后面的关卡都不相同,他本打算按部就班顶替青媚娘二人,如今看来却不能取这个巧。
黄沙后的通道一消失,漫天沙尘就如同没了缰绳的烈马,变本加厉地横冲直撞。不远处的其他魔修也看出了门道,纷纷只守不攻,企图找出攻击后的通道来。通道消失得越多,此处剩下的五行攻击越凌厉,魏昭不再挑选,索性转头冲向了不远处的黑水。
他们一头扎了进去。
藏青色的通道像一个气泡,紧紧贴着他们的身体。魏昭只觉得自己像被塞进一个管子里,兜兜转转绕过无数通路。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再度一亮。
脚下没水,踩着实贴贴的地,天上没有黑压压的塔,只有一望无际的天空。魏昭和公良至站在青瓦白墙的水乡城镇中,看到眼前有两个人影。
一人作书生打扮,头顶儒巾,一身白色布衣,抓着另一个人的手不放。另一个人身穿红色嫁衣,没盖盖头,低垂着头,欲拒还迎地摇着头。两人口中似乎在激烈地说着什么,声音不轻,但旁观者一个字都听不明白。仿佛趴在皮影戏剧场的桌子上小憩,半梦半醒间,背景的旁白化作难以听懂的白噪声。
还真是皮影戏。
那两个人影乍一看与普通人一般无二,但定睛一看便能发现,书生也好新娘也罢,全部没有脸。
魏昭看着两个人白板似的面孔,心说果然,与青媚娘经历的关卡半点不一样了。
公良至没被抓着的手掏出了阵盘,没多久便皱起了眉头。“似是而非的傀儡阵。”他说,“找到不到阵眼。”
“我们继续看。”魏昭对他们脚下那块看台一样的木板努了努嘴,拿刀柄往外一伸,被无形之壁挡住了,“恐怕现在也出不去。”
公良至嗯了一声,抬头看那两人,从始至终没转一下头。
这会儿功夫,两个人已经交谈完了,书生拂袖而去,新娘子掩面哭泣——当然,也就是拿袖子抹着光溜溜的脸,浮夸得像唱戏。接着场景一转,新娘盖上了盖头,坐到了一叶扁舟上。
场景转换的效果也相当怪异,仿佛就是要让他们想到戏剧,转场时观众席上的两人未动,面前的背景倒像幕布一样滚动起来,一条河转到了他们面前。木板外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一个个都没有脸。魏昭和公良至站在第一排,看到新娘子坐的小舟被推向河心。
水面渐渐翻滚起来,河心蟹壳青的河水底下出现了庞大的、绀青色的不祥倒影,小舟上的新娘慢慢漂向它。周围的人都跪了下来,语调欢喜地手舞足蹈。突然,有个人挤开人群,冲向了小河。
是开场时的那个书生,他脚底下绑着两块很大的木板,跑上河面时没一下子沉下去。新娘的船漂得不远,书生几步赶上,猛地跳上船,把新娘扛起来,扔向岸边。
刚才跪倒在地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愤怒地挥舞着拳头,像要把新娘再度扔下去。河中心的阴影已经沸腾,眼看着有什么就要冲出水面。只见那书生喊了句什么,掉转头,自己游向了河心。
他游了没多久就沉没了,河水也恢复了宁静。群情激奋的众人安静下来,面面相觑,不久便散去了,留下新娘子在水边呜呜哭泣。
“动了!”公良至看着阵盘低声说。
他刚说完,场景蓦然变换。光线一暗又一亮,如同幕布垂下再打开,等他们看得清东西,面前又是拉拉扯扯的书生与新娘,一切与刚开始一样。
“现在呢?”魏昭问公良至。
“又不动了,和刚才一模一样。”公良至凝重道。
“那这是什么意思?光让我们看戏?”魏昭说,“总不会只能看不能动吧。”
说着一缕黑气往外一勾,这回倒成功伸了出去,背景上的花瓶被黑气弄倒在地,摔了个粉碎。书生和新娘惊得跳了起来,左顾右盼,找不到始作俑者,匆匆分开了。
“这阵法不完全,恐怕要触发什么条件才能显出阵眼或生门。”公良至沉吟道,“莫非是要阻止悲剧?”
眨眼间又到了河边,乌泱泱的人群眼看着要推船。魏昭看了他们几眼,黑气霎时冲了出去。
不同于刚才试探用的那一缕,这回的黑雾遮天蔽日,干脆利落地往岸边所有人身上一笼。只听咔嚓咔嚓一阵声响,每个人的木头脑袋都被捏了个粉碎。
“你!”公良至惊道,转头来看魏昭,目光刚对上他就条件反射般偏移了一下,像被火燎到了。等再次定到魏昭脸上,公良至才恢复了镇定,沉声道:“阁下在做什么?”
“阻止悲剧啊。”魏昭理所当然地说,“杀了他们,不就不用担心了吗。”
活下来的新娘半晌等不到有人推船,拿下盖头看了一眼,捂着嘴开始尖叫。书生冲了出来,被满地的尸体吓得跌了一跤。待他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左顾右盼了片刻,还是冲向新娘,跟她拉着手跑开了。
“你瞧,这不就是个好结局嘛。”魏昭笑道。
“三百多口人丧命!”公良至说,“那河里的东西依然毫发无损,今后可能会造成更多牺牲者,这是哪里的好结局!”
“有情人终成眷属啊,顶好的结局了。”魏昭满不在乎地说,“河神娶妻之类的事,比起饿了要吃肉的河神水鬼,拿同胞投河换好收成的人更可恶。三百人又如何?三千三万孬种,一样杀得。何况不是傀儡木偶吗?”
“我却是忘了鬼召的大名。”公良至自嘲道,“王家村还有人活着吗?”
“没了。”魏昭坦诚道,“我懒得说服道长,道长也说服不了我。”
“可惜现在要‘说服’的是此处秘境的主人。”公良至举起了阵盘。
阵盘微微抖动,其中的星子一跳。
光线明暗之后,一切再度复位,连那个花瓶都好好的待在原处。魏昭冷下了脸,公良至扯了扯嘴角,说:“看起来秘境的主人不听阁下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