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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推行种痘之法?”入冬之后,太后就总觉得身上哪里不大自在,召了太医来看,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这么一直半懒不懒地拖着。即使要过年了,也未能让她打起精神来,倒是今日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提起了劲儿。
进宫来的是于思睿。这半年多太医院的人几乎长在承恩伯府了,连院使都在侍奉皇帝皇后和太后之余时常往那边跑,绞尽脑汁地给他调养。如今他行动已经基本自如了,但却胖了好些,瞧着跟有些浮肿似的。至于那方面的事嘛——听说承恩伯府不少没什么名份的姬妾已经被打发了,想来大家都明白的。
“是啊。”于思壑现在说话也透着几分虚,再不是从前中气十足嗓门宏亮的模样了。自打胖了之后,他就不爱动弹,连马都不想骑了。越是不爱动就越是胖,越发胖就越不爱动,如此循环,他现在的块头已经比从前宽了一圈都不止,瘫在椅子里就是很大一坨,“说是种了痘,日后就再不会生天花了。”
“这是真的?”太后疑惑地问道。
于思壑懒洋洋地道:“听说定北侯府的两个小儿子已经种了痘,之后定北侯就将他们送去与天花病人同吃同住,五日之后归来,安然无恙。”您说是真是假呢?
太后惊得目瞪口呆:“殷家竟敢如此……”这份魄力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反正现在,听说整个西北都要种痘了。安郡王和王妃带着人先去了督州城,其它地方的人还有往督州城赶的。若不是定北侯府保证了各地都会种痘,不许百姓胡乱走动,怕这会儿督州城都要挤不下了。”
于思睿说起桃华来,感情颇为复杂。若不是桃华,他现在恐怕还躺在床上,可若是桃华来给他调养,说不定他还能恢复得更好。然而现在他跟个装了水的皮囊似的走几步都要喘气,桃华却在西北轰轰烈烈要办件大事,两相比较之下,这份儿感情就更复杂了。
“胡闹,胡闹!”太后连说了两遍,却没了下文。怎么胡闹?定北侯府拿自己的两个小儿子证明了种痘有效,接着就要推行,这是利国利民之事,再怎么也扯不到胡闹上去。
“他们怎能自作主张?”太后噎了一会儿,终于找出了理由,“西北乃是重地,这样弄得人心惶惶,万一北蛮来攻打可怎么办?”
于思睿半死不活地道:“听说奏折昨儿已经递进京了。皇上看了之后龙颜大悦,说郡王妃真是神医,还要加封蒋家呢。”
皇后在旁边半心半意地听,到这里就不高兴了:“蒋氏虽姓蒋,却已经是出嫁之女,便有功劳,蒋家又如何分得?”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哪有立了功劳封娘家的?
于思睿瞧了她一眼:“娘娘,若不封蒋家,难道封安郡王?”
皇后噎了一下,不说话了。她最近日子过得还不错,正打算高高兴兴过个年呢,没想到西北又来这么一出,真是添堵。实在不想听那蒋氏又建功的消息,索性就立起身来道:“承恩伯陪母后说说话,就在宫里用膳吧。年下事多,我还有些宫务要处置,就先回去了。”
于思睿现在跟个太监也差不多了,就算在宫里留宿,估计御史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更不必说用个饭了。他也就随随便便跟皇后点了个头,依旧坐在椅子上不起来。
太后看他这个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道:“听太医说你身子好了些,只是不爱动?这却不成,养生之道总还是要守的,无事时带几个人出去跑跑马也好。”
于思睿现在根本不想出承恩伯府。出去干吗?看别人对他投来的那种看太监一样的眼色吗?不过他也知道如今只有太后是真关切他的,便随口道:“姑母说的是。这些日子天冷,等开了春我就出去散散。”
太后叹了口气,道:“依我看,过继的事儿你也该用用心了。不拘孩子是怎么个出身,只要性情好——抱个年纪小点儿的,也能养得熟。”
于思睿不很耐烦地摆了摆手:“再看罢。”即使知道太后是关切他,听见这个话题他依旧不自在,仿佛是在告诉他:你不行了,赶紧过继个人,不然死了连香火都没有!
太后也知道他不爱听,可这事还非说不可:“姑母年纪也大了,还能看顾你几年?趁着这时候抱个小的,从你那些姬妾里挑个老实点的,姑母再给你几个宫人帮着照顾,养大了也是你的依靠,姑母或许还能再给他帮个前程。若是再拖几年,姑母一闭眼,可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这话说得有些动情,于思睿也不由得软了:“姑母怎说这样的话。姑母身子好着呢,定然长命百岁。”
太后叹道:“哪里就有长命百岁的人呢?这一年我身子越发不好了,太医只开些太平方儿,吊着我不死不活罢了。要说姑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要是你没个香火,姑母到了地下都没脸见你爹!”
于思睿低了头,半晌道:“我原想着,过继个年纪大点的,也看得出来脾性。年纪小的虽说容易养得熟,总归不知道好歹。”万一费心费力养大了,倒回头去找自己亲生父母,他岂不是白折腾?
到了这时候,只要他肯琢磨这事,太后就万事大吉了:“这都依你。你看中了哪个只管跟姑母说!”
于思睿苦笑道:“我原瞧中了六房的那个,谁知他又死了。”
太后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他说的是谁:“你是说那个……死都死了就别提了。”不就是那个叫于铤的吗?当初在西苑围猎时好像还看见过的。那倒也算是个肯上进的,可惜搅进了那件事里,又不知个轻重,只好留不得了。
姑侄两个说了一会儿过继的话题,都觉得心里不快,索性不提了。太后便吩咐传饭,宫人们正流水般往桌上布菜,一个鞋人快步进来跟青玉悄声说了几句,青玉的面色就有些变化。太后一眼看见,便道:“又是什么事了?”
青玉嘴唇动了一下,顿了顿才能说出话来:“娘娘,袁淑妃诊出了喜脉。”
太后脸色微微一变:“袁淑妃?皇后知道了吗?”
马上就要过年,宫人们这些日子都能用点鲜亮颜色的饰物了,脸上更是要时刻带笑,为的就是求个好彩头。青玉在宫里这些年了,自然知道这规矩,可是此刻实在就有点笑不出来:“去请平安脉的太医已经报了上来,皇后娘娘那里已然知道了。”
太后头痛地按住太阳穴:“你去取一对儿如意赏给袁淑妃,再去给皇后说,今年这又是双喜临门,可要好生操办。几个月了?”
青玉低头道:“说是快两个月了。”
嫔妃有孕,首先就该上报中宫,由中宫去告知皇帝。因人人皆知皇后善妒,所以若有了孕便千方百计将消息瞒下来,如上次赵充仪有孕,便是待满了三个月之后才宣布出来,为的就是胎已坐稳,便有人要使什么手段也难些。
可是袁淑妃这一胎却是还不到两个月,差不多就是刚刚可以诊出有孕就立刻报了上来,这可不大符合嫔妃们的习惯,莫非她自己根本不知道有孕,所以猛然间被太医诊了出来,也来不及想办法拖延?
“那胎气还未稳。”太后淡淡地道,“就说是我的话,让她好生歇着,这些日子不必去中宫和我这里请安,就是过年时的宫宴也不必一定要来。”
青玉低头一一听了,待太后吩咐完,这才转去太后私库里,取了一对儿吉祥有象的碧玉如意,亲自送去了钟秀宫,又将太后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了一遍,这才收了袁淑妃赏的荷包,又转去了凤仪宫。
皇后正坐在殿内,外头院子里跪着个鞋人,噼噼啪啪在自己掌嘴。青玉才进宫门,就看见那鞋女两颊紫胀,口角破裂,血顺着下巴滴到了淡青色衣襟上,染出深色的污渍。
青玉不禁皱了皱眉,问旁边监刑的宫人道:“这是怎么了?大年下的,纵有错也该留到年后再罚。”要过年了人人都要讨好口彩,若有小错也就放过了,怎么到了中宫这里倒打得血淋淋起来。
到底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凤仪宫的宫女也要让三分,忙走过来低声道:“姐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我们娘娘心里不快……”
青玉当然知道皇后为什么不快,叹了口气道:“这样的日子,你们也该劝着些娘娘。”虽是这么说,也知道皇后不是个听劝的,遂移步进了殿内。
皇后黑着脸坐在上头,见了青玉只扯了扯嘴角:“可是母后有什么吩咐?”
青玉行了礼,将太后的话说了,只见皇后的脸色更黑,便婉转地道:“娘娘,太后娘娘说了,到底是双喜临门呢。”去年赵充仪来了个双喜临门,结果生下来个怪胎,今年袁淑妃也来了个双喜临门,如果再弄出什么事来,可就太难看了。
皇后很知道太后又赏如意又让袁淑妃养胎的意思何在,可是她如何忍得住?袁淑妃可是如今宫中位份最高的嫔妃,又是多年固宠无可动摇,虽说家世上差一点,但她若生下长子,那身份可就与众不同了,而且就是她想将这孩子抱到中宫来养,只怕也是不成的。
“娘娘,就有什么事,也等过了年再说。”青玉看皇后脸色实在难看,只得又道:“年下宫里都图个吉利,又有这样喜事,娘娘也该高高兴兴的……”别一听袁淑妃有孕就在宫里责打鞋女,这不是明摆着叫人都看见她不待见袁淑妃么。
皇后铁青着脸看了旁边伺候的宫人一眼,宫人会意,忙出去止了那鞋女掌嘴,把人送到下房去敷药了。这里皇后忍着气将人都屏退了,才问青玉道:“母后究竟怎么说?”
刚才青玉已经把太后的话都转述了,这会儿皇后还这样问,其实就是问太后打算怎么处置袁淑妃这一胎。青玉心里明白,但太后的意思也很明白,她夹在中间真是左右为难,想了想还是道:“太后娘娘只说要淑妃好生保养。”
皇后脸色骤变。好生保养,就是说让她生下来?这万万不成!
“娘娘——”凤仪殿的宫人像缩头鹌鹑似的逡巡进来,欲言又止。
皇后正烦着呢,一眼瞪过去:“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
宫人看起来很想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最好是皇后连看都看不见她:“皇上听闻袁淑妃有孕大喜,赏了好些东西下去……”现在正在流水似的往钟秀宫抬呢。
这年是没法过了。皇后一把抓起手边的茶盏,要摔出去的时候勉强抑制住了,半天咬着牙道:“比着皇上给的东西减一半,本宫也要赏她!”
青玉暗暗松了口气。其实她也多少能揣摸到一点太后的意思:别看袁淑妃位份高,可她娘家不行,就算生下皇子,身后没个得力的母族支持,想要继位也是难上加难。相比之下,赵充仪身后的赵家得力,所以太后就不能让她生下皇长子。皇后未必不知道这个道理,然而袁淑妃多年有宠,这份嫉妒之心始终难安。如今若是皇后能想清楚,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宫人领命去中宫的库房挑东西了,皇后盯着她的背影狠狠吐了口气,才转头对青玉道:“你回去伺候母后吧。也问问母后,是不是按着当初赵充仪的份例给钟秀宫?”
青玉被皇后的眼神盯得背后有点发凉。她这才发现刚才她那口气松得太早了,皇后并不是想清楚了,而只是勉强容忍着袁淑妃,等待下手的机会呢。
不过她一个宫人,虽然是伺候太后的,也没什么资格在皇后面前说得太多,青玉只得低头答应,回寿仙宫去了。
出了这么档子事儿,说是宫里喜气洋洋的,其实真正高兴的没几个。于思睿当然明白,也不会在这时候非要留下来,早就告辞出宫去了。青玉便将皇后的问话一字不差地说给了太后听:“奴婢看,皇后娘娘的眼神有些……”
太后长叹了一声:“也真是造孽啊,宫里这许多嫔妃,怎么就偏偏袁氏有了。”若换了别的嫔妃,哪怕是王充媛呢,皇后也不至于这么急切。
“今年才生了个畸胎,明年若再来一回,那也实在说不过去了。”太后仿佛自言自语般地道,“袁氏生了其实也不能怎样,皇后就是迷了心窍,看不清啊。”
青玉低声道:“其实……也难怪皇后娘娘着急,奴婢方才听说,皇上赏了好些东西去钟秀宫呢。若是皇上想将袁家提拔起来……”
太后嗤笑:“那也得袁家有人可提拔。不过是一家子庸人罢了。”麻线串豆腐,提不起来就是提不起来。
“那皇后娘娘那边……”要如何回话呢?
“跟她说,袁氏算不了什么。”
青玉有点发愁,这话说了皇后就能听么?
其实发愁的并不只是青玉,甚至不止是皇后,钟秀宫里,此刻也并没有多么欢乐狂喜的气氛。
“娘娘,皇上赏了好些东西。娘娘看这对儿步摇,奴婢还没见过金色的珍珠呢。”钟秀宫的大宫女流苏捧着个扁匣,小心翼翼地想逗主子开心。
袁淑妃端庄的鹅蛋脸这些日子反而消瘦了些,闻言只是没精打采地瞥了一眼那精致的缕金芙蓉步摇头上闪着宝光的珍珠,淡淡地道:“搁起来吧。”
流苏愁得不行:“娘娘,过年的时候就戴上吧。”皇帝赏的东西,就得赶紧找机会穿戴出来,也让皇帝知道没有白赏了你。这会儿眼看着就到年节,自然是过年的时候戴出来最好。
袁淑妃苦笑了一下:“你刚才没听青玉说么,太后让我好好养着,不必去宫宴。”
流苏叹道:“娘娘,太后虽那么说,可除夕那日娘娘还是得去啊。”节下宫宴很多,别的袁淑妃可以不参加,但除夕的时候宫内嫔妃齐聚,算是奉着皇帝的家宴,这除非是病得爬不起来,不然是不能不去的。又及例行向太后和皇后请安的日子,难道袁淑妃真敢那么大脸的就不去吗?
袁淑妃笑得更苦:“皇上有没有说几时过来?”光赏东西,人不来么?
流苏打起精神笑道:“杜公公说皇上晚上就过来看娘娘,这会儿想也快到了,奴婢去御膳房叫几个菜吧?”
“也好。”袁淑妃也终于有了点儿精神,“皇上喜欢锅子,你叫御膳房备一个,不要什么鹿肉獐肉的,皇上不喜欢那些。要点儿羊肉,必得是西北那边的羊,不许拿京城这边养的糊弄!另外冻豆腐多要些,再要些鸭血来,皇上喜欢那个。”
鸭血猪肚这种东西,皇宫里头是不大吃的,嫌这东西贱。所以这会儿袁淑妃说皇帝喜欢吃鸭血,流苏也怔了一下,才道:“奴婢知道了。”
各宫妃嫔都有定例,东西是不会少的,但若是想额外加什么,就得叫人去御膳房自己点了。当然这里头也有差别:有些不得宠的小妃嫔就是拿了银子过去也未必能得着,有些特别得宠的,只要一句话御膳房那边就屁颠屁颠上赶着送。袁淑妃这个境地挺尴尬的,她有帝宠,可是并没有什么与之相配的实权——比如说宫务就没她什么事,而太后和皇后明显都不待见她,所以她现在要个什么东西,还真得让流苏亲自跑一趟。
钟秀宫离膳房可不近,流苏带了个鞋女过去,一路上忍不住琢磨——皇帝在饮食上的这点爱好,宫里大概没几个人知道,如此看来,袁淑妃果然是早就伺候皇帝的人,知道得清楚。
流苏是在皇帝登基之后才来伺候袁淑妃的宫人,而袁淑妃当年带来的陪嫁丫鬟据说是得了急病死了,因此她如今虽算是钟秀宫第一得意的人,但对袁淑妃这个主子,却还是有些不大了解的地方,总似是隔着一层什么。
就比如说这次有孕吧,瞧着袁淑妃就不像高兴的样子。当然,她前头怀过两胎都小产了,或许是有所担忧,但不管怎样,她今年都三十岁了,还能再有孕这是多大的喜事呢,怎么就至于半点欢喜都没有?
流苏提着心去了一趟御膳房,这次御膳房的态度却是与往日又有些不同,听了她说的话,立刻满脸堆笑地答应下来,特地指了个厨子专门去准备,连流苏给的荷包都不肯收,还硬给她塞了一份刚出锅的荷花酥。
流苏回了钟秀宫没多久,膳房的饭菜便送了过来,果然多添了一个锅子,热腾腾的白汤翻滚,一闻就是上好的鸡汤。旁边盘子里切成薄片的羊肉毫无腥膻之气,也的确是西北羊无误。另有白玉般的冻豆腐和玛瑙般的鸭血片,加上冬日里少见的几样青菜,碧油油地堆着,一瞧就让人有了食欲。
流苏指挥鞋人将饭菜都摆上,就听外头有轻轻的口哨和击掌声——皇帝来了。
袁淑妃已经换了一身水红色的宫装,一头乌发松松挽起,只将那对镶金珍珠的步摇取了一枝簪上。没有别的首饰喧宾夺主,皇帝一进来就看见了那颗在烛光下流光溢彩的珠子,微微一笑道:“这是南海进贡来的,瞧着可还喜欢?”
流苏看袁淑妃盈盈下拜,虽则三十岁的人了,腰身却是十年如一日的如细柳一般,折下去的时候格外的惹人怜爱:“臣妾喜欢得很,谢皇上赏。”
“起来吧。”皇帝摆了摆手,“你若给朕生下皇子,要什么没有呢?”
这明明是句好话,流苏却发现袁淑妃正往起站的身子晃了一下,就连步摇下头缀的那粒白玉珠都非常明显地晃悠起来,这可是有点失态了。她急忙过去搀住袁淑妃,低声道:“娘娘,是不是又头晕了?”
袁淑妃当然没有头晕,然而孕妇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头晕是对刚才失态很好的掩饰。袁淑妃却没有接这话,只向皇帝道:“天冷,臣妾让膳房上了个锅子,皇上用一点?”
“好啊。”皇帝伸手拉了袁淑妃的手,笑吟吟地道,“朕正想着天冷,用锅子热乎些,你就叫了锅子,可见是个体贴——”
最后几个字消失在空气里,皇帝的脚步也突然停了下来。流苏大着胆子抬头一看,只见皇帝直勾勾地瞪着桌子——确切点说,是瞪着桌子上的那盘子鸭血片,那种眼神,让流苏一时难以形容出来。
屋里的气氛陡然间诡异起来,不过皇帝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向袁淑妃脸上看了一眼,轻轻一笑:“你果然体贴入微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