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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考虑背景身份,钱雪柔很顺利的将铺子租了下来,管事常喜禄还特地将钱雪柔的店铺安排在繁华位置。
这也并非是针对钱雪柔这个人的特殊照顾,而是规矩亦是如此。
单身女子开店要比男子艰难得多,尤其码头迎的客人都是来来往往的过客,有些人也就难免会比较放肆。有些龌龊之人偏见的以为,女人抛头露面那就是出来勾引人的,总认为面上的生意只是做做样子,实际上还兼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尤其像码头这种地方,原本并非是居民区,而是应运而生的商业区,更有理由认为一个良家女子怎么会跑到这穷山僻壤里做买卖。
隔三差五还会有人询问这里是否有青楼或者暗娼,虽然大多数人在外头都是守规矩的,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人喜欢撩拨一番。反正说几句话调戏一下而已,大不了被骂一下家里没男人也奈何不得,若真碰着个有心思的,那就是赚了。
所以若是女子开店都会安排在颇为热闹地方,且基本聚集在一起,也省得在偏僻之地,出了岔子第一时间没发觉。在热闹地方,多数人还是要些脸面不敢胡来。又有大英子领着的保安队四处巡逻,只要瞧见言语动作有不规矩的,立马上前阻拦。
大英子再没有女子模样,可到底还是女人,有些事女子寻男子不方便寻大英子就再合适不过。
也是因为这样,桃源村还有附近一些村庄的寡妇或是家里状况不好、家里男人过不来的会过来租店铺,或者是来这里给别人打工,为家里赚点嚼用。这些女子都被统一安排在沈家客栈里,如此一来也就不用担忧安全,也不怕被人说闲话。
桃源村一向原则都是对有手艺、家境颇为困难的人有优待政策,而钱雪柔就很符合要求。只要是公事公办,是绝对有资格进入此地做生意。
钱雪柔当晚就在沈家客栈里住了下来,因为已经签订了合约还交了押金,因此能免费领得一处屋子。只不过免费的屋子是大通铺,只适合临时休息用。若想住单人间,就得自个掏钱。
不过钱雪柔并未嫌弃,她身上的钱不多,总得省着来。况且虽然是大通铺,却收拾得非常干净。尤其能在码头做生意的妇人都是经过筛选,多事人品不好的早就被排除,也不怕有人偷偷摸摸或者言语攻击。
而且大部分家里都有这样那样的难言之隐,所以才会孤身一人来此做活。若是家里有男人的,基本都会跟丈夫留在店铺里,不会到这里来,也就更能理解对方的不易。
码头的消息传得也很快,再加上钱雪柔容貌实在太出众,而且周身的气质让她虽然身着极为普通的衣裳也显得与常人不同。因此没有自我介绍也知道她是谁,大家对这个常喜乐前未婚妻还是非常感兴趣的,也觉得十分同情。又见钱雪柔经历这么多坎坷,毅然十分乐观和坚强,对她也非常好感。
而接触的时候,发现这女子性子非常好也就更为喜欢。这让钱雪柔很快融入了这个圈子,并没有感受到别人的歧视,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钱雪柔租了码头铺子的消息很快传回了桃源村,传回来常家人的耳朵里。
大家对此也不过是唏嘘,毕竟很长一段时间里,常家人都是把这女子当做是自家人的,也是真觉得这是个好的,否则当初也不会答应。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实在令人惋惜。
孙婆子有些担忧道:“咱们帮衬一把倒是无妨,只是钱家那些个没脸没皮的,怕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常喜旺直接嚷道:“我们还怕他们不成!以前是咱们没本事比不过,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况且又不是咱们把他家闺女押到这里做生意,是他闺女自个来的,咱们开门做生意还能把人往外轰的?”
常喜盛道:“这钱家人如今日子越发不好过,之前跟钱姑娘夫家闹的那出就知道了。以前他们因为家里有些能耐所以不显,如今啥都没了就越发不要脸面了。人一旦不要脸,啥事都能做得出来。”
常喜旺听这话有些不乐意,“那总不能就把钱姑娘往外推吧?这不是又把她往火坑里送啊。哥,咱们现在有钱了不能跟钱家人似的,没有人情味。”
常喜盛没好气道:“我又没说不帮,只是得把这事想明白,才知道该怎么应对。”
常喜旺狠狠傻笑挠头,“二哥,是我冤枉你了。”
常喜盛白了他一眼,“这些年家里就你只长了年纪不长脑子,亏得弟妹是个明白人,否则都不知道被人坑了多少回了。”
常喜旺现在经常被家里人埋汰,所以也习惯了,不仅不觉得有什么,还觉得特别的骄傲。
“那是,我媳妇能干,我啥都不用愁!是吧,媳妇儿。”
丁三嫂懒得理会他,“咱们正说钱姑娘的事呢,胡扯啥呢。”
常喜旺这才乖乖闭嘴。
“不管这是不是个坑,既然那钱家姑娘求过来了,咱们就不能不管。不管咋说,这姑娘是好的,跟咱们家也有过一场缘分,总不能眼见这么个好姑娘在自己眼皮底下又给毁了。他钱家过来要人,只要那姑娘自己不想走,他就带不走。咱们这次就仗势欺人一会!”常老爹霸气道。
曹二嫂道:“这事他们钱家也不占理,虽说那姑娘是钱家的闺女,可都已经嫁出去了,按照外头的规矩,也就不是他们钱家人了。再嫁从己,怎么也轮不到钱家做主。要我说这事压根不是个事,他钱家再没脸没皮,能比得过咱们保安队的拳头?咱们可是连土匪都打得落花流水呢!”
这话一落,大家纷纷附和,就是他们不管软硬都不怕啊。
有常喜乐和常昱举子名头镇着,还有保安队在那守着,还怕一个破落户赖上?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常家人都是心善的,虽然不喜钱家人,却也不会对一个被□□的弱女子有偏见,反而更加同情。尤其见钱雪柔如此有骨气,都愿意帮衬一把,就瞧不得一个好好的女子被糟践。
谁让他们现在有管闲事的能力!
这也是常喜乐愿意帮忙的缘故,若是自己没有那实力他是不会轻易出手,至少不会明面上就把人给收了。可他现在可不是最初刚穿越过来的模样,如今的钱家他压根不放在眼里。
钱雪柔一个女子能够出现在他面前,其实他就已经猜到没有那么简单。
依照钱家人的性子,想要让钱雪柔再嫁,而钱雪柔又明显的表现出不乐意态度,必是会严加看管,怎么可能让钱雪柔有机会跑到码头来。钱家再落魄,看守一个女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钱雪柔又不是当初的钱鑫,本就喜欢在外头乱跑,而且也没有遇到这种被强迫之事。
现在虽说县里到码头容易许多,可一个单身女子想要上路,而且钱雪柔外貌身姿又如此不同,那也是非常打眼的。即便有钱鑫的帮助,想要完全瞒着钱家人却不大可能。
所以常喜乐在一开始就猜测,这就是钱家人故意为之。而常昱判断出钱雪柔并未撒谎,也就意味着是钱家人没有明面上参与,而是暗地里推动。等钱雪柔安定下来,那边就会有了动静。
果然不出常喜乐所料,钱家第二天就过来寻钱雪柔。
刚开始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见钱雪柔态度坚决,就想要把她拉扯回去。大英子领导的保安队得了消息早就候在一旁,不让其得逞。
钱进竟是直接吵嚷起来,道常喜乐诱惑钱雪柔,强抢民女,完全不顾及钱雪柔的名声想要用言语坐实钱雪柔和常喜乐有□□。
钱雪柔早就料到家人会过来拿她,可没有想到竟是做到这般地步,这是完全不给她留活路!她咬着牙握紧拳头,指甲都把拳头掐出血来才没有让自个晕眩过去。
她明明为家里委曲求全做了这么多事,结果竟是换来这样的下场,再热的心这时候也冷了。
“爹,你真的想要逼死我吗?”钱雪柔直勾勾的盯着钱进。
钱进叱喝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这是在为你着想,你这么不明不白的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即便你没法成正妻,至少得有个名分过个明路,否则我们钱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钱雪柔笑得惨淡,“我又不是不明不白过。”
钱进心里咯噔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总之,今天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这当爹的还能害你不成?你们快去把常喜乐给我找来!别以为我们钱家破落了,就可以随便拿捏,我今天就把话撂这里了,要是不给我们钱家一个交代,这事就没完!常喜乐,你快点出来!你既然敢做就别给我当缩头乌龟!”
一旁大英子见钱进这副嘴脸,火气蹭蹭蹭往头顶上串,“你他娘的狗东西,竟然敢到我的地盘撒泼,看老娘我不抽死你!”
大英子想要出手,却被一旁的人给拦住,“英姐,咱们可不能冲动,否则就着了这老家伙的道了。”
钱进一听这话更加得意了,“快去叫常喜乐过来,否则我就去衙门告他强抢民女,我看他丢不丢得起这个脸!我闺女的脸面都让他丢尽了,要是不把娶我闺女,我闺女无颜见人,有个三长两短,都是他造的孽!”
“爹!”钱雪柔的眼泪水都出来,“你非要这么糟践我吗!”
钱进一副慈父脸孔安慰道:“雪儿啊,爹这是为你好,这可是关乎你下半辈子的事,我是你爹,还能害你不成?”
这个时候常喜乐和常昱也赶到了,一来就看到钱进一副作呕的模样,让常喜乐忍不住皱起眉头。
钱雪柔见常喜乐来了,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
她已经喂家里做了这么多,难道还不够吗?!
先是婚事说断就断,然后再是不明不白的送进府里,再又是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如今又想利用她攀上常喜乐这棵大树。而且还是这样的方式,这无疑是把她往绝路上逼!
她知道家里现在境况不好,如今生意一天比一天差,家里快支撑不住了。但是非要用她的名声她的命,才能改变这一切吗?明明她有一双巧手,每天努力刺绣也能保得一家不愁没有饭吃,何苦要这般。
从前自己的家人并非这副模样,为何现在一切都变了,变得如此的丑陋。
钱雪柔心中涌起无限的悲愤,她向前垮了一步,跪在常喜乐跟前,“常老爷,今日之事是我给您添麻烦了。您放心,我招来的祸事我自个解决,绝不会让您有半点纷扰。”
说着她也不等常喜乐反应,迅速站起来走到钱进身边,将头上的簪子塞到钱进手里,“爹,孩儿不孝。”
趁着钱进还愣神,直接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戳!
动作又快又狠,顿时脸上被划了一个大口子,血喷涌而出!
钱进吓得连忙推开钱雪柔,“你干什么!”
常喜乐也没有想到钱雪柔会做到这般地步,原本还想着虽然麻烦了点,但是想要帮她摆平钱进这条癞皮狗并不难。
钱雪柔自然也知道他有这个能力,却没有想到宁可用这种惨烈的方式,也不想依赖于人,履行她当初的承诺。
她用钱进的手划伤自己,不仅仅是为了把自己的容貌毁了,让自己失去被利用的筹码,也是让钱进没了赖上的借口。
这是钱进伤的,与他人无关。
常喜乐连忙命人去寻大夫,码头上就有一家医馆,所以人很快就过来了。钱雪柔被带到医馆诊治,而钱进一行人被大英子压住。
“常喜乐,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闺女!我闺女要是毁了容貌,你得为她负责到底!”
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要算计,却没有想着关心自家闺女,如此凉薄之人令人唾弃。好歹从前也是一地首富,怎么会变得如此无耻和疯狂。
常喜乐冷笑,“将钱进压到衙门去,告他想要谋害举人。若非有其出嫁女阻拦,就要酿成大错。证据就是他手上的发簪!”
钱进顿时瞪大了眼,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捏着带血的发簪,连忙嚎道:“你冤枉我!我根本没有想要杀你!你这是在颠倒黑白!”
常喜乐嗤笑,十分嚣张道:“你还真当我是从前那个无权无势的穷酸秀才,以为耍个赖皮就能让我妥协?你把我这举人的身份当做是摆设吗,你也是见多识广的人,见过有几个如我这般身份的人是善茬?”
钱进顿时瘫软在地,不是他不懂,是他不愿意懂,总想着一切还跟从前一样。可如今,他要为这样的自欺欺人付出代价。
“我什么没有做,你不能冤枉我,也不会有人信的,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把这事糊弄过去。”
常喜乐并未与他废话,让人将他押走了,“这些你就去衙门说道吧,看他们会不会听。”
这时保安队的人也不客气,直接把钱进一行人给捆走了,让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常喜乐和常昱回到码头的管理处,没一会就有人过来汇报钱雪柔的情况。
“这钱姑娘是下了狠手,虽然于性命无碍,可这么一条大疤怕是去不掉了。所幸没有伤到眼珠子,否则可就麻烦了。因为是簪子,虽然口子比较长,却也不是很大,大夫说恢复之后也不会太难看。而且女子可以涂抹胭脂遮掩,应是不会太损容貌。”
常喜乐点了点头,他虽然觉得钱雪柔也不会在乎这个,毕竟于她而言只怕还觉得容貌是使她陷入不堪的缘由,如今毁了反而心里还踏实。但是常喜乐觉得一个好好的女子,不应该因为这种缘故毁了容。
“让大夫尽力把她治好,费用就由公中先出,以后收租子的时候多收一些填补就是。”
并非是常喜乐小气,而是他觉得钱雪柔是个非常自尊自强的女子,过多的同情对她反而是伤害。而且如此一来也是安她的心,表明并不会因为今天这事而影响之前的合约。
那人应下,又道:“钱姑娘已经得知后来之事,她恳请文老爷您饶他父亲一命。”
饶了一命而不是放过钱进,这其中意义大为不同。虽然常喜乐是明摆着诬陷,但是钱雪柔也明白这一切是她父亲咎由自取。这全都是因为钱进想要算计常喜乐,还言语诬陷侮辱的缘故。常喜乐好歹是举人,他若这般放过,岂不是让人瞧不起。
她没有资格去求常喜乐消气饶恕,但是作为女儿,虽然被家人害到这般田地,但是依然不能不闻不问,所以只求饶过一命,分寸拿捏得很好。
常喜乐还记得从前的钱雪柔是被家里教养着的,因为多读了些书所以比一般女子要有见识。可到底是深闺中的女子,不谙世事,十分天真,否则当初也不会想要与他私奔。
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心里有了计较,总是谨言慎行,唯怕过了界引来误会,最后的生存空间也没有了。
常喜乐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一切由县令定夺,县令是个公道之人。”
钱进最后虽然从衙门里出来,但是也被罚得不轻,且还被打了三十大板,半条命也没有了。钱家人倒是想过来闹,可他们已经有‘刺杀’前科,已经被县令禁足桃源村。若再前往,就有想要报复嫌疑,他们只能作罢。
这时候也明白,常喜乐完全不是从前模样,如今有权有势还有钱,比从前他们鼎盛时候还要厉害得多,毕竟他们只是一介商人,怎么能跟一个举子比,根本就不是对手。
如此倒是安静下来,钱进毕竟年纪不小,挨了这么多板子,虽然命是保住了,可人也废了。钱家开始由钱鑫掌管,也就更无人来找麻烦。
钱雪柔至此在码头安定了下来,她确实如同她自己所说,拥有一手好绣工,而且竟然还会难得一见的双面绣。过往船只从不罚有钱商人,每次只要她能绣得出来,很快就会被卖掉。虽说绣工是个很细致的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绣好一小幅,可只要绣得精妙,卖价十分高,属于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类型。
这样也适合她,无需一直守着店铺对外买卖,只需要安安静静的把活儿做好亦可。也曾有人建议她这般还不如不租店铺,放着寄卖亦可。但是她觉得有一处店铺,就像自己的家一样,虽然晚上不在这里住下,可白天有个地方待也觉得舒坦。
而每次得钱,钱雪柔都会将一部分托人寄回家中,但是却再也没有回家,并让大家唤她为雪娘。
后来她在码头与新来的铁匠铺老板看对了眼,两人成了亲,过得十分幸福美满。
虽然大家一开始都觉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雪娘虽然是二婚,且容貌有瑕疵,可依然漂亮且知书达理,为人还特别的好相处,只要提起没有人不翘起大拇指的,不少人都对她有想法。过路来往的商人也没少想要将她带走的,其中也不乏有优秀的,但是她都没有同意。
而这铁匠铺老板,长得五大三粗,虽然容貌还算俊朗,可到底凶悍了些,而且太糙了,怎么配得起美娇娘,别一个不慎就把雪娘给捏碎了。
甚至还有人觉得是这老板强迫的,实在是两个人站一起还真挺容易这么想的。大家都觉得雪娘会找像常喜乐这种白净文气的,压根没想过会找这么糙汉子。大英子直接就上门去呛,结果发现人家情投意合,这才放心的将雪娘嫁给铁匠铺老板。
成亲是大事,钱雪柔终于回了一趟家,但是钱家即便不满意也没法如何。因为这男人很爷们,武力值也非常高,钱家人根本奈何不得。大家这才觉得自己终于知道真相了,钱雪柔还真只能找这么个汉子,否则镇不住场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