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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考结果公布没两天,文考的发榜日期也到了。相较于武考放榜的草率,文试要隆重得多。
放榜之日为全城的第一大事,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看到底是哪家幸运郎中了举,一时间万人空巷。
黎明时府里的主考亲自捧着榜文,身着官服坐在八抬大轿上,一路朝着衙门出发。而前头有鼓乐和仪仗开道,后面还有兵丁护送,架势非常的足,足以见得对此事的看重。不少百姓都会早早就围在路边,等着队伍经过。
这时候最能深刻体会到科考的重要性,这是一条被人所敬仰的道路,是其他行业无法比拟的。
主考将记录着谁中举的榜粘贴在衙门前供人瞻仰,早早就等候多时的考生们,待主考官一离去,立马蜂拥而上,去榜单上寻找自己的名字。
这时候就能看到考生百态,是喜是忧一目了然。
确定中举的欢呼雀跃,有的甚至激动的甚至会癫狂;而更多的是哀声叹气,或是痛哭流涕甚至伤心过度而昏迷。
常喜乐说不紧张是假的,只要参与了,而且认真努力过,不管中举对他是否重要都会在意结果,都会希望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和常昱以及宋挽呈早早也来到现场,虽然也很着急想要知道结果,可看到眼前的人山人海,顿时觉得有些眼晕,这怎么挤进去啊!他觉得他们已经来得很早了,没有想到有人竟是天未亮就已经守在这里。
宋挽呈也忍不住皱起眉头,“这情形压根挤不进去啊。”
现场人的情绪很激动,一个不小心兴许还会引起踩踏事件。
常喜乐道:“若不然我们先到一旁的茶馆候着,一会等人少了再说。”
常昱自告奋勇道:“乐乐你们在茶馆等我,我去看看。”
“不急,一会再去也不迟,人再多总有散的时候。你即便力气大,可这种场面也没法使劲,莫要为了这种事伤了自己。”
常喜乐来到这里,不知为何反而不着急了,至少不会急这一时半会儿。
常昱听此也就没再坚持,可没有想到的是,人不仅没有变少,而且越来越多。
不少人虽然早就知道了结果,可不管是中没中的都不死心,就怕自己看错或是看漏。总想着多看几眼,是不是就能发现奇迹。或者是考中的看到自己名字写在上头,心里无比的舒坦,忍不住想要多看一会。也有人就是来查探消息,或是看热闹。所以这人只多不少,因为不少人情绪激动,场面越发混乱。
常喜乐皱起眉头,“这情形看起来不妙啊。”
宋挽呈也没有想到会如此,“据说今年考生是有史以来最多的,原本我们南瓜府只有五十个名额,如今都扩到了八十个,副榜也从原来的五个变为了十个。大约也是因为如此,所以今年看榜的人也尤为多。”
“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肯定有人去抄名字了,一会我们买一份也成。”
府里专门有人做这生意的,发榜之时第一时间挤进去将名字抄下来,然后贩卖给对此感兴趣的人。而购买这名单的人一般不仅仅是考生们,城中有些资产的人家都会对此十分关注,想要根据名单来联姻,或者其他打算。
这生意很是好做,且买的人也不吝钱,有时候因为大喜还会打赏,所以不少人都会抢这门生意。
“只能如此了。”常喜乐也没有其他法子,他向来不喜欢往拥挤的地方里钻。
常昱道:“让我去瞧瞧吧。”
说着也不顾常喜乐反对,就迅速出门钻进了人堆里。
常喜乐还未来得及说一个字,常昱就不见了踪影。
“这小子怎么跑这么快!”常喜乐有些恼道。
他不是不知道常昱的本事,可实在是人太多,而且从前老是看到踩踏事件什么的,所以不想常昱冒这个险。反正又不是不知道结果,不过是推迟一会而已。
宋挽呈笑道:“虎爷老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能憋到这个时候已是不易。你放心吧,他出场绝对不会被人伤了一根寒毛。他平日钻进深山野林都能活得好好的,这点算个什么?你真是太过小心了,他如今可不是孩子了。”
常喜乐听到‘不是孩子’这三个字,不知为何瞬间想到之前与常昱在床上做的那些事,心中有些别扭,让他越发坐立不安了。
宋挽呈以为他是太过担忧,便是安慰道:“每次放榜皆会如此,官府早有经验,知道如何应对,必是不会让悲剧发生,你莫用太过担心。”
常喜乐干笑着点头,把自己污了的思绪给拉回来。
没一会常昱就回来了,衣服整洁,完全看不出在人群里挤过。
方才宋挽呈和常喜乐虽然一直保持淡定,可现在一件常昱归来,就很迫不及待的知道结果,纷纷站起身来询问。
“如何?”
常昱道:“宋先生为亚元,乐乐……和我一样。”
宋挽呈和常喜乐先是惊喜不已,听到后面那句话表情都变得有些扭曲。
和常昱一样,不就是倒数,虽然也同样荣耀,可听这怎么这么逗趣。
“你们两个还真是有缘分。”宋挽呈笑着摇头,因为这事对自己中了亚元之事反而不那么上心了。
常喜乐也有些哭笑不得,“总归是中了,恭喜宋兄,能得亚元可是不一般啊。”
宋挽呈能得如此高的名次,常喜乐其实并不为奇。
宋挽呈不仅学问好,而且见多识广是个真有才学的,能得亚元绝对是实至名归。他这几年在他身边可谓受益良多,否则他这次还真不一定能够考中。他虽然有前身的记忆,从前也算是个学霸,但是到底思维模式的不同,很容易产生水土不服。况且这里的人也不傻,他们身经百战,实力不容小觑。
只是凡事都无绝对,尤其科考之事经常会有猫腻,这亚元之位也就来得更不容易。
一屋子出了三个举子,这放在哪里都十分的不简单。沈百里虽然没有归来,可沈家一直关注着这边,一得消息立马派人前来道贺,还送来不少贺礼,价格皆是不菲。
而周边的邻居也得了消息,也纷纷登门道贺。不少家里有读书人的,都过来要沾点喜气。
发榜第二日便是官府亲自为新科举人举办的祝宴会,也被称之为鹿鸣宴。除了新进的举人之外,府里重要官员全都会来,宴会上还会发给新科举人衣帽顶戴等物。
常喜乐自然也跟着去了,只是比起亚元宋挽呈,他所得到的关注并不多。他如今虽然只有十八岁,比不少中举人都要年幼,可今年的解元也才十六岁,他这年纪而且排位如此落后自然不算什么。
倒是不少人见他脸上的疤都甚为惋惜,知道他只怕只能止于此。虽说能中举对普通人来说已经非常了不得,以后只需躺着就不怕饿死,而且是无上荣耀,却也难免为他遗憾。毕竟常喜乐还如此年轻,明明前途一片大好,可无奈命运捉弄。
却也有人觉得好奇,常喜乐面容有瑕疵,为何也能考中?
不过大多数人都不会把注意力常喜乐身上,常喜乐也就能安安静静的在角落里体验一下这鹿鸣宴是如何模样。
宋挽呈虽然与他一起来的,但是他排名在前,宴会的席位距离官员们最近,而常喜乐排名在后头所以位置也就颇为偏僻,两人相距甚远。
所有人入座,鹿鸣宴正是开始。
这时候歌者涌入畅想《诗经·小雅》中的《鹿鸣》之诗,舞者还挑起了“魁星舞”,预祝举人们会试高中。而待歌舞结束,还有抢宴者一哄而上,以争得一杯一盘沾沾新举人的好运。
常喜乐心底无比庆幸他预料到这样的宴会是吃不好的,所以出门之前就填饱了肚子,否则这时候肚子只能唱空城计了。
宋挽呈因为是亚元,而解元尚且年幼,而且颇为高傲,拒不饮酒,因此大家的炮火都冲向了宋挽呈。宋挽呈此时也是高兴,因此几乎是来者不拒,待回去时候宋挽呈已经烂成一堆烂泥了。
所幸常昱来接,一把将宋挽呈抱上马车,否则常喜乐都不知道把他怎么弄回去。
一上马车,常昱就把常喜乐抱住,“乐乐喝酒了。”
常喜乐本想推开,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心虚,没敢挣扎,“我没喝多少,场面酒不好推辞。”
这不过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常喜乐见这气氛,也忍不住开了戒。
常昱直直的看着常喜乐,“乐乐在撒谎。”
常喜乐好像办坏事被戳破了一样,嘿嘿干笑道:“我真没喝多少,我就是尝尝而已,真的,我保证!”
常喜乐说完这话顿觉不对,他才是大家长,怎么现在角色给颠倒了!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怎么都没有察觉到?
常昱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这次相信乐乐。”
言下之意,若有下次,找你算账。
常喜乐没好气的用手指点了点常昱的脑袋,“真是养大了儿子就多了个老子啊。”
常昱并未言语,用脑袋在常喜乐颈窝上拱了拱。
毛茸茸的脑袋在敏感的颈窝摩挲,从前还不觉得有何,大约是如今关系有些变化,让常喜乐觉得心里直痒痒,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你快点放开我,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常昱下意识把目光投在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宋挽呈身上,常喜乐假咳一声,“反正这不大好。”
“我喜欢抱着乐乐。”常昱耿直道。
“可别人看到……”
“关别人何事?若乐乐为此苦恼,我把那人的脖子给拧了喂狼便是,就不会有人言语了。”
常喜乐听这话差点没有栽倒,他怎么不知道他养了一个暴力狂。常昱虽然武力值很高,经常入山打猎,可却从不曾伤过人,除了歹徒。如今竟然说出如此残暴的话,让常喜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不可胡说!杀人偿命,这点小事何至于此。”
“可是他们惹乐乐不高兴啊。”
常昱的眼神非常的清澈,完全看不出正在说很残酷的话。明明话语里一副天凉王破的架势,可因为目光太过清澈,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很容易被蛊惑觉得这话很是正常。
常喜乐这时深刻体会到,常昱不管再如何融入人类社会,可之前被猛虎养大的经历都是不会被抹杀,并且一直会影响着他的思维和行为。
他原本看着常昱越来越‘正常’,以为他会跟普通人一样生儿育女,如今看来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常昱因为从前的经历,会让他认知障碍,总会有某处与常人不同。且这样的不同,若是不加以约束,极有可能会酿成大错,尤其常昱的武力值还非同一般。
这样子的常昱,只怕很难与这里的普通人如此亲密的连在一起。其实之前他就已经发觉了,只是总用等时间长了就好这样的话哄骗自己。
就像他一样,他虽然很适应这里的生活,对这里的人、物都充满了感情。可因为前世的记忆,让他总是觉得有一种隔阂。总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并未真正的融为一体,觉得自己无法真正的接纳本土人的靠近。
这也许是一种心理暗示,并非真实感受,但是不管是何种原因,结果都是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只怕没有哪个女子能与他在精神上门当户对,思维上、三观等无法处于一个频道。然后从潜意识里,让他放弃了对爱情、婚姻的追求。
伴侣是这个世界上最近亲之人,若无意外也是伴随着自己生活时间最长的人。相比亲人朋友,会更为挑剔。
他不是不能找个还不错的女人结婚生子,如同很多人一样,日子凑合着也能过去,没有爱情也可以拥有亲情、友情。偏偏他理想主义,认为心灵上无法契合,无法产生那微妙的化学反应,那还不如孤独一生,省得误人误己。
否则莫说这辈子,上辈子都可以找个人结婚生子。虽然他体弱多病,可家产颇丰,也算有些才学,想要找个人结婚并不算难。
但缘分未到,便是不想凑合而已。
他与常昱如此契合,也是因为大家都是这个世界特殊的存在,所以隐约之中有一种共鸣所在。这或许不是决定性因素,却也是重要原因。
也许这一切都是他想太多,可这里没有心理医生的疏导,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加深这样的想法。一开始就关闭了门窗,也就没有让人进入的机会。更何况这里的女子在婚姻上毫无自主权,不可能有能力也没有这个义务去为他打开门窗。
“乐乐……”
常昱见常喜乐这么看着他,久久不言一语,有些担忧的唤他。
“乐乐,别生气,我错了,以后我不说这话了。”
常喜乐见他又变成一个耷拉的小猫模样,顿时笑了起来,嘴里却严厉道:“以后莫要胡说,人命关天不可儿戏。”
“好,我听乐乐的。”
常昱虽然应了,可明显不是因为事情的严重性而是因为这是常喜乐的要求。
常喜乐暗暗叹了一口气,罢了,以后这小老虎就留在他的身边吧,莫要总想着推出去,否则若是以后闹出个什么事,可就后悔莫及了。
有他约束,也就不会担忧常昱的野兽暴戾性子会被激发出来,不会伤人伤己。
只不过如此一来,他们就要相依为命一辈子,中间难以插入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