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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总管,这是今年贡上的小龙团,是前儿太后娘娘赏下的,二总管没舍得吃呢,叫奴才给大总管送了来,您尝尝。”何五上赶着把盖碗递了过来。
林杏低头瞧了瞧,笑道:“想不到在这御药房也能吃到这样的好茶,听说这两年福建那边儿连着闹灾,这小龙团也越加金贵起来,万岁爷都不常吃,咱家今儿倒是造化了。”
说着,吃了两口,用帕子沾了沾嘴角,看向何五:“难为王公公惦记着咱家,送了这样的好东西,咱家在御前的日子短,实在没什么好东西回礼,心里可有些过不去。”
何五嘿嘿一笑:“您如今可是咱们御药房的一把手,哪还用回礼啊,二总管交代了,只大总管喜欢尽管吃,等吃没了再给大总管送过来。”
林杏点点头:“那咱家就擎受着了。”
何五目光闪了闪,开口道:“大总管,刚小的听太医院的孙大人说,您刚这一刀扎的巧,是极高明的医术呢。”
林杏却笑了:“什么高明的医术,跟你说句实话吧,咱家也就懂些简单的药理罢了,之所以看出你是血热妄行之症,是因咱家未进宫之前,邻居有个汉子跟你的病症一般无二,后来遇上个游方的郎中,不由分说扎了他一刀,这个病就好了,因这事儿太蹊跷,咱家就记住了,用在你身上正好,行了,时候不早,你这伤还没好呢,早些回去歇着吧,我这儿有刘玉呢。”
何五只得退了出去。
等他一走,林杏看了看手里的茶碗,叫刘玉端了铜盆来,把茶一点点倒了出去,茶汤倒尽了,果然有些微细末状的东西,也是何五心急,若是再等一会儿,细末全部融进茶汤里,神仙都看不出来。
刘玉脸色顿时就变了,指着她:“你明知道这茶里又有毒还吃,你是真不想活了是不是?”一把抓住她的脖领子:“想死,门儿都没有,只我刘玉活着一天,你就得给我活着。”说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就往嗓子眼里扣。
林杏急忙推开他:“你有病啊,老娘活着好好,死什么,刚我吃的那口茶都吐到帕子上了,你当我傻啊,明知有毒还往下咽。”
刘玉愣了愣:“你都吐了,那就好,那这是什么毒?”
林杏没好气的道:“现在还不知道,你去把兔子抱过来一只。”
刘玉应声去了,林杏把白菜叶在茶碗里滚了滚,喂给兔子吃了,不一会儿就见兔子开始不对劲儿,摇摇晃晃的开始在笼子里乱撞,又过了一会儿躺在笼子里不动了。
刘玉脸都白了:“这是什么□□?”
林杏摸了摸兔子的脖子:“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是曼陀罗粉,也就是我们俗称的狗核桃,重者致死,轻者致幻,我猜曹化的死多半是吃了这个,这东西若用的少,很难被人发现。”
刘玉:“照这么说,曹公公的梦游症,其实是他自己的幻觉。”
林杏点点头:“这东西破坏的是人的中枢神经系统,中了毒之后容易产生幻觉,半夜到处跑也不新鲜了,而且是循序渐进,越来越严重,这就让所有人都知道曹公公得了梦游症,然后再找机会把他推到荷花池里杀人灭口,果然做的天衣无缝,现在又拿这招来对付我,想的倒好。”
刘玉:“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杏:“本来我还还想着,若是能拿住王直的短儿,胁迫他为我所用,今儿这意思,我算是看明白了,这老太监一心想弄死我,御药房里有他没我,既然他送上门来,那咱们不如来个将计就计吧。”
何五一进来,王直就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他可吃了那茶?”
何五嘿嘿一笑:“吃了,吃了,这小子还真是御前出来的,是个识货的,奴才亲眼见他吃了,才回来的。”
王直点点头:“以后这个按我说的份量,每天放到他的茶里,不出七天管教他知道厉害,你仔细瞧着她的反应,每日来回报。”
何五应着去了,王直看向冯国安:“这小子敢在咱家跟前抖机灵,咱家让他去见阎王,就是可惜了我那几件儿好东西,活生生让着小子给祸害了。”
冯国安知道他说的是那几件家具,便道:“若能除了这个后患,公公那几样儿东西也算值了,总比翻出来,灭咱们的九族强,我看皇上那个药先停一停吧,我刚想了,虽不觉这个林兴的医术有多高明,可咱们也得稳妥些,先把这小子灭了再说,不然,真让着小子瞧出机关,可是大麻烦,还有,最近孙济世一直再翻皇上的用药记录,只怕是疑心了什么,你叫底下的人仔细着些,莫露出马脚。”
王直点点头:“你放心吧,底下都是咱们自己的人,回头我再点他们几句,牵连着身家性命,谁也不敢马虎。”
过了七八天,御药房忽然传出了个奇怪的消息,说新来的大总管林兴给死了的曹化缠上了,半夜里不睡觉天天往外跑,有半夜出去解手的小太监,遇上过,说,可吓人了,直眉瞪眼的往前走,喊了也不答应,瞧方向是奔着御花园去了。
有人瞧见,大总管到了御花园的荷花池子旁边,傻呆呆的往水里望,也不知望什么呢,身子摇摇晃晃,好几次差点儿栽下去呢,这不是给曹公公的鬼魂缠上是什么。
其实林杏很是烦恼,算计了所有,就忘了现在是大冬天,荷花池子都冻成了冰,就琢磨自己选的这个地儿是不是不合适,要不王直怎么还不下手,害的自己天天跟神经病一样,半夜跑出来挨冻。
林杏发愁,王直也正愁呢,如今外头的谣言四起,按说正是动手的好时机,趁这会儿把林兴弄死,全推到曹化的鬼混身上,倒也便宜,可这杀人容易,怎么灭口却是个大问题,以前弄死曹化的时候,根本没用费劲,直接跟着他,一闷棍打晕,推到荷花池子里淹死了事。
如今荷花池子里结了冰,推下去也没用,倒有些麻烦。
王平见师傅发愁便道:“师傅,您老还愁这个做什么,依着我说,直接一棍子把她打死,往荷花池子里一推,管他是淹死还是摔死的,反正死了不就得了。”
王直瞪了他一眼:“说你蠢你还真蠢,一棍子打死不就有了外伤,推到荷花池子里,赶明儿让人发现,一验伤就知道不是失足摔下去,这小子又跟皇上有些不清不楚的,虽说如今来了御药房,万一皇上还想着这小子呢,到时候查起来,有咱们的好儿吗。”
王平眼珠子转了转:“荷花池子旁边不有口井呢吗,直接把这小子塞井里头不就完了,那井深水凉,只他下去保证有死无生,那地儿自从曹公公死了之后,白天都没人往哪儿去,更何况半夜了。”
王直听了阴测测的笑了一声:“这倒是个好主意,既如此,趁热打铁,今儿晚上就动手,要不然,这小子天天在御药房晃荡,可耽搁了咱们不少财路,对了,这小子身边儿那个刘玉,你注意些,他要跟着,就先缓缓。”
王平道:“奴才省的。”
林杏在里头又套了一层棉袄,才把中衣穿在外头,大冬天的假扮梦游症,还真受罪,中衣轻薄,穿着出去瞎溜达,不用王直动手,自己先冻死了。
林杏只能在里头多套上两层棉袄,虽说看上去有些鼓鼓囊囊的,可大半夜的,看见自己这样穿的白乎乎,也没人敢仔细打量。
套好了,正要出去,刘玉一把拽住她:“那王直派出来的人,必然心狠手手辣,你,小心着点儿。”
林杏挑挑眉:“你要是真不想我死,就在后头盯紧了,咱们逮着了这个人,收拾了王直,才能过几天舒坦日子,不然,早晚丢了命。”撂下话就出去了。
林兴一到荷花池边儿上,就瞧见了那边儿假山后的人影儿,今儿晚上月亮大,正好映出个人影来,林杏瞧着像是王平。
林杏索性走了过去,就在假山前头不远站住,看似望着荷花池子,却是瞧着那个人影慢慢举起棍子,刚要落下来,就给跟过来的刘玉拿住,堵上嘴捆了起来。
王平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却并不害怕,仿佛拿准了林杏不敢把他怎么样似的。
林杏:“是不是觉得有你师傅撑腰,咱家不敢要你的命,你还真看得起你师傅,信不信,明儿我把你捆着往你师傅跟前一送,你师傅必然把罪过都推到你身上,就算我大人大量饶了你,你师傅也得要你的命。”
说着,把他嘴里的核桃抠了出来。
王平刚要喊叫,忽觉咕噜噜咽下个什么东西,不禁大惊:“你,你给我吃的什么?”
林兴拍了拍他的脸:“别着急,没什么,就是个药丸子,这药丸子可是大补的好东西,本来我还舍不得呢,是找人从苗疆淘换来的,使了咱家足足一百两银子呢,听说这东西一旦吃下去,就能在你肚子里生根儿,你也不用担心,只要七天吃一次解药,什么都不影响,换句话说,要是不吃解药,那东西发作起来,到时候肠穿肚烂,死相可是没法儿看。”
“你,你胡说,世上哪有这样的东西,即便有,你又怎么知道?”
林杏笑了:“咱家都能识破你们下到咱家茶里的曼陀罗粉,这又算得什么?别不告诉你,这天下不管是治病救人的良方,还是害人性命的□□,咱家都一清二楚,就你们这点儿手段,也就曹化那样没用的才会中招,想收拾咱家,早着呢。”
王平看着她,忽然想起那天他捅何五的时候,也是这副笑眯眯的表情,不禁从心里发寒。
林杏从腰里抽出剔刀,在他脖子上蹭了蹭:“放心,刚那药可值一百两银子呢,给你吃下就算废了,我要是这会儿攮死你,我这一百两银子岂不打了水漂,这么着,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就把解药给你,你按时候吃,保证能寿终正寝,可如果你把事情告诉了王直,就算咱家死了,你也甭想活命。”
王平忍不住哆嗦了起来:“你,你让我做什么?”
林杏笑道:“简单,怎么给我下的药,原样不动的下到你师傅茶里。”
王平声儿都抖了起来:“这曼陀罗粉是太医院副使,冯大人拿来的,我手里哪有这东西。”
林杏却冷笑了一声:“没有那就等着死吧。”说着,手里的刀子一转,割开绳子:“你自己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是想死还是想活。”撂下话站起来跟刘玉走了。
王平傻呆呆坐在荷花池子边儿上,猛然想起什么,忙抠着嗓子眼儿往外吐,胆汁都吐出来,也没见那药丸子。
忽听旁边传来一阵笑:“忘了告诉你,那药入喉既化,别说呕出来,就算把你开膛破肚,拿出你的肠子肚儿的涮几遍也没用,那东西可是活物,你死了它都死不了。“
王平一想到自己肚子里竟然长了这样的东西,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恨恨看着走远的林杏,心里想着,回去该怎么跟师傅交代,无论如何也得先回去再说,把今儿糊弄过去,明儿寻太医好好瞧瞧,林兴这小子阴险狡诈,没准就是骗自己的,哪有这样的□□,听都没听过。
想到此,爬起来往回走。
王直正焦急等着信儿呢,见他回来忙问:“怎么着了?”
王平:“那个刘玉始终跟在后头,不得下手。”
王直哼了一声:“倒真是碍事儿,咱家就不信,他能天天跟着那小子,你先回去歇着吗,明儿再去。”
却说林杏跟刘玉一路回来,都快冻透了,泡了个热水澡才算缓过来,躺在炕边儿上,由着刘玉给她擦头发,闭着眼咔嚓咔嚓的啃冻梨。
这是顺子昨儿送过来的,这东西林杏小时候常吃,后来长大就没怎么吃过了,想不到,宫里还有这东西,倒让她颇有些怀念。
啃了一个,伸手往炕桌上想再摸一个,却给刘玉拿走了:“你自己不是大夫吗,难道不知道这大凉之物,不可多食。”
林杏睁开眼,正对上他的目光,瞧了他一会儿:“刘玉,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要是再想不开,我也没辙儿,你要是打着我养好了身子,去勾引皇上的主意,还是省省吧,就我这样儿的,就算再养也成不了美人儿,更何况,你不也知道吗,乾清宫那位喜欢的可不是美人,依我看,你倒是比我有戏多了。”
林杏话说完刘玉蹭的站了起来,咬着牙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甩手走了。
林杏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嘟囔了一句:“这死太监还真是喜怒无常。”
坐起来拿着帕子继续擦头发,擦干了,缩进被子里准备睡觉,刚闭上眼就感觉死太监躺在自己旁边,也不睁眼,却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
一边儿缩一边儿琢磨,死太监的好处真是越来越多,除了武力值高,勤快,还是个智能型的人工暖炉,靠在他怀里,比抱着汤婆子还舒服呢。
感觉死太监拢住了自己,林杏嘴角翘了翘,这死太监就是嘴硬心软,说起来,比顺子还有用呢,要是出宫的时候,能把死太监带出去……
念头刚起,就是一惊,自己傻啊,竟然异想天开的要带死太监出宫,这家伙可是个定,时,炸,弹,回头爆了,自己可就死无全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