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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五台山回到松江,边学道病了一场。
原本只是低烧加咳嗽,一路强撑着到家,竟然严重到卧床不起。
送到医院,大夫说他是精神压力大,加上旅途劳顿,休息不好,风寒入体导致免疫力下降,得了肺炎。
边妈听了,当场就掉泪了。
在她心里,儿子这是累倒的。
躺在病床上,边学道不时咳嗽几声,半夜熟睡中也会咳醒。人虚弱得上卫生间都需要人搀扶,一整天一整天的睡觉,醒来后懒懒的,目光灰弱,眼神迟滞,几乎不说话,就是看着房顶发呆,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见平日里精明强壮的儿子这幅模样,边爸边妈全慌了。
难道发烧烧坏了大脑?
念头只在心里一闪,边爸已是一身冷汗。
他单独找到主治医生,问存不存在烧坏大脑神经的可能,主治医生模棱两可地说:“几率不大,但不是没可能。”
边爸脾气敦厚,可听了这句,一下就怒了——你让做的检查,我们一项没落的做了,然后问你病情,你居然跟我两头堵?
边爸圆睁眼睛问:“意思是你也不能判断具体情况?”
主治医生抬眼皮斜睇边爸,不悦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说:“我是医生你是医生?感冒发烧听起来是常见病,但致死致残烧成白痴的例子并不少见,病情在变化中,还需要观察。”
主治医生说的话,理论上没有错。
可是当着病人家属用这个语气说出来,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边爸抬手,指着主治医生,想说什么没说出来,转身走了。
边妈是个家庭主妇,边爸是个下岗工人,尽管现在家里有钱了,可两人本质上还是胆小怕事的小市民,在外面都不敢泼辣放肆。
边家人闻讯到医院了。
本来边爸边妈是不想往外说的,然而他俩就边学道这一个独生子,边学道生龙活虎时,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可是现在边学道这么一倒,老两口才发现,他们的幸福日子原来这么脆弱。
边学仁和边学义到医院后,见天天练字静气的四叔被人气得嘴唇发抖,上前问缘由。
边学义听完,当场发飙,扒拉开门外的护士,当着一堆待诊患者的面儿,一脚踹开呼吸内科主任医师办公室的门,冲进去揪着坐在里头穿白大褂医生的领子问:“你叫郑民生?”
边学道住院的这个医院,是松江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不少医生兼职教授,坐诊时通常会带上几个学生,跟在旁边帮手,顺便实习。
边学义冲进屋,揪着呼吸内科主任医师郑民生的衣领子要动手,办公室里两个实习的男学生站起来拉架,边学仁和边学道的两个姐夫这时也进到办公室,想把边学义拉出去。
却不想,郑民生这个久经恶劣医患关系考验的医生战斗力一点不弱,见男学生和后进来的几个人拉住了想要动手的那个男人,挣脱后,他居然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样武器……
一根双节棍。
见对面的医生竟然拿起了武器,更加激起边学义的凶性。边学义28岁前根本就是以打架斗殴为生,对面人拿刀他都不惧,何况是双节棍?
见凶悍男人挣开拉扯,伸脚踢向自己,郑民生抡起手里的双节棍打向对方。
门外看热闹的患者集体无语了。
这医生坐诊居然还随身带着防身武器……
…………
边妈家族这边人丁单薄,姐妹四人边妈排老四。上面三个姐姐两个已经因病去世,另外一个姐姐岁数很小的时候离家远嫁,音讯全无。
病故两个姐姐的孩子跟母亲家这边的亲戚都不怎么走动,近些年已经断了联系。
在医院里六神无主的边妈,急需一个贴心人说话,急需一个能代表自己和丈夫的人顶在前面出头,思来想去,她想到了单娆。
没跟丈夫商量,边妈拨通了人在燕京的单娆的电话。
接到电话后,心急如焚的单娆连夜飞回松江。
在病房里,她见到了瘦了一大圈、昏睡中的边学道。
边学道能认出单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单娆,跟看见其他人一样,表情平静,反应淡淡的,只是说了一句:“我没什么大事,你单位那么忙,别耽误工作。”
单娆抓着人蔫蔫的边学道的手,哭着问:“学道,你怎么了?”
边学道听了,只是摇头,不言不语。
从病房出来,见了一大帮边家人,单娆紧接着跟丁克栋、杨恩乔、麦小年一起,给边学义擦屁股。
尽管手里有武器,郑民生还是被边学义打断了鼻骨。
松江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是家名气很盛的医院,这里的普通医生都能量不小,更别说呼吸内科的主任医师了。
如果是在春山,边学义打了一个医生,打也就打了,他自己摆得平。
可这是在松江,边学义的关系网渗透不到这里,如果有道集团不出面,他就得被拘留10天。
郑民生本来坚决不肯善了。
不过他也有理亏的地方,你说你一个医生,随身带双节棍,是几个意思?再说了,他随身带双节棍的事,被好多人亲眼目睹,这事不好洗地。
最终,在有道集团和麦小年双重压力下,郑民生同意私下和解。
事情虽然解决了,但单娆心里十分看不起边学义这样的行为。
能惹事不能平事,算什么本事?
对这家医院不满意,转院好了,边学道也不是得了不能移动的病。
还有,边家亲戚里一些人对单娆工作岗位的盲目崇拜让她觉得十分沉重。她是在中央部委工作不假,可就是一个普通科员,回到松江,她能有什么能量?还有,边家这一大家子,就没一个明白事理,拦着边学义不让他闯祸的?
在医院守夜的晚上,单娆想了好多办法,想了好多话题,想让边学道多跟她说几句话,可是边学道除了咳嗽就是睡觉,中间会吃一些东西,会按时输液,除此之外,睡了醒,醒了睡。
他跟谁都不亲近,包括父母和单娆。
单娆心里郁闷。
有道集团的人心里更郁闷。
松江虽然地处边陲,但医疗水平不差,边学道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转到了北江省医院,按两家医院的诊断,边学道就是肺炎加低烧,其他没什么毛病。两天后,本地专家的会诊结果也出来了,跟医院诊断完全一样。
可是看边学道的样子,整天昏昏沉沉的,问五句话最多只“嗯”一声,无精打采的好像丢了魂儿一样,这么大个集团,好多项目箭在弦上,这可怎么是好?
无计可施的边妈,想到了求神拜佛。
事实上不只边妈这么想,其他人也在议论,边学道是不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一连几天,边妈拉着单娆去松江心恩寺烧香,还买了好多鸟放生祈福。
这天,边妈正在寺里长跪诵经,单娆的手机响了。
走到殿外接完电话,单娆神情复杂地看着边妈的背影,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难以决断。
诵完经,回医院的路上,单娆好几次欲言又止。快到医院的时候,她终于开口跟边妈说:“伯母,单位刚来电话,我得回燕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