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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而柔,又带着凉爽之意,分外的舒服,她唇边不由微微勾起,也在这时,她感觉掌心上轻飘飘地落下一物。
“这是风的感觉。”久遥握着她的手,“你现在睁开眼睛。”
风独影睁开双目,不过一眼,便如被刺痛了般闭上了眼睛。
“阿影。”久遥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低沉的声音里有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你方才已听过、已闻过,这里没有血,更没有死人。”
风独影并没有睁眼,冷着声道:“你我又何必看这些,我不喜欢。”
“阿影,这与你不喜欢的完全是两样东西。”久遥的嘴唇紧贴在风独影耳边上,以至那声音如此的响又如此的暖,“这是世间最美丽的一种颜色,凤凰便是一次又一次自这种火红的烈焰中重生。阿影,世人赞你为‘凤凰’,你岂能有负这名号,无论多少次,无论多么痛苦,你都可自这烈火中脱胎换骨,重新站起来,走出来。”
最后一句入耳,风独影禁不住全身一震,就仿佛沉溺黑潭许久的人,突然头顶上被敲开了一道缝,射入大片明光,她不由自主地浮出水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在此入目,已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前边是一片枫树林,此刻挂满丹枫,一眼看过去是一片连绵不绝的绯红,秋风吹过,枫树沙沙地摇,枫叶哗哗地舞,如同摇曳起伏的火海,还有许许多多秋叶随风飘飞,就如片片焰火在空中绽放,然后蹁跹而下,如此的明艳夺目,如此的绚丽慑人。
“这是风的摸样。”久遥指着那随风起伏的红色火海,“风可以听,可以闻,可以摸,也可以看。”他举着风独影的手,“而风过之后,它会带走一些东西,也会留下一些东西。”
风独影摊开的手掌心里,卧着一片火红的枫叶。
风过后会带走一些,会留下一些,那么此刻从她身畔轻掠而过的秋风,又从她身上带走了什么,留下了什么?
“走了这么久,累了吧,来我们坐下看。”久遥拉着风独影就坐在铺满了红叶的地上,然后从包袱里掏出两个纸包,却是一包白果桂花糖糕,一包金丝酥,“尝尝这个,是香仪学者做的,看味道如何。”他拈一块桂花糕送到风独影面前。
风独影接过桂花糕,左手拈着那片枫叶,眼睛看着那一片枫林,一直没有说话,但面上神情已渐渐放松,退去了近来那万事万物不萦于心的懒散漠然之态。
久遥看到她如此神色,心头顿安,微笑着拈起一块糕点静静品尝。
凉爽的秋风轻轻吹拂着,自枫林里穿梭,拂过两人衣鬓,偶有红叶随风而来,飘落两人的肩头衣上,有时风吹得急,便会簌簌地落下一阵丹叶,彷如红雨,煞是好看。而红雨中的两人,倚背而坐,手中拈着糕点,淡看风吹叶飞,显得如此的悠然从容。
这一刻,山林中风起叶随,沙沙哗哗地仿佛奏着一曲潇洒的山乐,可除此之外却再无声响,又显得如此的静谧,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自久罗山以来,自三石村之后,两人第一次拥有如此平和宁静的心境。
就这样静静地偎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忘却了身外世事,忘却了山外时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遥才拉风独影起身,“走了,我们再去看花。”
看过如此美丽的枫林,风独影倒有些期待他说的花。
两人继续往山上爬去,山路有些陡峭,好在两人都不是弱不禁风之人,一路走来倒不觉得累,沿途还碰上五只野兔,十只野鸡,一只狐狸,两只鹿。。。。。。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个斜凸,久遥老马识途般领着风独影转过去,又穿过一道峡谷,顿时眼前豁然开朗,一眼望去,风独影禁不住“啊”地惊叹一声。
眼前是一座山谷,四面山壁上爬满着绿色的藤蔓,然后从哪翠绿之上绽开着朵朵红色的凌霄花,举首望去仿如红云赤霞环飞半空。正前方的山壁上,挂着一道尺余宽的瀑布,如银练般自高高的峭壁上飞落,玉溅珠落般美妙。瀑布之下是一条大约四尺宽的小河,清澈的河水潺潺而过,河的两旁长着淡黄色的野菊花,丛丛簇簇,无以计数地开满河岸,随着微微山风摆动,就仿佛两条金色的光带在地上飘舞,满目奢华的明丽。还有淡淡地云雾在山壁,藤蔓,野花之上缭绕,为眼前一切更添飘渺之气,空濛如仙境,清净如桃源。
“这花谷漂亮吧?”久遥笑吟吟地牵着她往谷中走去。
“原来人间还有这等美景。”风独影喃喃,依然处于惊艳中,呆呆地任他牵着走。
久遥看她那摸样,也是满心喜悦,牵她走到小河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下,然后静静地陪着,任她看去。
山风吹拂里,除了带来清新的花香外,还夹带着淡淡水雾,洒落脸颊上凉凉的,让人更是神清气爽。
坐在河边,脚下便是金阳般美丽的野菊丛,抬头便是红云飞绕似的凌霄花,瀑布哗哗地飞落,如同奏着清越的曲乐,风独影纵是如何的灰心黯然,看得如此美景,亦不由得心畅神怡。
“这时候正是花谷最美的时候,再过些日子,到了寒冬,这些花便全谢了、枯了。”久遥轻声道。
“谢了真可惜。”风独影忍不住答话。
久遥凝眸看着她,道:“谢了并没什么可惜的。”
风独影一愣,转头看她。
“我一直觉得,一朵花与一个人,没什么区别。”久遥目光落向河边的花丛,“人一世,花一春,时间或有长短,可生命都是一样的。”
风独影眉尖微动,露出思索的神色。
“人有生老病死,花亦有枯荣,人一生要历尽磨难沧桑,花一生则历经风吹雨打。有许多的人,许多的花,都在那些磨难中、风雨中半途夭折了,历经千锤百炼后活着的,实属不易,亦是幸运,所以不该念念不忘那些磨难与风雨,不该执著于半途所失去的。无论是人,还是花,都该珍惜着今日的雨露阳光,才能如眼前这般,开得明媚灿烂,活得潇洒快活。”久遥说着,移眸看着风独影,目光如红色的凌霄花那样热情温暖,又似金色的野菊花那样明丽和煦。
在久遥的目光下,风独影有片刻的失神,然后脑中蓦然浮现一句话,“死者的死是为了生者更好地活。”
她失神之中并没有想到自己已然顺着记忆念出来了,而久遥听着,想起当年当日的情景,顿时百感交集,“原来你还记得那句话。”
风独影轻轻点头,“当日帝都郊外听到这句话,我便在想说话的人使谁,竟能说出这般话来。”
“死者的死是为了生者更好地活。”久遥说着这句曾经说过的话,如同心底幽幽叹出一声绵长的叹息,带着莫名的复杂情感。
当年那话是为了安慰那些无家无亲的流浪人,可如今,倒活生生的好似是为他们自己说的。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或许都是想起了过往那些已死去的人,那些难以割舍,却再也无法见到的人。花谷里静悄悄的,却并不寂寥苍凉,碧空白云,金阳洒落,花颜明媚,只是一片融融的暖,一片清清的香,一片谧谧的宁。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遥率先打破安静,“到午膳的时候了,你身子才康复不久,经不得饿。”
他从包袱里,将蛋饼、包子、炸鱼、肉干等干粮一包一包取出,还提了个小巧的银壶,里面装满了香气四溢的美酒,最后还有两个小玉杯。
两人坐在大石上,用着干粮,就着美酒,赏着鲜花似锦流水如带的美景,颇为惬意。
其间,风独影忽然道:“这让我想起当日在东溟海边过的中秋。”
久遥闻言轻笑,“那时候也是我们两个,对着一轮明月,品一壶清茶,哦,还有本公子为你吹笛。”说着,他从袖中取出竹笛,“看我今日再为你吹奏一曲。”
“嗯。”风独影一手支颐一手端杯,凤目里眸光似水,盈盈流转。
久遥横笛于唇,顿时一串清亮的笛音响起,便仿佛这花谷之中又添了一道银瀑,自高崖飞下,玉溅珠落般动听。
笛曲清扬里,风独影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偶尔品一品美酒,静静地聆听着,听风送来的窃窃花语,听风送来的潺潺水声,听风送来的泠泠笛音……此情此景,令人生出一种现世安宁,岁月静好之感,仿佛人的一生便可如此安乐过去,是如斯的美好。
或许笛音太美妙,或许花谷太美丽,又或此等安宁静好太让人沉醉,当一曲终了时,风独影依旧闭着眼睛,似乎不愿自那美好中醒来。等她终于睁开眼时,却看到一张完美无瑕的俊脸,还未反应过来,唇上一暖,有气鼻吹拂在脸颊上,带着美酒的醇香,她没有动,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唇畔先是在她的唇上厮磨着,然后能感觉舌尖在舔吻着,缠绵得如同勾画着她的唇线,令她不由自主地开启唇畔,于是那舌尖立时探入口中,轻巧的如同试探般滑过齿间,顿时颈后一阵酥麻传来,瞬间便传遍全身,她不由得轻吟一声,便感觉到一双有力的臂膀拥住了他,那舌尖也一改轻柔,如同长龙盘入占领疆土般的霸道,如同狂风扫过强行掠夺一般的急切,以致她瞬间便有一种要被吞噬的感觉,却又无力阻拦抵挡,只能气息不稳地任他拥着吻着……
昏昏沉沉里,她忽然回想起此生与男子的亲近。
兄弟间的拥抱应该不算吧?战场上受伤时与将士们勾肩搭背相互搀扶也不算吧?那十二岁那年,木槿花树下四哥睡着了,她替他抬脸上得落花时偷偷亲了他的脸,算不算?或者十三岁那年,四哥去闵州前,蔷薇架前月圆花好,四哥摘一朵蔷薇插在她的鬓角说回来要送她信物,说完后飞快地亲了她的嘴一下,算不算?
可是。。。。。。那所有的都算上,也不能喝此刻的相比。
再后来,她仅余的神智也飞远了,脑中一片空白,身子软软的又轻飘飘的,如在云端。
。。。。。。
许久后,久遥才放开她,沙哑着声音道:“我们得去看雪了,不然就要错过了时辰了。”
“喔”风独影呆呆地还没能回神。
出了花谷,久遥领着风独影往东走去,顺着山道往下,一路上穿林跨涧,中途还经过一段紧邻峭壁的羊肠小道,颇为凶险,可两人去走得安稳放松,久遥牵着风独影的手没有放开过,风独影也任他牵着没有睁开过。
时光流逝,等到两人走出山林时,已是夕阳西下,晚霞满天,如锦似火。
“看那边。”久遥指左前方道。
风独影顺着看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便见那边长满了大片的蒲公英,团团簇簇,如同白雪铺满山野。
“这样看去,还真像雪。”她淡淡笑道。
“还不止这样。”久遥神秘地笑笑,拉着她绕过那片蒲公英。
绕过去后,下面是一片颇为平坦的坡地,这时节里黄黄绿绿的野草中点缀些白得黄的野花。
“来,我们在这里坐下。”久遥从包袱里取出一块毡毯铺在草地上,然后拉着风独影并肩坐下,“等一下就可以看了。”
风独影今日已被久遥的“风、花”惊喜到了,所以这会儿也有些好奇地道:“可以看什么?”
久遥但笑不语,只是侧耳倾听。
风独影见他那样,便也不问了,学者他的样子去听。她功力深厚,比之久遥能听到更远更轻的声音,过得片刻,她便听到呜呜呜的呼啸声,她知道是起风了,正自那边山谷吹来,很快便会吹到这里。
“来了。”久遥轻声道,“抬头。”
风独影听他的话,抬起了头。
随着呜呜呜声越发的大,一阵大风刮送而至,然后便看到无数蒲公英自山坡上飞起,洁白如绒,随风飞上半空,有的顺着风力飞得更高更远,有的却飘飘荡荡地下坠,漫天铺洒如同絮雪飞舞。而天空上,暮云漂游,晚霞缱绻 ,仿佛赤绸横陈,胭脂浓抹,衬着雪白飘飞的蒲公英,那等景色是如此的奇异又奇妙,风独影忍不住发出惊叹。
“这样看着可真漂亮,便使真的下雪也比不上此刻。”
“每到傍晚,上面的山谷里便会起大风,然后吹起这些蒲公英。”久遥望着那些飘飞于晚霞里的蒲公英雪,声音极轻,似乎怕声大了便要惊飞了它们,“这一年来往在别院,无所事事时便常到山里走走,发现了这些,那时候就想让你也看看。”
风独影闻言,心头一动,侧首看向他。
她半生征战操忙国事,何曾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