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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峰之上的情形。当我摘采到那株雪莲之时,我清楚地看见了苏景宏目光中那抹杀意。
其实早在上山之前我便已经知道,苏景宏定然会对我下手,但是我没有遗憾了不是吗?虽然明白,但是我还是含着笑容将手中的雪莲递给他,“一定要救活祈佑。”
苏景宏的手有些颤抖地接过雪莲,紧握着我的手有些生疼,突然间感觉到我的手一松,在我以为要摔下去之时,手再次被收紧。
他竟将我带上了雪地,没有再看我一眼,便孤身离去。
看着他矛盾的身影,我怔住了,他竟然将我救了上来。他方才那明显的杀意,根本就是想将我置之死地,他松手了,却再次握紧了。
无数的雪花片片打在我的脸颊之上使我回神,侧首望着站在身侧的苏景宏,那刚毅的脸以及满面的胡腮,炯炯淡漠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军帐。我动了动口,却没有说出话语。
此后我们三人都沉默着,天地间唯剩下风声呼啸,雪声簌簌。
直到军医出来,我们的眼睛一亮,不约而同地冲了上去。可是我冲到一半之时却停住了步伐,呆呆地立在原地,望着展慕天与苏景宏焦急地询问着祈佑的伤势。
军医终于是松了口气,笑道:“皇上已然没有大碍,现在已经转醒……”
话未落音,二人已冲进帘帐,我的心也渐渐放下。
“雅夫人,您不进去么?”军医奇怪地看着我。
“不了……他没事,我便放心了。”苦涩一笑,我挪动着步伐缓缓后退。
展慕天和苏景宏却突然揭帐出来,“姐姐,皇上要见你。”
“见我?”瞬间,我乱了方寸,也不知该用何表情面对祈佑,又该与他说些什么呢?我想退却,但是心中却是如此渴望着想要见到他,见到他没事。
当我揭帘而进之时,眼眶猛地泛酸,望着虚弱着躺在床榻之上的祈佑,上身没有穿衣裳,唯有雪白的纱布将他的腰际缠绕了一圈又一圈,脸色异常苍白,但是目光却深炯地凝视着我。
虽然帐内生起了四个暖盆,热烘烘的,我还是担心他会冷,蹲下身子加了几块炭。
“馥雅……”他喑哑的声音唤了一声,气若游丝,几乎用尽了全力,闷哼一声,似乎扯动了伤口。我立刻跑到榻边担忧地望着他,“怎么了,伤口疼了?”
“没事。”他清寂的眼中略带着深软幽亮,巍巍地握住了我的双手,拉着我坐在床的边缘。
见他想起身,我立刻按住他,“别动,你有伤,万一扯动了伤口怎么办?”
他乖乖地不再动了,唇边划出淡淡的笑容,“方才苏景宏进来,只对我说……雅夫人是个好女人。”他扬起手,轻拂过我的脸颊,将我散落在耳边零落的发丝勾至耳边,“头一回,他在朕面前夸一个女人,一个他讨厌了大半辈子的女人。”
先是被苏景宏突然对祈佑说的话给怔愕住,随后又被他那句“讨厌了大半辈子的女人”之语逗笑,“大半辈子?那时的我还未出生呢,如何被他讨厌大半辈子?”
他无奈笑,却是多过宠溺,轻轻勾起了我的发丝,凝望了许久,“以后……不要再落发了,我保证,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再也不会。”
原本带着笑意的我被他一句话弄得眼眶酸酸的,看他对我那情深款款的目光,我仿佛回到了从前。终于忍不住,我俯身靠在他的怀中,泪水一滴滴落在他**的胸膛上,“你真是傻,为何要亲自带着连思过去,你真的不要你的江山了么?你舍得放弃吗?”
“我舍不得。”他很坚定地吐出几个字,随后又道,“看见连曦那把刀抵在你的脖子上,我很想赌,但是不敢赌……因为赌注是你的命,我输不起。”
感觉到他的手一直轻抚着我的脊背,那言浅意深的话语,前所未有的安心让我黯然一笑。
他将我埋在他怀里的头勾起,轻柔地抹去我的泪珠,看他刚毅的轮廓因唇角浅浅的笑意而柔软,我不禁有些呆愣,好久没有见到如此沐人的微笑,只属于他!
在我怔忪之时,他微白干涩的唇已经覆了上来,冰凉的舌尖触碰让我有些适应不了,向后退了分毫。他勾着我的颈项,不让我躲闪,唇齿间的嬉戏纠缠使我无法抗拒,就如一杯香气四射的酒,愈饮愈醉。
他厚实的手绕过我的腰间,隔着厚实的衣衫抚弄着我的**,我立刻伸手制止他继续下去,“祈佑……你……你有伤!”在空隙之间,我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真的……很想你。”他避过我制止他的手,唇慢慢滑落至颈边,唇时而轻柔若水地拂过,时而激狂若骤雨,迫出我紧闭唇间的呻吟声逸出。气息交织,于静默里带有暧昧的气息间,只听得彼此渐渐凌乱的心跳。
他渐渐火热的身躯灼了我抵在他胸前的手,怯懦着想要收回,但是迷乱的理智却让我攀上了他的颈项。他一个翻身,与我调换了个位置,将我压在身下。
见他此番举动,我立刻清醒了神智,惊叫:“祈佑,你不要命了!你的伤才刚好……”我轻轻推拒着他,生怕一个不小心使他的伤口裂开,“别再动了,好好躺着。”
此时的他就像个孩子,伸手揽了我的腰肢,紧紧箍在怀中,任性着不肯松开。我不得不将脸色沉下,“祈佑,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我轻轻将压在身上的他由身上翻过,让他重新平躺在床上,看着他的小腹上渗出了丝丝血迹,火气顿时涌上心头,“又流血了!”忙想下榻唤军医来为他重新包扎。
祈佑却紧紧拽住了我的手腕,“馥雅,别走。”他的眼中黑得清透,“留在我身边,让我好好抱抱你,不要让人来打搅我们。”
“可是你的伤……”我仍是不放心地盯着雪白的纱布上已经染上的丝丝的血红。
“一点轻伤而已,我还承受得住。”他将我揽入怀中,疲乏地伏在我胸前,闭目休憩,平稳的呼吸让我感觉他睡着了。
我的下身尽量不去贴靠在他的身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将他的伤口扯裂。指尖轻轻地划过他的脸颊,深深地凝视着他的容颜,就怕他会从我面前消失一般。
对于我的触碰,他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随即松弛而下,放在我腰肢的手又紧了几分,深深吸了几口气,脸上挂着干净的笑意,“馥雅……我爱你。”
一怔,我怀疑刚才听到的是幻觉,又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他依旧是闭着眼睛,含着笑意重复了一遍。
好久,都没有听他再说过“我爱你”三个字,好像……唯独在与他大婚那夜,他对我说过……
笑意渐浓,很认真地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纳兰祈佑说,很爱你,一辈子都不愿再与你分开!”他很有耐心地又回了一句,头深深地埋在我的胸前,薄削唇边犹带笑意,真的……很像个孩子。
我喜欢这样的他,因为此时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真正的他!
待我惊醒,床侧却空无一人,我的心凉到脚底板,祈佑呢?祈佑呢?
迷惘地在帐中搜寻着,却见展慕天搀扶着祈佑揭帐而入,我一惊,立刻赤脚翻身跳下床,搀扶着他另一只手,冲着展慕天道:“皇上伤势未好,怎么能随便出去走动,你看,伤口又流血了。”
“臣也劝皇上勿出去,但是皇上坚持,臣拗不过他。”
祈佑淡淡地笑了笑,“朕的伤势怕是军中将士最为担心的一点,若朕不出去给他们一个安心,这场仗我军便已输了一半。”
“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你的伤才刚稳定下来,药材还有好些日子才到。你要再出个万一,我岂不是又要再上雪峰采一次雪莲!”口气突然闪现异常的激动,但是搀扶他的力气依然是小心翼翼的。
我与展慕天合力将他扶坐在一张铺放了雪狼皮的椅子上,他软软地倚靠其上,带着笑意睇着我,“朕没事的。”
无奈地叹息一声,我忽望四个暖盆中的火没有初时之旺,便蹲在火盆边往里面加炭。
帐中的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展慕天似乎察觉到什么,躬身一拜,“臣先行告退。”
只听得帐幕被揭开又被放下的窸窣声,火炭噼噼啪啪地在盆中燃烧着。我起身走至他身边,颇为忧虑地问:“祈佑,这场仗有把握打赢吗?”
“没有。”他回答得很轻松,但是这两个字却是如此凝重。
“这么没有信心吗?咱们的兵力比连曦的兵力要盛许多。”听他这样说我很讶异,从来没有想过不可一世的他会说出这样没有信心的话来。
祈佑拉过我垂放在侧的左手,“是我累了。”
累!与祈佑相识十年,从来没有听他说过“累”这个字,我也没有想过,他竟会说累。
他修长的指尖摩擦过我每一根手指,那么轻柔。薄锐的嘴角一如往常那般凌起,然而那其中却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与期许,“馥雅,我们也自私一次好吗?丢下这五十万大军,我们远走他方,去过平静的生活,没有战争,没有血腥,没有利用……”
我再一次因他的话惊呆,只能傻傻地望着他良久良久。祈佑真的变了,他真的已经厌倦了这宫廷的斗争与身为皇帝的无奈,再也没有那份强势与不近人情。他今天说的两个词,累,远走……在我面前的还是那个为了争夺皇位连父亲都能杀的祈佑吗?
“馥雅,回答我。”祈佑握着我的手用了几分力气,这才使我回过神,眼光凌乱地在四处徘徊不敢正视于他,“祈佑,你别与我开玩笑了。”
音未消散,他便立即接道:“我很认真。”
我惨淡一笑,此刻多么希望自己真的能如他说的那般,自私一次。但是我不能,祈佑也不能,“你若真的想要舍弃亓国的百姓,我可以陪你自私一次,但是,我们离开之后呢?对,平凡的日子很快乐,但是你真的会开心吗?你的肩上永远背负着亓国千万百姓的责任,统一天下是你毕生的夙愿,这样不战而败,临阵退缩,将江山拱手让人,你真的会甘心吗?或许你现在会觉得值得,但十年后,二十年后你还会如现在这般不悔吗?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却丢弃了一生的夙愿,这辈子你都将有遗憾。即使我们过着平凡的日子,也不会开心。”
恍惚间,我看见祈佑眸中那抹痛苦,挣扎,矛盾。我心中也在疼痛,旦旦说:“不论这场仗是赢是输,我都将会永远与你并肩站在一起。”
“馥雅……”他动容地唤了一声,将我紧紧搂在怀中,却再也说不出话。
“战争的成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曾为自己的夙愿努力过,坚持过,付出过。这样,即使战死沙场,也是重于泰山。祈佑,你不属于平凡,高高在上,睥睨天下才是你最终的位置。”
“那你怎么办,你的夙愿呢?”
既然祈佑能为我舍弃江山,那馥雅又为何不能为他舍弃夙愿?宛然一笑,我回拥着他,“数日前,我的夙愿是趋于平静,而今日,我的夙愿却是生,亦同生,死,亦同死。”
这十日来苏景宏已派探子秘密前往昱国十里外的边防,将其四面驻军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四面环雪以及可隐藏军队的地形也尽在掌握,纤毫不遗。每夜苏景宏都会与展慕天来到军帐内与祈佑商议军政,更想方设法用最短的时间攻克边防,可见他们仍在粮草之上颇有困境。
他们议战之时我本想避开,毕竟这军事机密不容得我去窥听,而祈佑却不准我出去,说外头冷,留在里边没事。苏景宏与展慕天都没有反对,当着我的面也侃侃而谈,夜夜都商议至天明方罢休,真的很担心祈佑的身子能否支撑得住。
如果我是连曦,定然会乘祈佑受伤这几日与之交锋,这样胜利的把握必然更胜一筹,但是连曦没有。有时候我真的很不懂连曦,时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时而又保持着一个帝王的身份不去乘人之危。
我抱着双膝坐在火盆旁,时不时朝里面加炭保持着帐内的温暖。今日从亓国来的药材已经抵达,军医将其熬好送至军帐,但是祈佑却搁在桌案一旁动也没动,专心地与两位将士商议如何才能攻克边防那座如铁般的城墙。我知道他的压力很大,毕竟亓军比不了昱军,我们的粮草根本支撑不了。
亓国赢,昱国赢,在我心中已经不再重要。不论谁做了皇帝,都会为苍生造福的。曾经一度认为连曦没有资格统一三国,因为他心中的恨来得凶猛,而今他的心怀已经足够做一个统一天下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