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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上任的族长无末望向一旁眼神茫然无奈的官大人:“大人,这是你们要找的人,我给你带回来了。”说着指了指身后的迎春。
迎春依然咯咯地笑着,她两眼发亮盯着神庙大门,口里一直念叨:“我进去了,我进去了。”
官大人抚了抚额头,赶紧强笑着问迎春夫婿:“彭公子,这可是尊夫人?”
这位迎春的夫婿——冯公子,守着身边那个已经死去的仆人大半夜了,闻了这么长时间的血腥味,他整个人早已经麻木了。他茫然地抬头,看着自己疯颠颠的夫人,点头说:“是。”
这时候迎春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夫婿,她扑过去拉着他的手哈哈大笑,甚至拉着他转圈:“你让我溜进神庙去,你不让我见咱们的儿子,现在我听你的,我进去了,我做到了……走,咱们去找儿子去……”
冯公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和身旁的死人几乎没两样了。
无末在心里浮起一抹嘲笑的冷笑,不过他还是面无表情地问官大人:“大人,请问今日的事算是了结了吗?”
官大人狠狠地指着迎春夫婿冯公子道:“真是大胆的刁民!自己派那个刁妇跑来擅自闯入别人的神庙,却在这里冤枉别人,恶人先告状,你们好生恶毒!”真是好生恶毒,害得我半夜三更又累又饿又渴又冷又脏兮兮……不知道小妾现在在干什么……
他几乎是跳着脚对冯公子大骂一通,说得口干舌燥,复又转过身对着无末点头哈腰笑道:“族长大人,是下官糊涂了,下官竟然听信谗言,下官糊涂,下官该死!”说着那样子仿佛要扇自己几个耳光了。
无末冷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大人言重了,只要大人明白其中是非曲折就好。”
这边正说着,忽听得人群中一声惊呼,却是苏老爹倒在地上,忍冬大呼。
半夏听了慌忙抱着肚子跑过去,却只见自己爹爹两眼气得瞪着,胡子翘着,倒在那里不省人事。
一探脉搏,却已是气息微弱,命在旦夕。
当下这官大人见此,忙趁机哈腰点头地要带兵撤离。
无末走到小黑面前,单膝蹲在那里,和小黑平视。
小黑望着他,低低吠叫几声,无末也对之以吠叫。
一旁正要离开的官大人见了更加颤抖不已,看吧,早就说这群人是妖精是怪物,这个新任族长竟然能和狼说话呢,说不得这也是一只修炼成人的野狼精!
而望族的人多半听说过无末和狼说话的事,但没亲眼见过,如今见了,不由得敬仰钦羡,想着这果然是老族长选定的继承人。狼和望族人山上山下相望多年,时代友好相邻,如今狼群更是救望族人于危难之中,作为望族的族长能通狼语和狼族搞好关系那自然是极好的。
片刻之后,几只巨狼相互对视一眼后,小黑仰天长啸,顿时四荒八野的狼群开始响应,一时之间森森的狼嚎声此起彼伏在整个望族村甚至山落间回荡。
这狼嚎之声震得那些外族官兵个个心惊胆颤,个个眼巴巴地望着大人盼着能赶紧离开。
小黑再次扬起倨傲的狼头,仰天对月发出又一声悠长的嗥叫,这声嗥叫过后,只见狼群犹如潮水一般渐渐散去。
官大人见了这般,忙千恩万谢地对无末道:“族长大人,下官告辞了,族长大人手下留情,下官没齿难忘。”说着便赶紧挥挥手,带着自己的下属灰溜溜地离开了。
他们走得太快,犹如逃命一般,有的人甚至还不小心踩到了络腮胡子的尸体上。
冯公子黑着脸领着自己疯颠颠的夫人,趁着众人不背也赶紧溜走了。
费跪在地上,用那块白色的麻布抱起族长的骨灰,交到一旁老妈妈的手中,而其他人则帮着半夏要将苏老爹抬回去,又有人慌忙拿来了半根人参含在苏老爹嘴中为他吊命。
无末拿着鱼头拐杖,慢慢走到老妈妈面前,低头跪在那里。
老妈妈饱经沧桑的眸子含着泪水,她望着地上的无末,木然地摇了摇头:“有因就有果,当年他种下的因,总是要自己尝这苦果,只是可怜我那苦命的阿水,也可怜了你……”
一旁的费扶着老妈妈,忽然开口道:“无末,现在你要听清楚,族长曾有话留给你。”
无末听了,猛地抬头,郑重地问:“族长说了什么?”
费大声道:“革旧习,惠族民,护神庙。”
费一直跟在族长身边,仿佛族长一道影子一般,他说起话来平淡得很,不高不低,以至于大家都以为他就是这样说话的。
可是如今他的声音清朗地飘在神庙前,飘荡到每个望族人耳中,听得望族人茫然不已。低头沉思间,谁能解族长话中意。
他们世代生长于斯,每日醒来最大的敌人便是饥饿和寒冷。族长留下的那九个字,仿佛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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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爹根本没等到被抬回家,行到半路靠着人参的力道醒过来一次,醒来后只直着眼睛苍凉地喊了两个字“孽女”,喊完就两眼一瞪,咽气了。
忍冬哭得死去活来,她抱着老爹的尸身不放开,就连半夏她也不让碰。她是这么哭得:“爹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呢,竟然摊上这么两个不孝顺的闺女,活生生把你气死了!你让忍冬以后怎么办呢!”
半夏知道忍冬原本从小受宠,不太懂事,爹爹去了说些话来发泄也是有的,当下并不在意,只是低头默默地帮着父亲修理逝去的容颜。
可是一旁的邻里却看不下去了,首先站出来替半夏说话的竟然是牛婶子:“忍冬,你这是怎么说话,你爹这么走了该是你大姐迎春气的,却怎么把这事也推到了你二姐头上?”
忍冬瞪了一旁的姐姐一眼:“若不是她把疯颠颠的迎春找来了胡说八道一通,爹爹哪里会被气死!”
这……这道理不是这么论的啊,姑娘!
只可惜丧失父亲的忍冬悲痛之下把一腔怨气都撒到了半夏身上。迎春疯了,被他夫婿领走了,自然只好怪半夏。
周围邻居听得都张口结舌,却见半夏依然在低头为父亲梳头,将那花白凌乱的发丝梳理得干净整齐,再按照望族人的习惯挽成发髻。
曾经的她看不透天命,硬要留下爹爹的性命,如今看来,竟然是镜中月水中花罢了。
她的手摸向肚子,感觉到里面小家伙在踢腾,心仿佛被揪了一下,忍不住痛哭地闭上了双眼。
她的爹爹,竟然没来得及看看自己的外孙子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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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爹的后世,自然是无末和木羊给料理的,这其中木羊对无末种种冷脸,说话间动辄冷嘲热讽,无末也没说什么。旁人颇为看不下去,无末那是望族人新任的族长,是族里最为尊贵的人,木羊这脑子怎么想的,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最先看不过去的竟然是木羊的父亲岩,岩这个人没有费做事的沉稳细心,但他最是迂腐,也最是孝顺父亲了,在他看来父亲的遗命大过天。
父亲说无末是族长,那无末就是岩最敬重的人!
岩看着自己这个不孝子,气得在家里拿了擀面杖追着打——当然这只是街头言谈,不知真假。
族长和苏老爹是同一天下葬在上古山的,下葬得那天还出了点小矛盾。原来按照望族的风俗,每个去世的人会存放在一个石刻的棺中,棺材上方铺上鱼皮和兽皮做装饰,然后由族人中的壮丁抬着上山埋葬。
苏老爹先下葬,木羊和无末当然必须并列在第一排抬棺木,这没得说。族长作为更为尊贵的人,是后下葬的,然后木羊就挑理了:“他虽然是族长,可是却并不是爷爷的儿孙辈,哪里有他来抬石棺的道理!”
这话说的,众人都知道他必然是故意的了。
谁不知道无末是阿水的儿子,是老族长的外孙啊。可是这件事并没有挑明,无末最后也没有叫族长外爷爷,木羊自然拿这个当话柄了。
费听了,冷瞪了自己的侄子一眼:“你可知道,无末是从小由我教养长大的孩子。”
这话分量重得很,费教养长大的孩子,自然可以归结到费的子辈。
木羊却是不信的,当初那个什么阿水姑姑是被逐出望族的,爷爷怎么可能允许让十一叔去教导那个野孩子呢?
这一次,费还没说什么,岩说话了:“木羊,你一定要记住,无末是你爷爷的孙辈,他就是你的哥哥,是你的亲人。”
木羊一甩头:“他是族长,我高攀不起这样的兄弟!”
岩气结,拾起一旁的石块就要去砸向木羊的脑袋。
费拦下,望着木羊道:“木羊,你现在这样做是违背老族长的意思,现在请你离开这里,回家去吧。”
木羊一听,震惊不小:“十一叔?”
费冷漠地转过脸,不再看木羊。
岩点头:“你十一叔已经说了,你还不回家?”
事情的结局是,木羊没有得到去抬扶自己爷爷——前任老族长石棺的权利。
这在望族村是很严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会成为族人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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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末和半夏的茅屋中,两个人并没有因为无末得到族长的位置了多么感到幸运。
半夏感受着腹中小娃的胎动,轻轻地道:“爹爹和族长终究是看不到我的娃儿了。”
无末走过去,趴伏在半夏肚子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他失去了一个亲人,一个他从小远远望着从来不能接近的亲人,也是他从来没承认过的亲人。
无末闭上双眼,贴靠在半夏圆鼓鼓的肚皮上,感受着那里奇妙的胎动,心中却不禁想,当年母亲是以怎么样的心情抚摸着自己在肚子里的胎动呢……
半夏抚摸肚中娃儿的手逐渐伸到了无末身上,她轻柔地抚摸着无末黑色的发丝,犹如无末也是她的孩儿。
无末干脆埋首在她肚子上,轻轻地磨蹭。
半夏看不到,但她知道,她的无末竟然哭了。
她双手搂住他的脑袋,将他抱在怀里。
别哭,无末,你还有我,还有娃儿。
小剧场:
问题:为什么苏老爹第一次没死,第二次死了,难道不能再弄一根牙牙草吗?
上人答:一个人只能被牙牙草救活一次。
族长答:因为没有了执念。
野狼答:一只狼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个河流,一个人不可能两次吃下一根牙牙草。
无末答:因为这次是被气死的,不是病死的。
阎王爷答:天天牙牙草,我这里岂不是没人了?
作者答:剧情需要,留着你没用了,干嘛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