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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让宸王听到了也没什么要紧,她说的,也不过是一些该当的话。事情就是如此,非要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若宸王听着了,却没问她,显然表明了宸王是站在秦颖月那边的,不想就秦颖月怠慢她的事情而有什么表示。或许在宸王心里,秦颖月就是理应不给她施礼、理应不从她的手里接赏赐。因为在他心里,秦颖月才应当是正妻。她这后到的替代,岂有什么资格能做正主儿的主子?
“听说福宝斋新出了一样儿新年福糕,下了朝,我就直奔福宝斋去,给你买了来。”宸王笑道。
容菀汐笑道:“你从议政殿的龙椅旁下来,却直奔福宝斋去,可真是难为你了!”
“可不是么,瞬间变成了升斗小民。你快尝尝,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宸王说着,边急着把糕点打开了。
里面放着的,是十几块儿“福”字形状的白色糕点,看起来和牛乳糕差不多。容菀汐拿了一块儿尝了,一口还没咽进去呢,便忍不住笑道:“这哪里是什么新点心?不过是牛乳糕换了个样式罢了。把原本的圆糕点,变成了福字而已。不信你尝尝,口味可有不同?”
容菀汐说是让宸王尝,但却是拿了两块儿糕点递给初夏和知秋。
这俩丫头也不客气,连声儿谢都没有地就接了,也不在意这是宸王特意给容菀汐买的东西,送到嘴里便吃起来。
宸王原以为容菀汐看到这些福糕会很欢喜,毕竟这可是他排队买来的啊。看到她这么一副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嫌弃的反应,未免有些悻悻。自己也拿了一块儿尝了,果然……还真怪不得容菀汐。这的确就是牛乳糕,只是换了个模子而已。
“回头儿早晚让人把这破店给查封了!”宸王气道。
话音刚落,忽听得院里传来一阵狂奔,还加上几声着急地大喊:“殿下……不好了殿下……”
宸王摇摇头,吩咐初夏:“给他开门……”
“我看他是不想活了,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好了?总是这么慌慌张张,非要打他三十大板,他才能长记性。”宸王和容菀汐抱怨道。
容菀汐笑道:“可别怪得太早,或许真的有什么极要紧的急事儿呢。”
卓酒虽然平时爱玩爱闹,但却也不是真的没分寸之人,还不至于无缘无故地在大过年的喊“不好了”。怕是有什么大事儿呢。
卓酒进了屋,直接自己把请安给省去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道:“殿下,宫里……宫里来人儿了!说,说……说陛下驾崩了!”
“什么?”宸王和容菀汐同时一声惊呼。
虽然知道皇上驾崩是迟早的事儿,但却也从未想过,皇上会恰好在大年三十儿这一天仙去。尤其是在皇上已经撑了这么久之后,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皇上会说没就没,甚至于连一个病重的传召都没有。若是病重了让他们进宫去陪伴几日,也总算有个准备。这一消息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宸王和容菀汐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来传的?”宸王问道。
“他自己说,是李公公身旁的小福子。”卓酒道。
宸王和容菀汐相视了一眼,显然并不觉得这事是假的。虽说来得突然,但好在这两人都是相当理智的人,不至于被这突然而来的噩耗给惊得乱了方寸。
容菀汐吩咐卓酒道:“你先别慌,稳住了才行。听我的,这就去找薄嬷嬷,让薄嬷嬷速速去给我们准备孝福,等下儿直接送到宫里去。我和殿下这就进宫去,片刻不耽搁。这事儿至昭德院便止了,莫要再往外传,待到尘埃落定之时,一切自有结果。”
卓酒仔细听了,点头应了声儿“是”。却是依旧看向宸王,见宸王点点头,这才急着去办了。
容菀汐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因着是新年,穿了眼里的玫色,若是这样进宫去,可是大大失了礼数。又见宸王穿着的还是那一身上朝之时的监国太子的明黄,便吩咐初夏和知秋道:“快去给我和殿下找一身素净些的衣裳。”
俩丫头应了,急着去寝房的衣柜里翻腾。此时却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心扑通扑通地跳。
有了容菀汐的安排,宸王不必担心什么。放心过后,却反而是一股如同潮水般汹涌的悲痛席卷而来,兜头而下,压得他透不过气。手心、脚心都是冰冰凉凉的,呼吸也不那么顺畅,一如初夏和知秋那般脸色惨白,紧紧攥着拳头,却还是止不住心内猛烈的颤抖。
父皇……父皇……
今儿上朝之前,他还去漪澜宫给父皇请了新年的安。父皇的样子明明看起来很不错,还乐呵呵地说,让他下午早些带着菀汐进宫来。说是已经让母妃备了家宴,今年因着身子不适,便不大操大办了,只是叫了在京都城里的这些儿女们,到漪澜宫里用一顿年夜饭,一起守岁,倒是别有一番乐子。
当时父皇说起这些安排的时候,眼中满是期待。那时父皇的眼神儿,是他自打记事儿以来,从没有见过的柔和。他想,父皇是爱他们这些孩子的,父皇期待着这一场只是作为父亲和子女们团聚的家宴。
他还兴冲冲地想着,回家要和菀汐亲自下厨,一起给父皇做两道好吃的菜,带进宫里去。还要去淑女坊给父皇买上两坛子好酒,让父皇尝尝鲜。还想着要和老四一起,像寻常人家那样,向父皇讨些压岁的银钱呢。还想着要将兴儿也带进宫里去,让兴儿给父皇磕头,讨一个大大的金元宝来。
可是……没想到父皇竟然去了……父皇还没等到这些,便去了……
父皇这一生,所得到最少的便是家的温暖、便是天伦之乐,不管是他不愿也好、还是他无福也罢,这都成了他坐拥天下、富有四海的一生中,唯一缺少的东西。及至生命最后的一段日子,他很想要得到这些,然而偏偏天不遂人愿,并不能遂了他的意。
身为儿子,对自己的父亲,他是爱着的;但是身为臣子、身为一个曾经被君上摆布的臣子,对君上,他是恨着的。有时候,这些对君上的恨,甚至超过了对父亲的爱。但及至此刻,及至他听到这噩耗之时,他记得的,就只是父亲对自己的好,就只是自己对父亲的崇拜和依恋。
可是,父皇走了,在还没来得及听他说一句有关父子之间深情的话之时,父皇就这么急着走了。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向父皇请教、还有很多话没有和父皇说清楚。
父皇就这么走了……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让他看到,连最后的交代都没给他。
是否父皇还在生他的气?是否父皇还在气他赢了大哥?所以才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他见,所以才连一句嘱托和交代都没有。
初夏给容菀汐找了一身水蓝色的银丝绣锦裙,看起来清素寡淡。给宸王找了一身银灰色的袍子,看起来沉闷稳重一些。容菀汐很快换好了衣裳,将衣袍给宸王扔了过去,让他也快些换上了。宸王还算麻利地换好了这一身便袍,神情却还是有些怔忪。
容菀汐知道宸王其实是一个相当孝顺的人,只是不幸生在皇家,诸般孝顺之意无处安放罢了。她知道此时宸王心里一定很难受,但劝说之言到嘴边儿,却又觉得说出来是毫无用处的。只是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快走吧,母妃此时定然在悲痛之中,我们得快些去陪她。”
虽然父皇去了,但是母妃还在。此时他们没有功夫悲痛,而是要撑起一片天,不能让宫里乱了、不能让风国乱了。往小了说,则是照顾好母妃,不能让母妃因悲痛太过而伤了身子。这些宸王自然明白,所以只是轻轻说了这么一句,便胜过了千万劝说之言。他会尽快把自己的思绪调节好,尽快让自己理智地去面对这一悲痛。
宸王是个理智的人,她一直都知道。他的理智,有时候让人觉得可气,有时候又让人觉得心疼。此时,她只是心疼他。容菀汐很希望宸王能把这丧父之痛歇斯底里地发泄出来,但她却也知道,宸王不可能这么做。哪怕她不劝他,哪怕她说让他发泄,他都不会这么做。
容菀汐和宸王没带随行的奴婢,而是匆匆让冯四套了马车,紧赶着往未央宫去了。到了北宫门,宸王亮出了腰牌,讲明了有急事,直接让马车驶进了宫内,一直到了漪澜宫门口儿方停下。
刚下了马车,容菀汐和宸王便听到了自漪澜宫里传来的阖宫哭声。宫院门口儿的守卫们,此时已经尽数到院子里去跪着,悲痛地哀哭着。这些汉子们一声声的悲哭,让人听着心内凄然。但这些悲哭里,却定然是有真有假。
还有漪澜宫屋里屋外跪着的奴才们,各个哭得悲痛不已,可真的在意皇上死活的,不过是平日里服侍皇上的那几个奴才罢了。而且这些奴才中,除了那忠心的李忠贵之外,其他人,都只不过是在担心自己的去路罢了。
进了漪澜宫,只见寝房里跪着两个年老的太医,皇贵妃跪在床前,此时却只是默默地垂泪。李忠贵跪在床尾,也是一下下无声地抹着眼泪儿。
皇上在床上平躺着,面上一丝血色也无,但是看起来,竟然有些许安详之感。
宸王的双腿瞬间沉重起来,艰难地迈着步子,缓缓自跪了一地的奴才中穿过,往寝房里去。容菀汐慢慢跟在宸王身后,光是从他的身形儿上,就能看出他的悲痛已极。
看到皇上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容菀汐的心里,也是悲哀难受得很。可这番难受,说起来,也不过是出于对死者的敬重罢了,并无太多感情。说实话,虽然她也称皇上为父皇,但却永远不可能真的把皇上当做自己的父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