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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过后,初夏和知秋围着圆桌旁嗑瓜子儿,容菀汐坐在桌边绣着刚刚着手开始绣的一个钱袋。宫里来的这吩咐,未免炸开了平静的日子。
容菀汐穿针的手顿了下,细想了片刻,问道:“殿下在哪儿呢?”
“奴婢不知道。”初夏闷声道。
心想,还能在哪儿啊?除了在秦颖月那里,也是没别的地儿了。
“你去打听打听,我要去求见殿下。”容菀汐道。
初夏有些不情愿,但也还是应了。
知秋则是直接嘟囔出来:“殿下这般给小姐脸色看,小姐干嘛还这么关心他呀?要死要活随他去嘛!”
容菀汐看了下手里的绣花儿,轻叹一声儿。心想我若是真能做到如此潇洒,此时也就不会做这事儿了。
明明心里都已经想好了,就是和他较着劲儿,看谁能斗得过谁!反正她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忙着照看常乐坊的生意赚银子、忙着练剑谱上的招式强健身子、忙着去陪父亲说话儿、忙着和初夏知秋玩儿、忙着逗雪绒……那有心思想他呢?
可这么过了一下午,却发现,心里、头脑里,仍旧满满的都是他。
于是在安静用了晚膳之后,便向自己妥协了。直接拿起了针线,打算绣一个表白的信物给他。之前绣得那些不痛不痒的东西,没一个能表明她的心意。这一次,索性来个直接的。
看着已经绣好的两个字……只愿。
只愿君心似我心,死生不弃长相依。
她想要的,不过是他的心,能如她的心一样,都是真的爱上了。
我的表白至此,接不接、受不受,就看你的了。
爱了就爱了,没什么可遮掩的。就算你心里还有秦颖月,又能怎样?我尽全力把你抢回来就是了。不过就是争抢一个心爱的东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没必要弄得那么矜持。
容菀汐从没想到,在感情里,自己竟然可以主动至此、竟然可以勇敢至此、大胆至此。她忽然觉得,其实所有能矜持得住的,都不算爱。
初夏转了一圈儿回来,语气里,也有些喜悦:“小姐,殿下在问柳斋呢。就云裳自个儿在外头侍立着,没旁人。”
容菀汐放下手中的活儿,道:“走,你随我去问柳斋。”
坤宁宫的事情,好像一声集结号,吹响了初八的战事。容菀汐不认为这事儿有这么凑巧、不认为庸王那边真能这么消停,也不认为秦颖月出现在他们府里,真的只是个巧合。
她担心他,不管他的脸色如何难看,她总要听到了他的应对,才能放心。
容菀汐带着初夏往问柳斋走,刚过了柳林,却见卓酒引着一个身着便袍的男子往这边走。瞧着,容菀汐隐约记得,这人好像是言官杜丰生。
“先回去吧。”容菀汐道。
“都到门口儿了”,初夏道,“想来殿下说什么事儿,也不会避着小姐,咱们在一旁等着不就行了?”
容菀汐一想,也觉得有道理。而且也想要看看,宸王对她的疏远,到底能到什么地步。因而非但没回去,反而快步往前走,先于卓酒他们到了门口儿。
由云裳通传了,静等着。
可云裳话音刚落,容菀汐就听见了从屋里传来的话:“本王约了客人,一会儿就到。让王妃先回去,回头儿本王有空了,再去瞧她。”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呢?殿下自己在外头拈花惹草的,还把两个都带回家里来了,我家小姐都忍着呢。非但没有责怪殿下,反而几次三番地主动讨好殿下,可殿下却连见都不见!就算不喜欢了,也该当面说清楚吧?别这么故意晾着人玩儿!”
初夏气得直接扯着脖子喊道,也不顾还有人在后头儿呢。
其实容菀汐本可以在她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拦住她的。但却没有这么做,而是由着初夏说出来。她到想要看看,宸王该做如何应对。
毕竟初夏说得可都没错儿。但是有一点,初夏没说……
那就是,是她有错在先。
可是现在,她还不能确定宸王的这番冷淡疏远,是不是因为她和翎王的事。如果不是,岂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既然初夏说了出来,不如借着这鼓劲儿,激宸王一激。
因而没拦住初夏不说,反而在初夏说完之后,添油加醋道:“行了初夏,我们是什么身份呢?你别忘了我和殿下当初是怎么说的?殿下心里头,一直念着的可都是……我算什么呢?人家已经得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何苦来再敷衍我这颗棋子呢?你这般吵吵嚷嚷的,反而让人觉得是你主子没风度,非要缠着人不放呢。”
“小姐,这不是缠着不缠着的事儿,奴婢是觉得,就算好聚好散,也要当面说清楚嘛!”初夏越听容菀汐这么说,就越是生气。
屋里,宸王听着容菀汐的话,却是嘴角含着一抹笑意……
心想,你这是激我呢?哼哼……没门儿!这次要是不给你点儿教训,以后还怎么制住你?
他以为,他只是微微含着一抹得意的笑意罢了。但实际上,此时他的脸,已经笑得开了花儿。好在他是一点儿情绪也不想让容菀汐看见,听着容菀汐来了,便背对着窗子,坐在书桌上看着墙壁。偏偏这墙壁上,还有她那绣得不甚如人意的牡丹图。真是哪儿哪儿都逃不开她。
容菀汐等了一会儿,想给足了让宸王说话的时间。但是……宸王依旧没有回应。
身后儿,卓酒和杜丰生的脚步已经停了。
容菀汐也不能再赖下去,只能道:“走吧初夏,不见便不见吧……”
原本是想要平平静静地说一句的,可这声音一出,却是明显的失落。
真是恨不得而给自己一耳光啊!太窝囊了!
“娘娘。”杜丰生和卓酒同时向容菀汐施了一礼。
容菀汐温和一笑,示意了便罢。
她是不担心今儿的事情,会被杜丰生笑话、或是被杜丰生传出去。一来杜丰生为人耿直,不会对王府家事感兴趣;二来,宸王看准了要用的人,必定都是十分忠心的。
听得容菀汐的声音如此失落,宸王没来由的,眉头紧锁了起来……犹豫了片刻,便猛然回身!原想着直接将她叫进来说清楚的,却是用这一脸焦急的神色,迎上了有些尴尬的杜丰生和卓酒。
只得摆摆手,道:“小杜子,你快进来!”
其实杜丰生比他大几岁,但他就是愿意充大,而且光充大还不行,还非得亲昵得给人起了个小太监的名字。但杜丰生这样耿直的人,非但不觉得宸王这样的行为有多过分,反而很是受用。每每听到宸王叫他“小杜子”,脸上的笑意便收也收不住。
容菀汐一路慢悠悠儿的走着,眉头紧锁……
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宸王真的不是因为生气她急着去救翎王,而只是厌倦了她?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所感受到的,却不是这样呢……她的心里,有一种很清楚、很清楚的感受,那就是宸王在吃醋,在耍小性子。
这种感觉,随着她和他共处一府的时间越长,而越是加深。也不知怎的了,不过才回来一日而已,却好像,已经过了好久似的。今儿从外面回来,走在熟悉的王府里,一时竟然忘了宸王冷待她的事儿。好像只要走在宸王府里,只要知道他在府中,她的心,就没来由的闲适安定。
可……刚刚的冷待,却是真真切切的……
容菀汐觉得自己心里很乱,从来没有这么乱过。从来没有哪一件事,能让她这么想不通。一会儿觉得,自己心里的感受是对的,一会儿却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一会儿,又觉得她的确没有自作多情……
就这么反反复复的,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扇晕过去!或许醒了,一切自然而然就想通了。
“小姐,咱们快点儿走吧,奴婢瞧着这天阴得厉害呢,好像要下雨呢。”初夏见容菀汐失魂落魄的,轻声提醒道。
容菀汐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道:“原来是阴天了,我还寻思呢,怎么今儿天黑得这么快。方要感叹,‘果然是秋日里’了呢。”
“小姐一门儿心思都扑在殿下身上了,整个人都糊涂了……”初夏嘀咕道。
容菀汐摇头笑笑,道:“可能就是报应吧……”
之前宸王那么黏糊她,她不领情,现在倒好,轮到她了啊。
也罢,别管心里有多苦、别管有多丢面子,就当还他人情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自己的“犯贱”,容菀汐可真是越来越能看得开。底线一步步的被自己给踢走了。可是自己却不觉得有多心疼,反而美滋滋地乐此不疲呢!
原来真正爱上一个人,是这样子的啊……就是甘愿为他放下骄傲、甘愿为他折辱自己,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她啊,真是病得不轻呢。
回到房中,一颗对他的担忧之心无所寄托,便只能继续着手于手中的钱袋。好在只是一个小钱袋而已,很好绣。容菀汐打算今晚就把它绣完,然后明儿一早,别管他在哪个美人儿的院子里歇息,她就让初夏去堵他,将东西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跑,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
夜深,漆黑的天幕上无星无月。阴了一晚上,这一场大雨仍旧没有落下。
漆黑的天幕笼罩着大片都是漆黑的宸王府,府里,各院儿都已经歇下了。
唯有昭德院的寝房里,烛火的光芒跳跃着。恍似无尽深渊里的一盏指路灯,分外明显。
已经快要到子时,容菀汐怕初夏和知秋撑不住,便以不耐烦的语气,哄她们回自己房里去了,说以免她们在这儿打扰她。俩丫头走后,她自己便靠在枕头上,半盖着被子,借着床头烛灯的光芒继续绣手中钱袋。
也不觉得困,一针一线穿梭之时,脑海中、心里,满满都是他的身影,都是他们的过往。
初见之时,他问,“这是谁家的女孩儿,怎么生得这样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