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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亭镇,一座破败的庙宇内。噶尔丹盘腿而坐,拿布轻擦那柄从未离身的宝刀。刀上血迹斑驳,好像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似得。
面前的灰色大门只剩下一扇,也是摇摇欲坠。内院原本有两只石狮子还有石灯,现在也东倒西歪的摆在一旁没有人照看。零零闪闪的站着十几个士兵,个个脸上都是颓败。
不远处有马蹄声,士兵们都惊恐的朝远处望去,待看清楚只有一骑,才松了一口气。
塔尔朵儿平时骑马的机会很少,她性子弱,身形也是瘦小,在马背上她气喘吁吁,眼看面前的庙宇越来越清晰,这才有了力气。
进门之后,一眼望见噶尔丹坐在地上擦宝刀,她便走过去半跪着,柔柔的叫了一声:“大汗。”
噶尔丹老远就看到是她来了,却不理会,现在她来到自己面前,他也只是随口问道:“你怎么又跑回来了?孩子们呢?”
塔尔朵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颜如花:“大汗,我把孩子们都安顿好了,他们很安全。”她握着噶尔丹的手又放柔了声音,才说:“我是来陪着你的。”
噶尔丹的女人虽然多,塔尔朵儿甚至算不上是得宠的一个,但她为噶尔丹生下了一双儿女,过去的几年也有过一段充满欢乐的舒心日子,甚至比起在科尔沁的时候快乐,于是她从心里觉得,她是噶尔丹的女人,生生世世都要和他在一起。
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有完全展开,便被随即而来的鞭子抽疼了,塔尔朵儿痛苦的蹙了眉头,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上面是火辣辣的疼。
噶尔丹有些发怒的指着马鞭对她说:“我好不容易才把你送出城去,你还回来干什么?孩子们没有你的照顾,他们能顺利长大吗?”
塔尔朵儿不说话,只低垂着脑袋默默流泪,庙宇的角落里慢慢站起一个衣服破败,上面还有斑点血迹的女人。塔尔朵儿听到动静,便回头望去,喃喃的叫了一声:“术尔珠姐姐,你也在这里?”
那名叫术尔珠的女子身材高挑,云鬓峨眉,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像是会勾人魂魄一样,从塔尔朵儿一进门她就看着她,先是讶异,而后又是轻笑。
她慢慢走到噶尔丹身边坐下来,手臂上还留着同样被噶尔丹抽破的伤疤,傲慢的朝塔尔朵儿说道:“我是大汗最宠爱的妃子,我当然在这里。”
塔尔朵儿把头埋得更低了,以前在王帐里面,她就一直逆来顺受,最初嫁过来的时候,噶尔丹也宠过她一阵子,可很快就抛在脑后。除非是战事失利的时候,才会来柔弱的她面前寻找安慰,除此之外几乎从不踏进她的房门一步,也一直任凭她受得宠汗妃的欺负,从不过问。
噶尔丹原本以为这个从科尔沁嫁过来的侧妃不会活过两年,谁知道八年过去了,她倒是自怡自乐,还接连生下了王子公主,汉人里面有个词叫做与世无争,说的应该就是她这样的。
“那我去给大汗和姐姐去打水过来喝。”塔尔朵儿说着便要起身,噶尔丹伸手一拉,几乎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冲旁边的术尔珠喝道:“你去!”
术尔珠瞪大眼睛,一双美目里面全是怒火,但畏于噶尔丹的威信,什么也没说,起身出去了。
塔尔朵儿脸上全是不解,又不敢开口,只讶异的看着噶尔丹。噶尔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左右挪了挪,看到了脖子上那一条红得惊心的鞭印,伸手摸了摸,柔声道:“还疼吗?”
一股浓密的喜悦幸福瞬间充斥了塔尔朵儿整个心田,她忙点点头,想了想又摇头,笑道:“大汗,一点都不疼了。”
噶尔丹被她俏皮的样子给逗笑了,柔情的看了看她,然后低头下去轻吻她的脖子,用舌头舔刚刚被她抽疼的伤痕。
原本塔尔朵儿还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的挣扎了两下,被噶尔丹强势按住了,便也微笑着接受了,还伸手抱住了噶尔丹的脊背。
术尔珠捧着牛皮水袋,怔怔的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心里生出阵阵恼怒,握着水袋的手指间也逐渐发白。
傍晚,噶尔丹睡着之后,术尔珠推醒了也在熟睡中的塔尔朵儿,以不容商量的语气吩咐她:“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要对你讲。”
塔尔朵儿揉了揉眼睛,望着术尔珠已经出去的背影,想了想,又帮噶尔丹把被子掩好了之后,这才站起来走出去。
术尔珠把塔尔朵儿带到后院,确定周围都没有人之后,突然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把小弯刀,直逼塔尔朵儿的脖子,塔尔朵儿吓得几乎要尖叫,术尔珠早有防备,伸手把塔尔朵儿的嘴巴捂了一个严实。
她冷冷的在塔尔朵儿的耳边说道:“我想走大汗不放,你能走为什么还要回来,是存心来气我的么?”
塔尔朵儿被吓坏了,捂着嘴巴不能说话,只得含了泪拼命的摇头。
术尔珠叹了口气,又说:“你放心,我虽然平时爱欺负你们,却从来没有杀过人,我不会要你性命的,但你若不依着我,我也难保自己不会出手,你明白么?”
塔尔朵儿听不懂她是什么意思,但相较刚刚,她也平静多了,也不反抗,只听术尔珠接着要说什么。
“我知道大清征西大将军的女人是你的亲妹妹,所以你才敢大着胆子回来,因为你知道自己一定不会被杀死,对不对?”
塔尔朵儿越来越听不明白,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她自己也从不打听,她甚至不知道征西大将军是谁?她想了想,终于想明白了,欢喜的把术尔珠的手拉下来说道:“你是说齐齐塔雅娜吗,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术尔珠十分好笑的看着塔尔朵儿:“说你没有脑子,还真是没有冤枉你,你的好妹妹正和她的男人一道,要把我们全部杀光呢!”
塔尔朵儿才听明白原来齐齐塔雅娜也在西北,刚要再打听,又听术尔珠带着一丝恳求着说:“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你,你一定要掩护我逃走呀,我还年轻,模样又美艳,我不想被乱军杀死,求你救救我吧!”
说着,她竟然跪了下来,一直以来她都是十分高傲的,仗着噶尔丹对她的宠爱,一点都不把别的女人放在眼里,还曾经把噶尔丹的几个低等侍妾折磨的死去活来,几乎要自杀。
但是塔尔朵儿性格似乎是天生懦弱,就算是被人虐待了,也感觉不到,所以能够一直很透明的存在于噶尔丹的后妃帐子里面,多年都是相安无事。
她很不明白的看着术尔珠,破天荒的说:“大汗一直以来都是最宠爱你的,虽然你没有为大汗生过孩子,但大汗从不冷落你,现在他落了难,你不是应该陪在他身边照顾他的吗?为什么要只顾自己逃走?”
塔尔朵儿说话声音依旧柔柔的,但刚刚那句话脱口而出,已经是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反常了,显然,她是气急了的。
术尔珠没想到这样低声下气的求塔尔朵儿,换来的却是她的教训,当下恼羞成怒,站起来就要再拿刀子威胁她,手腕却被飞过来的石头打中,手一松,小刀掉落在地上,两人都十分惊讶的回头,却见噶尔丹黑着脸立在阴影里。
术尔珠被五花大绑,跪在破庙里面,塔尔朵儿盘腿坐在噶尔丹身旁,一脸焦急,她好懊悔说了那番话,一定是那话被大汗听去,这才要杀术尔珠姐姐的。
术尔珠脸上已经全是血印了,跟她身上的鞭印一样,都是被噶尔丹抽的。不同的是前面逃跑被噶尔丹抓住之后,他总还是有些怜惜的,挥鞭子也没有朝着脸上,落在身上的也只是星星点点。
都是塔尔朵儿!要不是她无端端的跑回来,大汗也不会对自己这样绝情!
术尔珠吐了一口鲜血,发红了的眼睛瞪着塔尔朵儿,咒骂道:“你这个被剥了皮的小娼,妇!你好歹毒的心肠,专程跑来陷害我,离间我和大汗!”
噶尔丹对准术尔珠的嘴巴又是一鞭子,这一鞭子用了十足的力气,几乎把她的舌头给打掉了。然后他丢掉鞭子,冷冷的看了眼疼的几乎要晕过去的术尔珠,吩咐两旁的士兵:“把她挂到外面的树上,不给她喝水,也不给东西吃,让她慢慢的死了吧!”
塔尔朵儿一听,几乎要吓坏了,忙轻轻拉了噶尔丹的胳膊,一幅要求情的表情。噶尔丹没有理会她,静静的看着术尔珠被士兵拖走。术尔珠的舌头被打烂了,已经不能说话,这个时候也只能够面目狰狞,愔愔哭着,却不能发出一个字来。
塔尔朵儿把脸埋在噶尔丹的肩膀上,身子也微微发抖,她实在是害怕,直到噶尔丹十分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仰天忍泪的叹道:“长生天!我竟然一天都没有珍惜过她,我最好的姑娘啊!”
后来,噶尔丹告诉塔尔朵儿,术尔珠为了逃跑,跟他的侍卫私通,已经不止一次被人发现了,他一直忍着不杀她,是因为顾忌往日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