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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逝?”
愤慨的神情逐渐变为沉重。
他环视周围神情尴尬的雷族子民,又看了看说话的两位长老,本该心生羞耻的他却是变得有些呆滞。
金银老祖仙逝了?
晦暗的眸光看向面色阴沉的雷戬,心底骤然堕入冰窖。
是他吗?那个一指泯灭族址的天机阁老祖?
所以正祖才会选择苟且?才会如此屈辱?才会令全族臣服?
那他刚刚的所做所为,是否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
死亡的临近,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
多年沉醉权势的欲望,也在此刻归于脑后。
原来外族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而他,却还停留在族内的位置上,与那堪堪数人角逐。
他到底在干什么?
“雷戬。”
与此同时,沐辰的声音自高空落下。
“你打算怎么做?”
雷戬昂首,看到的是那带着戏谑,残忍,期待,邪魅笑意的面容。
他金眸一沉,按在地面的手微微颤抖,数息之后,重新将脸抬起。
眼里不再带有一丝怜悯,一丝愧意,只剩岿然不动的坚定。
“雷坤屡次忤逆本祖之命,更是大逆不道的顶撞少主,两罪并处,赐予雷诛灭罚之刑。”
话落,雷戬举拳凝握,体内雷元暴动,浑身雷弧氤氲环绕,一股霸道雷威自其身周弥漫出去!
轰隆————!
五蕴雷池受其引动,滚滚天雷四方汇聚,化为一团五色雷旋悬于雷坤上空!
身边的长老见状面色惨白,却是不敢有半分的挪动。
雷诛灭罚之刑,乃是雷神殿祖所创,除灭嫡系的至高雷刑,一旦降下,哪怕雷坤属于巅峰圣者,也断无法抗下这特制的雷罚!而同时,此雷会锁定受刑者;一旦受刑者有所行动,威能便会提升三分;但正因这项锁定特性,致使雷罚多出一项弊端。
若是受刑者身周拥有生灵,且生灵有所行动,便会直接被诛灭雷罚视为劫场或者协助逃跑,被雷罚一同判定。
感受上空压下的死亡宣告,雷坤惨笑一声,脑海里不断回荡着此生无数的画面。
可出乎意料的,没有幼时的朝前备战,没有少时的武道开蒙,亦没有成年后的争夺内斗。
填满脑海的竟是兄长归族,相视时自己的怯意;被他第一次称呼弟弟的兴奋;和他第一次对话的欣喜;以及他那满是茧子,粗糙又有力的大手,抚摸头顶时刺挠却又温暖的情谊。
然后,记忆停留在那对长相可人,性子柔软,明明惧怕,还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脆声喊他小叔的侄女身上。
尽管因为当时的立场和氛围让他只能冷着脸点头示意。可其实他的心早已被两个小丫头的甜音击溃,险些表露真意,给予回应,甚至将她们搂在怀里。
因为比之那个从小阴郁,丝毫没有雷神殿阳刚之气的侄子,她们简直就是天使,是能够让他毫无理由,毫无敌意,抛开对立都想接触的孩子。
自那之后,他日思夜想,不惜借公务之名,多次巡查绕路行至两丫头和那外室兄嫂的住处,为的就是看看有无机会制造一场巧遇,与两个小丫头亲近亲近。
可让他惊怒的是,去往她们的住处,听到的不是小丫头的欢声笑语。
而是用那甜美声线,惊声尖叫出的痛呼和惧意。
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就要下去探查情况。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堂堂大长老的他,竟被雷诺的护卫拦住,并嘱咐自己这是殿主家事,让他不要越界。
家事。
他都这样说了。
身为对立立场的自己,又能再强行干涉什么?
只能狠狠的凝望那名护卫,并在心中将那家伙痛骂了无数遍。
可痛骂之后,他又无比奇怪,奇怪曾经那样的他,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直到回归居所,唤来了他的影卫,调查两个丫头的居所。
不想不查不知,一查顿时气血翻涌!
雷诺那个畜生,竟然以折磨两个丫头为乐趣。
为此,他第二日便以特训后辈为由,将其扔入雷兽牢狱,任凭其哭喊呼救亦不搭理。
直至其被雷兽撕咬到濒死,他才将其救出。
事后,他被正房大嫂寻门问罪。
又本雷恩老祖鞭挞报复,闭门思过。
直至关了三月紧闭,才终于恢复自由。
而他恢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慰问那俩丫头的情况。
得知后续雷诺非但没有消停,反倒变本加厉后,他对那所谓的侄子已经恼火到了极点。
可他深知自己一意孤行不但帮不到那俩丫头,反倒会成为她们的遭受痛苦的催化剂。
所以想了很久,便只能于根源上解决问题。
力量,只要让她们拥有力量,即便遭受摧残,也好歹有能力反抗;哪怕反抗不了,也总算能够抵御。
于是他再一次拦住雷诺,恐吓威逼之下,以雷诺之手,将嫡系所修的雷鸣心诀注解到极致,传递给她们。
后续……他被雷恩的护卫检举,被雷恩送入禁地。
这一次,他被卸除大长老职权,禁闭十年不许出世。
他没有感到意外,却在去往雷恩老祖所在之前探望了雷诺一次,与他说了此生最为平淡的一句话。
“我出来之时,若云月姐妹出事,即便拼死,也会断你的一切。”
说完这句话,去往禁地的路上他思考了许久。
明明只是一次初见,他为什么会对两个丫头上心到这种程度?
现在想来,却是瞬息明悟。
或许,他只是在那两个丫头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
而在内心深处,对雷乾这个人,永远都保留了一份兄弟的情谊。
立场让他无法直面雷乾。
云月双子便成了他释放真实自我的地方。
那么又是什么让他沉醉于权利,丢失了自我?
除了年幼时夺取殿主之位的嫡系之争,恐怕绝大部分缘由,便取决于这两次,雷恩老祖的刻意针对,让他迫切的想要夺得那份属于正祖的力量,从而镇压一切,改变一切。
只是不知何时开始,这个目的变得不再纯粹,而是病态。
病态到不顾一切。
病态到直至雷乾捏着他的脖子,告诉他云月丫头的事,他都未能反应,甚至可以说,已然遗忘,直到现在,直到死亡临近,直到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就此陨落,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那样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