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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洪伟也瞪大眼睛,僵在原地。
王庸瞥了李洪伟一眼,不满的道:“怎么?才刚拜师,老师的第一个命令就不听?”
李洪伟赶紧摇头:“不是……只是……”
王庸摆手打断李洪伟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即刻开始,跟在这些老师身边,提高自己的学问。如果你不好意思,那我就来帮你指定第一位学习的老师好了。刘老师吧!”
刘改之表情变了。
他看看王庸,再看看李洪伟,掉头就走:“那什么,我工作挺忙的。真的没时间帮你教导学生,要不你让顾老师带带?”
顾衷德闻言,脸色也变了:“我也忙!我看热闹的时候都没停止工作!老刘你别坑我!我觉得千叶老师行有余力,完全可以一边工作一边教导学生。”
千叶真昔低头写字的手明显一滞,头也不抬,道:“我自己的学生都教导不过来,哪有空带王庸的?王庸要统领全局,确实没时间,我理解。但是也不能找我啊,我也不清闲啊!我看秦铮挺合适,跟王庸是同门师兄弟,算是这位小朋友的师伯,正合适。”
坐在轮椅上的秦铮微不可查的按下了轮椅上一个按钮,只听吱呀一声,轮椅调转一个头,将秦铮的后背留给王庸。
场面一时间变得极为尴尬。
似乎,王庸想要偷师的主意注定要落空。
而没被点到名的几个学者,都憋着笑,虽然眼睛没看王庸,但是耳朵却时刻倾听着王庸那边的动静。
该!谁让王庸不怀好意呢?他自己的学生竟然想让整个办公室的老师帮着教,也忒不要脸了!
李洪伟愣在原地,面色通红,再度陷入手足无措的局面。
王庸看着自己这个新弟子,不由叹口气,道:“你这样怎么成为改变世界的人?你觉得牛顿他们站在这里,会畏惧到不知所措吗?你跟牛顿他们的区别就在于,牛顿的自闭仅仅是他内心世界的关闭,但不影响他对外部世界知识的追求;而你,却一并都封闭了。这样是不对的,你应该大起胆子,厚起脸皮,就当那些老师们是死物,不存在,而你则是一块牛皮糖,啪一声黏到这些死物的身上,扯不断铲不掉,直至吸收完了他们的所有知识才自动离开。别以为我收你为徒,就不会把你逐出师门。我这人很随意的……”
“……”李洪伟无言以对。
“……”其他学者老师也无言以对。
王庸这个混蛋太损了,故意把这些老师们形容为“死物”,还当众叫学生死缠烂打,实在不像是良师。
而且,这个李洪伟本来就患有自闭症,王庸还想李洪伟拉下脸变成人人厌恶的牛皮糖,未免有点异想天开。
诸位学者摇摇头,不再理会王庸师徒两人。
在他们看来,李洪伟这辈子都不可能按照王庸吩咐去做。
似乎被他们言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洪伟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足足一个小时,李洪伟都处于天人交战之中,迈不出那一步。
王庸也没再搭理李洪伟,而是开始工作,不断跟几位学者商讨一些分歧点。
每个人都跟上了发条一样,紧张有序的忙碌着,只有李洪伟,成了多余的人,跟这方天地格格不入。
“唉!”有人不经意间扫到李洪伟身影,然后深深叹口气,继续忙碌。
战胜自闭症,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王庸的话固然能起到作用,但是又不是灵丹妙药,怎么可能短短几刻钟就让一个自闭症患者敞开心扉拥抱世界呢?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李洪伟跟一个雕塑一样,愣愣站在原地两个小时。
他双手绞在一起,青筋迸现,就像一个考了个位数成绩的孩子,在犹豫要不要把试卷拿给妈妈看。
“诸位老师,中午我请客,鲜虾板面、红烧牛肉、酸辣豚骨、罗宋汤随便选!”王庸拍拍手,道。
却是已经临近饭点。
“哇,王老师大气!”一众学者们高喊。
只是接下来,学者们就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王庸,问:“王老师,我吃腻了珍馐佳肴,能不能申请吃一次米饭?”
王庸轻咳一声:“理论上可以,但是我还是建议诸位吃以上大餐。因为——快!”
说着,王庸变魔术一般从桌子底下搬出一箱子泡面。
种类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什么鲜虾板面口味的,红烧牛肉口味的,酸辣豚骨口味的,应有尽有。
众学者显然早就熟悉这一幕,全都悲愤的看着泡面箱子,依次上前领了一碗。
而李洪伟则愣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感情,王庸嘴里的大餐就是泡面啊!
这些人,为了节省时间,竟然连外出吃饭的功夫都不肯,宁愿一边泡面一边工作?
李洪伟忽然有些感动。
仿佛一下子找到了自己跟这些学者的共通点。
原来,他跟这些著名的学者们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可以为了喜欢的东西废寝忘食的!
刷,李洪伟迈步上前,一把抓过一碗泡面,熟练的掀开盖子撒上调料冲满开水,等待泡开的时间里,人已经坐到了刘改之的身边。
刘改之愕然看着李洪伟,不明所以。
李洪伟面色微红,眼中却闪烁着笃定之意,指着刘改之身前的草稿纸,问:“刘老师,这篇《郑风?将仲子》真的是一首分手诗吗?”
刘改之下意识点点头:“诗里面说的很清楚——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显然这是在委婉拒绝求爱之人,多数学者对此都是一样看法。怎么了?”
李洪伟摸摸头,道:“我有点不同看法,我认为这是两个情深意浓的情人之间的私通行为。女孩子说‘哥哥你不要翻我家的墙,压断我家树木。不是我吝惜这些树木,而是实在害怕我家兄长斥责’,这完全不像是正常的求爱拒绝,而像是在暗示情郎她害怕兄长发现,提醒情郎小心一点,不要被兄长抓到。女孩子总是喜欢正话反说,这似乎是女性的通病,不分今古。女孩子其实在鼓励情郎晚上翻墙进来。”
李洪伟一番话说完,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呆滞了。
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李洪伟,怀疑这还是刚才那个自闭少年吗?
虽然李洪伟对于这首古诗的理解有待商榷,但是他言语中流露出来的独特见解跟不同以往的自信,却是让大家都大吃一惊。
刘改之愣了一下,随即沉吟道:“你说的不无道理,确实有这种可能性。很好,来,你再看看这首,你有没有其他独到的见解?”
李洪伟得到肯定,信心大增,脸上的紧张情绪渐渐退去,开始融入到这个办公环境里来,认真发表自己的见解。
而刘改之听到明显不对的地方,则会予以纠正。
仿佛,刘改之进入了老师的角色,正尽心尽力教导着自己学生。
看到这一幕,躲在远处吃面的王庸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狡黠笑容。
半晌后,刘改之才恍然惊觉,大呼上当:“王庸!快把你学生领回去,耽误我进度了!”
王庸则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刘老师,请注意您的措辞。您这样的话语很容易伤害一名患有严重自闭症的年轻人的。您也不想他刚刚有所好转,就被你一句话打回原形吧?”
“你……我……”刘改之无言以对。
明明知道王庸在变相绑架,但是他却硬是找不出反驳理由。
再看李洪伟,满脸期待的看着刘改之。
刘改之不由心软,只能任由李洪伟留在身边,时不时教导指点几句。
就这样,李洪伟开始了满屋乱窜的学习模式。
放下了心理包袱之后的他,真的做到了王庸所说的牛皮糖模式,但凡被他黏上的人,无不苦不堪言,不胜其扰。
教吧,白白便宜王庸;不教吧,李洪伟一副诚恳态度提问,万一拒绝,很容易打击他的情绪。
更要命的是,王庸还时不时在旁边来一句“X老师,请注意您面对的是一位病人哟!”、“X老师,您怎么忍心拒绝一位企图打开心灵跟世界沟通的自闭症少年的请求?”
这话,一瞬间就让王庸师徒俩占据了道德高地,原本不想搭理李洪伟的老师,也只能于心不忍的教导起来。
日复一日,这俩师徒,几乎快成为办公室人见人躲的恶人了。
每一天上工,几位学者老师都跟做贼似的先瞅瞅李洪伟来了没有,然后才敢进办公室。
以至于后来大家群体抗议,逼迫王庸通过一个决定——李洪伟每天的提问数不得超过三十,超过这个数目,众位学者有权利不解答。
决议通过之后,李洪伟的提问果然少了很多。
只是,众学者紧接着也发现,李洪伟的提问变得愈加具有针对性、愈加难以解答起来。
李洪伟就像是一块海绵,在遇到了海洋之后,拼命的吸收水分,变得越来越博学。
千叶真昔跟李在先都带了学生过来,这些学生每一个都在两人身边学习了五年以上。
但是跟李洪伟比起来,竟然落后一截,在许多重要问题上的观点,都不如李洪伟独到。
“王庸这次捡到一个宝!”这是所有学者们心中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