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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仙缘镇,窄小的地域之内,一切已经忙碌到了极致,一切似乎应该嘈杂喧闹才对,可却出乎意料一片安静。
若说因为那即将揭晓的结局,所有人应该惶恐、应该害怕,那更应该有喧哗哭闹之声,可是什么也没有。
在灵石即将耗尽的那日,所有不能参加战斗的人,老弱妇孺、重症伤员、后勤修士,皆是默默停下手中这忙碌了许久的事情,站到了大阵边沿,看着那些修士竭尽全力同妖魔进行最后一搏,这一刻,他们虽然不能参与,亦不能再改变什么,但至少,当最终的结局到来之时,他们愿意与这些搏杀到最后的人一起面对。
到得这一天,妖魔之数已不似最初他们看到的那般漫山遍野,却也依旧铺满了大阵外沿,根本看不到有何空隙。
此时此刻,一直在战线最后压阵的耿丽长长吸了一口气,手中丹霞赤炎环绕的飞剑呼啸而出,竟是不再有任何顾忌一般地合身扑入了战阵前沿,似是被耿丽这举动惊醒一般,闻人凌漂亮面孔上显出一种懊恼与恍悟来,于是,他亦不再迟疑,唤出长剑亦是直接杀将过去。
这般的举动不只是闻人凌,沈仁远远看到耿凡与闻人凌似龙跃入海一般撕裂妖魔之海,他亦是长剑一扬,直接投入战斗中。
三个内门真传剑修的全力投入直让战场形势登时颠倒,战斗中所有人精神登时一振,耿丽不必说了,其余二人,闻人凌沈仁那皆是真传中战力数一数二的人物,在这等妖魔中,如虎如羊群,三人却似乎约好一般,在这等低阶妖魔面前并不过多停留,一斩即走,首级自然是留给了其他修士,三人的剑下目标更多是锁定在了那等高阶妖魔面前。
这等争战到了最后关头,对方显然也是毫不吝惜,在杜子腾判断中,不只是炼制了两重、甚至连炼制了三重的血奴都投入了不少,确实也是下了血本,这些厉害的妖魔自然也是很快被三人从血奴中找出,一一应对。
似这等顶尖的筑基修士与高阶妖魔的对战波及之广难以想像,周遭修士与低阶妖魔很快为他们空出三块小小的空地,似这等交战对于战局氛围的影响亦是难以预料,即使是杜子腾在一旁亦是看得暗暗捏紧了拳头。
沈仁手中那把柄长剑竟是剑随意动,每次出击必是伴随着他身前那只高阶妖魔的血花与厉嚎,如无意外,收拾干净只是个时间问题。
耿丽飞旋的步伐身形伴着那柄艳丽无匹的长剑,霸道异常地压制着一片低阶妖魔,竟是一副压着它们供其他修士攻击的架式,十分凌厉。
可与闻人凌对战的那只血奴竟是异常狡诈,闻人凌的剑法本就大开大阖,十分犀利,那只血奴却是身形闪躲,悄悄借着周遭修士来令闻人凌束手束脚,更有甚者,它还会悄悄将闻人凌的剑招引向一边不备的耿丽,若非这二人好歹是共同指挥过一段时日,有些默契在,只怕早已发生误伤。
耿丽大怒,焰色长剑一扬,便是朝着那只妖魔当头而下,与闻人凌形成夹击之势!
谁知闻人凌漂亮面孔不见愉悦反而怒道:“后面——!”
耿丽闻声立即一个就地翻滚,只见一条坚硬如钢鞭一般的长尾竟是险险扫过耿丽方才所站之处,那长尾上还隐隐有七彩斑斓,显见是剧毒!如非方才闻人凌提醒,耿丽躲避得当,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只见那长尾缩回之处是一众妖魔之中,一只矮小与其他低阶妖魔全无二致的血奴,那长尾赫然就是它的特殊武器,耿丽起身之后,恼怒之下,自是举剑追击,谁知这只小小血奴的长尾十分犀利,范围极广,竟是一时叫耿丽手忙脚乱。
闻人凌想上前支援,却被那只异常狡诈的血奴紧紧缠得脱不开身!
沈仁处亦是到了关键时刻,那只眼看就要被斩于剑下的妖魔,此时怒吼连连,竟是一副视死如归要与沈仁同归于尽的架式,应付起来完全不轻松。
这短短几个眨眼间,耿丽竟是数次差点被那长尾扫中,这长尾血奴甚至还险恶地差点扫到旁边几个修士,逼得耿丽不得不涉险前去救援。
这般情形下,靳宝迟疑地看了杜子腾一眼,却换来一对白眼:“给我赶紧地去,小爷定能妥妥地照顾好自个儿!”
靳宝只匆匆道:“有事只管唤我!”
最后一个“我”字出口时,人已是御剑在半空。
靳宝的剑道显然与其他三人又不一样,当他灰色的长剑荡漾开来之时,一股生机灭绝之意竟是缓缓蔓延,那长尾血奴原本嚣张四扫的尾巴竟是毫无花巧地与靳宝的长剑撞在一处,金铁摩擦之声后,那血奴尖声长叫着忙不迭地收回了自己的尾巴,可是已经太晚,那尾巴在中分之处已经被靳宝一剑深深切入,只剩一点皮肉相连,更恐怖的是,一股破坏一切生机的灰意正沿着那尾巴的伤处飞快蔓延。
此时,仙缘镇上四个最高战力已是悉数投入,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战阵上,阵中的修士更是已然厮杀到了忘却一切。
到了这个时刻,不停倒下的不只有妖魔,更有许多修士,阵中的众多修士,纵然不擅斗法,看到同伴倒下之时,早有人全不顾自身安危冲了进去,先是一个人,后来是一群人,有男有女有白发苍苍亦是韶华垂髫,竟是渐渐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救护团队,将受伤的同伴护送到阵中,甚至是同妖魔抢夺牺牲了的同伴遗骸。
就这般,从旭日东西,到日头西斜,最为宝贵的时间似乎在每个人心中都已经失去了概念,等到战阵中所有人越战周围越稀疏,到得后来,一个妖魔被耿丽斩下之时,她茫然四顾,发现周遭尽同她一般茫然的修士,再无一个妖魔,而大阵之内传来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尖叫。
无数的修士互相拥抱,喜极而泣:
“我们赢了吗?”
“你傻了吗?!哈哈哈哈,我们赢了啊!我们杀光了所有的妖魔!”
“还活着!我还活着!你快掐我一把,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在梦里?”
“哇,朱师兄……你……你看到了吗?我们赢了啊,赢了啊!要是你还在多好,呜呜……”
“我们当然活着!我还要活到金丹、活到元婴!”
“漫儿,你等着,我就能回去见你了!”
乱七八糟、词不达意、狂谵妄想在阵内阵外处处皆是,但没有一个人会在此时此刻计较什么,这是长时间艰苦奋战以来,最为欢乐、最为愉快、最为轻松的时刻,每一个人都为这一刻付出了这么多,有的甚至付出了生命,幸存下来的人为何不能尽情享受这一刻。
即使是闻人凌、沈仁与靳宝,这三个内门里最奇葩的怪胎,此时此刻,也同个凡间的傻子青年一般,站在一起喜笑颜开,守住仙缘镇就是替大师兄挡下了一波妖魔,如何能不喜。
便在此时,闻人凌突然脸色大变,心生警兆!
他御剑升空,只远远看到一大团黑影,那移动的速度快极了,眨眼间竟是越过了一座高山,那方向竟是朝他们而来!
“——敌袭!!!”
没有人想得到,这欢庆胜利的当口,竟会收到这样的警告,所有人呆呆立在原地,全然不知该如何反应,他们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已经被方才的决战抽空,此时纵然想反应的人,却是手脚酥软不知如何去动弹。
紧随闻人凌之后升空的沈仁更是面色凝重,他飞剑一转,人竟是直朝阵中杜子腾道:“高阶妖魔!数目近万!”
这个消息直令所有人脑海中一片空白……
近万个高阶妖魔……他们不是已经明明将所有妖魔屠戮干净了吗,他们不是已经赢得这场战争可以继续活下去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妖魔……而且……高阶妖魔……
待到他们终于反应过来,近万高阶妖魔意味着他们方才视为神明的四个内门真传已经完全失去意义时,杜子腾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树立起来的一切信心、一切信念都在顷刻间被碾压得粉碎,人群已经失去的战斗的*,他们只是呆呆看着妖魔即将到来的方向,将像一只只任人宰割的牲畜一般立在原地,全然不想再去反抗。
因为,最后压向他们的不是一根稻草,而一座根本不可能翻越的巨山。
沈仁回头看了靳宝一眼,朝夕相处,靳宝明白,那是沈仁叫他带走杜子腾,这是大师兄最后的嘱托,如若仙缘镇失守……必须要保证杜子腾的安全。
靳宝不动声色站在杜子腾身侧,沈仁心下松了一口气,至少不会有负大师兄所托,至于自己……沈仁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仰峰坪,那是家的方向。
沈仁只是默默地唤出自己的锋锐长剑,无柄,便意味着一往无前,只会前进不会后退,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避退”二字,更何况是面对要闯进自己家的强盗之时。
闻人凌站在半空,看着那团巨大的黑影飞速接近,默默地捏了剑诀,心中亦是有了决断,凌厉无匹的剑意再次激昂。
众多的外门弟子中,或许一时有过茫然失措,绝望放弃,然而,当他们感觉到四周凌厉沉肃的剑意之时,练剑坪上的一幕幕再次划过心间,流岚被剑意激荡,不远处的天堑之瀑亦有剑意凛冽,还有周遭意气飞扬与汗水湿衫……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弟子们拔出了长剑静立原地,纵然他们丹田经脉之内已然灵力枯竭,握着剑的手都因长时间战斗过度用力而微微发颤,可是他们的背脊挺直,目光静静凝视敌来的方向,横霄剑派从来没有怯战者,更没有弃战者!
靳宝深吸一口气,已经准备随时将杜子腾挟带离开,他目光默默扫过闻人凌与沈仁,什么也不必说,他已经知道他们的决定,他亦想一道,但当日大师兄的托付他必须先去完成,完成之后……他自会有他自己的决断。
便在这个杜小爷完全不知道他即将被带走的当口,他突然连传了数道命令:
“所有参战人员!立即入阵!”
“所有布阵人员,迅速到位,执行零号计划!”
“靳宝、闻人凌、沈仁、耿丽,立即协助强制执行!”
靳宝已经伸出去挟带某人的手指僵硬了一秒钟,杜子腾已经皱眉回首,此时的杜子腾,眉宇凛冽,眼神冰寒,竟是不怒自威,这一瞬间,靳宝甚至有种见到了大师兄的错觉:“还不快去?”
鬼使神差一般地,靳宝居然乖乖地出了阵,开始按照杜子腾的命令执行起来:那一个个呆呆站在战阵上不动弹的,直接被靳宝像抛东西一般扔进了阵里。
闻人凌漂亮的面孔也有些呆滞,完全不知道杜子腾这在做什么?
入阵?……阵中的灵石今日便会告罄,大阵即将消失,他们入阵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既然靳宝已经开始了,那自己……也开始?
于是,阵外的众修士要么就是“咻”地一声被扔回了阵里,要么就是看到自己身边有人被“咻”了之后,虽然依旧麻木茫然,却是自发地迈着步子回到了阵中。
沈仁看着正忙碌指挥着那支特殊人马对大阵进行特殊调整的杜子腾,心中突然有种荒唐的感觉:难道这个一直在创造各种不可思议的家伙,这一次……竟还能创造奇迹吗?
不知为何,在短暂的失神之后,沈仁竟也默默加入了靳宝闻人凌的行列,不论是自愿还是非自愿,这战阵之外的修士们都回到了阵中。
此时,大阵中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情形,除了那些强行被杜子腾驱使着的布阵人员,其他修士都是默默地呆立在那里,看着他们忙碌。
直到他们的视线中出现第一个高阶妖魔时,杜子腾本是在观察情形,却看到耿丽居然还独自一人呆呆站在阵外,他登时心下大怒:“你们三人给我把她抓回来!”
靳宝不敢违逆,立即奔去,而耿丽竟是半点反抗也无地被拎了回来。
杜子腾冷冷斥道:“为何不听令!身为内门弟子,本应为众弟子表率,你像话吗?!”
耿丽双目却茫然没有焦距,好像没有听到杜子腾说话一般。
杜子腾此时亦无空闲去搭理耿丽,只是忙碌地指挥着一众布阵者。
然后,当这一大群高阶妖魔真正出现在所有人视线中时,死一样静默。
连布阵的修士手头都不自禁地放慢了下来,这么多的高阶妖魔,他们在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在他们身后,仰峰坪上阵盘中一小堆灵石在阵中缓缓消逝,那一小堆灵石如一个小土包一般,可他们人人都知道,若是大阵一时启动防御,那些灵石就会飞一般消耗掉。
在杜子腾连声呵斥与责骂声中,这最后一次的大阵调整终是完成了。
然而,当众人看到调整完成后,整个收缩到仰峰坪、彻底放弃了口袋阵、亦是放弃了最后一道屠宰妖魔刀口的大阵时,静默如森寒一般几乎要将神魂也彻底冻结。
良久,久到那些妖魔已经到了他们面前,耿丽才缓缓道:“这就是你的计划?放弃最后与妖魔一战的机会,待灵石耗尽,让我们任由妖魔宰割?”
没有人说话,但那一双双木然的眼睛中都传递着同一种无声的呐喊与质问。
而他们眼前,仿佛是为了证实自己高阶妖魔的身份,这些丑陋无比又形态各异的妖魔竟是指着大阵和不远处的灵石哈哈大笑起来,露出一排排锋锐凶厉的獠牙,好像是在嘲弄这些将自己困于一个死阵中的修真者们。
有妖魔佯作撞击大阵,不断吓唬着大阵内的修士,尤其是那阵中的小孩儿,似乎吓得小孩儿哇哇大哭不止、看到那些修士惊骇得坐倒在地是一桩十分有趣的事。
然后下一秒,剧烈到所有修士从来没有听过的撞击声响起,那是这些高阶妖魔恐吓阵中修士的又一个招数,而所有人身后,那堆灵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而阵外的妖魔看到这一幕却是越发兴奋讥笑起来,还模仿着人类害怕的模样故作那瑟瑟发抖的表情。
甚至还有妖魔竟是开始啃食起地上、方才他们根本来不及收殓的修士尸身,仿佛是为了向阵中所有修士展露那残忍一面,那些妖魔咬碎骨骼、撕碎血肉的声响大到令阵中每一个人遍体生寒。
耿丽拔出了长剑,对靳宝道:“你方才不应该拉我回来,与妖魔一战而死也远胜在此残喘一息。”
靳宝默然。
眼看耿丽迈步要步出大阵时,杜子腾却是翻了个白眼:“愚蠢的修真者,不要用你们低下的智商来揣测小爷的计划!”
然后,耿丽恼怒回头之时,却见杜子腾自怀中摸出一个瓶子爬到了仰峰坪最高处——守镇大阵阵盘所在之处,阵盘中,那堆灵石已然只剩下原先的一半,而杜子腾居然还从里面抽出了几块灵石……
没有人知道杜子腾是不是疯了,这灵石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他居然还敢拿走一些!
然后,不远处的妖魔们先是怔愣,随即竟如人类一般前仰后合地哈哈大笑起来,显然他们是知道灵石对于大阵的作用的,也是知道仙缘镇的情形,对于杜子腾这形同自杀一样的傻子举动,自是笑得不能自已。那啃食修士尸身到一半的妖魔更在大笑间露出齿音碎肉,狰狞恐怖又仿佛无声的威吓。
而杜子腾脖子一仰,竟是将手中整整一瓶凝神丹吞了下去,然后俯视那群嘻嘻哈哈随时可能撞碎大阵的妖魔,伸出拇指揩了揩嘴唇。
而后,杜子腾随手抽出来的几块灵石被他捏成粉末四散飘扬,小木棍出现在半空,一勾一勒间,引动那众多灵石粉末形成一个巨大的符文凝结在半空。
不远处的妖魔看到这一幕更是险些笑岔了气儿,这多一块灵石就是多活一瞬的当口,续命护阵用的灵石居然捏碎了用来画符?哈哈哈哈……
杜子腾却是嘴角冷冷朝下一撇:“傻.逼!”
下一秒,符文之上光芒大放,竟是化为万千流光奔向阵外仙缘镇上各个角落,然后在一众妖魔的错愕表情中,天崩地坼一般的巨震轰然响起,大阵之外的天地只余下完全无法直视的耀目白光。
而杜子腾轻轻的声音在这等惊天动地的巨爆中无人可闻:“小爷抽几块灵石,是因为你们这群傻.逼根本蹦跶不到大阵消耗最后几块灵石的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