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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杜子腾与娘家人重逢,啊,不,合欢宗的人相逢以来,萧辰一直默默在侧,不曾开口。
直到杜子腾将眼神投过来,萧辰才仿佛依稀有了点存在感。
然而他未还未及开口,金奴子已是顿首道:“萧真人于少主的恩情,在下拜谢。若是方便的话,也请您前来做客,我合欢宗上下必扫榻相迎。”
萧辰只蹙眉不语。
杜子腾却是心中讶异,这金奴子好生厉害,几句话就将萧辰挤兑成客人了……呃,当然,他们确实也是客人就是了。
就算是杜小爷从来脸厚心黑,对于这合欢宗少主之位他也是绝对没有非分之想的。
原来的宗主是他的生母,可在杜子腾心目中,一派掌门任贤任能,并不是似凡间那等皇位在血亲间流传,而他自醒来连对合欢宗的基本印象都无,怎么可能胜任这少主之位?
更何况……从修真界那些传闻还有方才金奴子出手那一刹来看,合欢宗的功法已然明明白白摆在眼前,咳,杜小爷是想提高自己的修为,但并不想通过这类功法的方式。
金奴子那番话一说,萧辰不答,杜子腾不吱声,场面顿时尴尬。
倒是那董画儿眉眼一转,才娇俏地笑道:“哎哟,护法你说的什么话啦,萧真人同我们合欢宗哪有什么恩情一说。”
杜子腾微微惊讶,他先是惊讶于这金奴子的身份,这护法一职各门各派皆有相当的职位,护持门派律条,乃是顶顶紧要的人物,一是要本事高,二是要深得门派上下信赖,二者缺一皆不可担此职。
若是本事不够高,哪里压伏得住那些违背门派的悖逆人物,若是不得门派上面的信任……谁敢把这么紧要的职位交给个不信任的人,至于要门派下面的人信服,更是当然,若是律条执行失当,轻则令当事人含冤莫白,重则会令门派上下人心动荡,溃散当场。
似横霄剑派,内外门的执剑长老便是这样的人物,杜子腾不曾见过内门执剑,可外门的执剑长老……光是提及这头衔便能令多少顽劣弟子收敛举止,威严可见一斑。
但他眼前这金奴子,横看竖看都是个公子哥儿模样,这样的人物,也能当护法?
若这金奴子真是护法……这董画儿这般一说,岂非是否定了金奴子的说法,当面同时得罪了萧辰与金奴子两个人?
可她看起来眉目伶俐,绝不是那等蠢钝人物。
果然,她咯咯笑着露出了下半段话来:“少主同萧真人的关系半个修真界都知道了,这夫夫之间嘛,生死与共是应当的,哪来什么恩情,护法你那扫榻相迎的话倒没说错,萧真人乃是我们合欢宗的娇客,理当相迎呀~”
董画儿清脆的笑声孤零零地飘散在空气中,场中另外三人全然没有半点捧场的意思。
萧辰面容淡漠依旧,不为这一个小小的笑话所动。
金奴子听到董画儿那番“半个修真界都知道”的话,只不动声色垂下眉目,不置可否。
而杜子腾……杜子腾呵呵。
什么叫他和萧辰的关系半个修真界都知道?
不过是兰舟拍卖的过程中有人吃饱了撑的!
可深谙舆论战的杜子腾知道,似这等流言越是反驳越有市场,倒不如顺其自然,他也懒得纠结了。
但眼下这么僵持也不是办法,估计华嶷为首的那群混账金丹必是满天满地在搜捕他们,时间拖延不得。
杜子腾一拽萧辰衣袖,打了个眼色,萧辰一挑眉毛,竟是光明正大地扔了个隔绝阵盘出来。
杜子腾:……
好吧,他不去看金奴子与董画儿的表情,只咳嗽一声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接下来要怎么安排?”
仿佛是被杜子腾这等公然站队的行为所取悦,萧辰终于肯开金口:“如今形势不明。”
萧辰不说,杜子腾也明白,这星潮一事,几乎整个修真界的金丹尽皆出动,方才冯长老之事引发的那一番误会在华嶷的引诱之下,就如同是向整个修真界播报了他们二人背叛正道,坠入了邪魔歪道,只要他们敢露面,那下场怕不要太好看。
杜子腾还想在追问萧辰下一步的计划,却却萧辰凝视远方,神情中竟是少见地闪过一缕茫然。
杜子腾一怔,那个方向……是云横峰。
对于他杜子腾而言,遭到这番冤枉,他愤怒,他不平,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事情却遭到了错误的对待。
可于萧辰而言,他失去的东西却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公平二字,云横峰那是他曾经引以为傲,亦曾以他为荣的所在,他曾经站在云横峰的中心,隐隐被视为横霄剑派继承人由长霄真人引至整个修真界面前……可现在……
杜子腾才发现他的开口相询给萧辰带来的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决策,也许此时的萧辰除却那些冷静的思考,更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独处空间。
一时间,杜子腾有些踌躇起来。
好半晌,萧辰才道:“先走再说。”
萧辰话虽简短,杜子腾却明白他的意思,要是单凭他们二人离开,这中间不知有多少关碍,定是要借助合欢宗的力量,至少要等这些金丹搜捕的浪潮过去之后,才能再来说后续的安排。
既然萧辰已有此念,杜子腾自然更不做他想。内心深处,他当然也是希望同合欢宗的人多相处一段时日的,至少,这个宗门他的娘亲曾经所在的地方,也许还留存着她的些许印迹。
金奴似早料到他们的决定,只颔首一礼:“如此,便请二位收了兰舟,换上这身衣衫同我等一道。”
那衣物粗看只是凡间衣衫,但杜子腾上身之后却惊讶地发现,这衣衫上暗绘符阵,而且是那等隔绝灵气波动的顶尖符阵,若不是时间紧迫,他定会停下来好生研究一番。
可见纵然在正道一众修士口中,虽对合欢宗不屑一顾,但能在修真界生存下来,再小的宗门亦有其独到之处。
不只是萧杜二人换了衣衫隐却容貌,董画儿那一身宫装亦是摇身一变,成了个书童模样,倒是金奴子,收敛了灵气却依旧是那一身白衫飘飘的公子哥儿做派,这一番衬托之下,倒显得他们三人只是跟班了。
一路无话,他们这一行人渐渐走出那等人迹罕至之处,而杜子腾也发现周遭灵气渐渐稀薄,浊气渐浓,以修士的目力,杜子腾远远看到了一座城池,这城中不知是有什么活动,竟引得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有人赶至,不少商贩竟是推着大量鲜花,气息交杂间,他们一行四人混在其中若水入大海,竟是引来半分关注。
金奴子似对这一切熟悉异常,那轻松的脚步不曾犹豫,甚至城门处的守卫对他亦是毕恭毕敬,不曾对他们一行半分留难。
杜子腾心中不由更是惊讶,看这金奴子对这凡间城池熟悉的架势,绝不是第一次这般行事,可全天下的修士皆喜欢那等灵气充裕之地——凡此种地域必然凡人罕至,似上次他与萧辰二人在西荒流落凡间也只是机缘巧合之下,这金奴子又是为何?
杜子腾隐蔽的目光也看了一眼董画儿,这合欢宗的行事这般特异,难怪修真界中猜测重重,却多是怪诞不经、一听便经不起推敲的胡诌。
入城之后,金奴子脚步亦不曾放缓。
而杜子腾也渐渐发现,周围那些凡人皆身佩鲜花而行,人潮汹涌绝不是夸张,而是事实,当人头攒动着挪动时岂不是人潮汹涌么。
金奴子脚步所至之处却往往是那些人流不密集之处,可杜子腾在心中默默推算下来,金奴子只是恰好避开了那些凡人太多的“拥堵”路段,方向却是一致的,难道他们的目的地也是这些凡人要去往的目的地?
一路行来,这凡人城池中,鲜花如锦,正是阳春三月间,五颜六色极其鲜妍之态,一路先来所见凡人佩着鲜花亦是谈笑风生,道旁那些叫卖鲜花的小贩也是热闹极了,沿途的酒家商铺吃食摊子点染出无尽的红尘百态。
杜子腾脚步游走在这凡人城池中,目光忍不住在每一处新奇的地方流连,他没有发现,不知何时,金奴子的脚步早已放缓,好像早就知道他定会喜欢一般,由着他看个痛快,绝不催促。
暮色渐志,看到周遭亮起的无数满粉红色灯笼,杜子腾才真正睁大了眼睛,啊呀,难怪这城里这么热闹!原来是干这个营生的啊!
穿这么少不会着凉吗?姑娘你只是个凡人吧?咦,原来拉客是真的啊,真的要用手去拉的呀!
……
明明是凡间最为污浊的一片,可在这三月花城之中,连这些道旁的流莺笑语亦晕出几分灯火阑珊的意味,那些穿着清凉的都透出些朦胧诱惑,那明明强硬拽人都显出几分娇憨模样,杜子腾渐渐明了,为什么那些凡人会喜欢这个小城,大概是喜欢这无处不风流的旖旎趣味吧。
直到暮色渐起,他们才来到一座种满大树的小巷中。
这巷中并不见鲜花,只有高大树木郁郁葱葱,这风格幽静大气,竟不似整座城池的风流之态,唯有空中那浓郁花香印证他们还在同一城池中。
直到两个大红灯笼忽然出现,点亮周遭一片视线时,眼前才出现一幕奇景,那红色光芒映照着遍地锦绣般怒放的鲜花,竟是无处不斑斓。
如果说之前那些花城风景是小家碧玉,那此处赫然便是国色倾城,美丽得横冲直撞,霸气侧漏。
看到这一幕,杜子腾相信,这一定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