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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铁万里才找回自己的舌头,苦口婆心地劝道:“那磨剑崖中曾经磨过剑的天纵之才如恒河沙数,远的不说,只说真传首席——其中留下的剑意何等可怖,我同为剑修,可叔祖也告诫我,筑基之后才好考虑闯磨剑崖。杜师弟你如今这般修为……”
方平听这话只觉得十分耳熟,随即苦笑,当时他不也这般劝杜子腾么?结果这小子就是这么倔强,还真让他给折腾到了三百多步,却硬是把还算富裕的储物袋给折腾空了,结果他又想出这许多天马行空的主意来赚灵石……没想到,这么多波折之后,这小子竟然还没把闯堑这茬儿给忘掉!真叫人不知道是该气他倔得像驴,还是该服他坚持不懈了。
不管怎么说,方平都可以断定,铁万里这番话肯定是白说了,这小子折腾了这么大一圈都没放弃,焉能听这么几句似曾相识的话就放弃闯堑?
果不其然,杜子腾听了铁万里的话却是不以为然:“本质上来讲,闯堑就是同剑修斗法,铁师兄你身为剑修,剑修之间的比斗自然对修为有要求,但是,我手中有符箓,符箓一道上的斗法却与剑修不同,符箓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事实上,比斗时临场发挥与提前准备的重要性大概五五开,修为固然重要,可激发符箓对修为的要求却没有那么高,手持大威力符箓且运用得当、能及时激发恰当徐行的低阶修士不一定会失败。”
看到振振有词的杜子腾,铁万里着实无奈:“那你想怎么进行训练?”
杜子腾眼睛一亮,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铁万里叹了口气:“也罢,我的家传功法到了这一境界,也正好需要蕴剑淬元,便陪着杜师弟你训练一场也耽误不了什么。”
方平几人面面相觑,说实话,自在这云横峰上当了符修开始,比斗时剑气纵横的威风便是一直是剑修的,这等扬眉吐气的场面素来与他们符修无关,而如今,却真有一个符修站出来说,他要学会斗法……若换作旁人,他们早嗤之以鼻,但当这个人是杜子腾,屡屡让不可能化为可能的杜子腾时,方平孟林谭英也只是抱着一丝微弱的期待去观望。
然而,这世上,所有的成就背后的训练无疑都是艰辛与……枯燥的。
杜子腾所用的法子其实笨到了极点,作为一个半吊子修士,他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与人斗过法,修士们、尤其是剑修却是最擅长比斗的一群人,这训练的艰辛可想而知。
铁万里纵然手下留情,但以杜子腾近乎于零的经验,也伤痕累累。
方平诸人看来,杜子腾一次次地冲上去,一次次被撂倒,他来不及用几次符箓,甚至铁万里都没有用剑,一场战斗就已经结束。观看过数次真正斗法的几人深知,若是那等不论生死的比斗,杜子腾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而铁万里摇头:“杜兄弟,你的脑子比身体快太多,所以,你留下的空当也太多。而且,恕我直言,如果不是贴身比斗,你手上捏着大把符箓或许还有机会,可这么近同剑修斗法,你实在机会渺茫。”
杜子腾也在沉思,其实他上几种常用的符箓,火球符、水盾符等,有攻有守,作为斗法而言,已经够用,但他对于比斗中的反应确实有些慢,等到他想好用什么样的符箓组合时,铁万里的攻击已经到了眼前。
而铁万里所说的距离问题也是一样,如果距离远,留给他的反应时间自然长,他手上的符箓也能发挥效果,但在杜子腾看来,这点并没有太大意义,闯堑之时能拉开距离么?拉开距离之时就是掉下天堑闯堑失败之时,因此不必考虑,既然没有经验导致反应太慢,那就加强训练增加经验!
同铁万里这儿戏一般的训练之外,杜子腾又给自己在画符之外加了一些项目,比如在房间内悬挂物品,刻意训练自己针对不同的物品及时激发不同的符箓。
而随着这些训练的深入,杜子腾对于比斗的判断也越来越清晰,若要及时应对,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预判,如果能提前知道对手下一步的动作,早早将符箓准备好……料敌先机果然有用,铁万里也渐渐发现杜子腾居然还真支撑得越来越久,也越来越不好对付,即使剑在手中也需要小心谨慎地提防这小子可能会出的怪招,然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这小子好像真的摸索出了用符箓进行斗法的方式。
这天,当铁万里第一次吃到杜子腾的符箓伤害时,他蓦然停下脚步,然后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杜子腾也是一怔,这么长久的努力才第一次能达成真正意义上的攻击,即使是从不言败也从不放弃的杜子腾在真正成功之时竟也需要时间来反应。
铁万里在大笑声中道:“虽然不知磨天崖之艰,不过我觉得杜师弟你不妨再去试一次,且看这段时间的进境如何。”
杜子腾也正有此意,含笑点头应下。
当他再一次站在磨剑崖下之时,突然有些恍惚,距离第一次见到这道天堑数月时间倥偬而过,当时要征服这磨天崖的豪情随着日日努力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更加迫切。流过的汗水、花费的心力,只让他这次充满了一种踏实的信心。
那守堑修士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杜子腾了,这峰上的消息他是知道的,只当杜子腾跟着飞毫院众人去折腾那些话本玩物,早将闯堑之事扔到脑后,这样将闯堑当作儿戏的非剑修弟子他见过太多,只将杜子腾划作其中一员,然而,当他真的再次见到杜子腾时,只觉得十分诧异,这小子似乎看起来有哪里不一样了……
好像个子高了些,脸上轮廓更分明了,神情也沉稳不少。
而杜子腾远远看到他,露齿一笑:“师兄,我又来啦!”
闯堑修士有些无语,纵然这小子再次回来,他也不怎么看好。
杜子腾也一反常态,没有多说些什么,就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磨天崖灵瀑,当中剑气一如既往当头而下,杜子腾身形在崖壁上开始艰难的腾挪,或是利用手中符箓进行应对。
在这灵瀑中,上不见苍穹,下不见地面,只有永不停歇的剑气当头而来,杜子腾一边应对一边向前,心中却生出一种错觉来,仿佛这世间就一直是这模样,没有天空没有大地,他就这么孤身一人,只有前方滔滔不绝涌过来的敌人,他的使命就是这般一个个战过去,竭力向前。
他默默地计着数,当跨过三百步时,剑气陡然增强,就好像他已经跨越了敌人的边缘地带,渐渐靠近核心,遭遇的阻力也越来越强,而这段时日辛苦的训练也终于有了回报,那些剑气再强也终究是没有主人,在与一个剑修频繁对战之后,杜子腾已经可以清晰地判断出剑气走向和应对方式。
相比之下,那前三百步遭遇的剑气微弱且机械,而现在的这些剑气,杜子腾隐隐有一种错觉,即使没有主人操纵,它们却仿佛都有生命一般,带着鲜明的特点,有的狂妄霸道当头斩下,有的阴柔狠辣无孔不入,有的敦厚朴实却难寻破绽,杜子腾从容且吃力地接下这一道道攻击,就像遭遇一个个截然不同的对手,千变万化中危机重重,却也新奇刺激,让杜子腾即使浑身带伤、嘴角也不自觉地牵起笑意。
外面守堑修士开始只是觉得不对,这小子怎么进去了这么久还没掉下来?按照经验,他早该下来然后一脸嬉笑地说下次再来了吧?守堑修士神识一扫,当他发现杜子腾的举动和位置之后,却渐渐开始越来越惊讶,这……这已经快到六百步了吧?
这小子这段时间到底是去做了什么,竟然进步如此神速!
闯堑中的杜子腾却浑然不觉,此时他早已沉浸在浩渺无涯的剑道之海中,每时每刻都有掉下来的风险,他却忘情地享受着这剑刃上狂舞的每时每刻,哪里还记得要去计数?
渐渐地,透过那重重剑意,杜子腾却仿佛看到另一重世界,那狂妄霸道之剑其实并不像他想像中那样粗笨,反而十分修长,剑身却十分冷硬,带着种睥睨的挺直;那阴柔狠辣之剑,纤细剑身上泛着涟涟波光,如三月溪水映春光般柔美妩媚,绝想不到那剑光绵延时的恐怖杀机;那敦厚朴实之剑却果然剑如其气,平平实实毫无特点,连映射的光芒都是那般朴素不带花俏,却自有种山崩不变的恒稳……
一把把长剑在他眼前闪耀,杜子腾没有意识到,此时他眼前不再是那飘渺没有实体的剑气攻击,而是一把把形制各异的长剑,杜子腾下意识地或避或挡,将这一把把飞剑避开或击退,隐隐地,他觉得前方,对,就是这些飞剑的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在隐隐牵动心神,然后杜子腾一怔,这种感觉好熟悉,仿佛不是第一次感知到这种召唤!那是在哪里……在哪里曾经也有过这种感觉,这无数飞剑的前面到底是什么?
下一瞬间,剑气轰然大作,杜子腾第n次坠下磨剑崖。
这一次,就是那守堑修士也忍不住长长叹息,快到六百步了,跨过六百步那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含义,真是太可惜了。
杜子腾却没有像前面几次那样,第一时间爬起来,他坐在崖底,抬头仰望磨剑崖,苦苦思索,一脸茫然。
守堑修士只以为是杜子腾此次所受打击太大,忍不住上前询问。
杜子腾却是纠结地道:“我看到好多把剑……但是,我觉得那些剑的前面还有别的东西,只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其他人闯堑发生过这种事吗?”
想他闯堑至少也有几十上百次了,这也是第一次发生。
守堑修士却是一震:“你……你看到很多把飞剑?都是什么模样的!快快道来!”
杜子腾选了几把让印象深刻的,或是剑上气息太过独特、或是剑身形制让他难以忘记的一一道来。
守堑修士仰望磨剑崖半晌才缓缓道:“那是剑阁中的剑啊……”
他复杂的目光落在杜子腾身上,这么一个区区炼气期的小修士,甚至不是剑修,只在闯堑半途竟能惊动剑阁中那么多神兵屈尊引动剑意前来……
杜子腾也是一怔:“剑阁?”可他隐隐感觉,那些飞剑的尽头还有什么,召唤着他的并不是他所见到的那些剑,然后他蓦然回头看向仙缘镇,他终于想起来了!
上一次那召唤的感觉也是在他闯堑之时,但并不是磨剑崖,而是第一重仙凡堑!
上一次那感觉并不如此次清晰强烈,却也差点让他闯堑功败垂成……
杜子腾复杂的目光透过磨剑崖仿佛想看穿那不知在哪儿的剑阁,里面到底有什么?为何独独向他传达了这样强烈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