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苍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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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平踏进这间小屋时,阳光正好,杜子腾正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咳,画符。

    方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到比昨天更为夸张、粉碎得更为彻底的屋内一切,忍不住吼道:“难道昨晚那些混账又来砸东西了?!”

    杜子腾起身嘿嘿一笑:“方师兄你看阳光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这样可不好。”

    方平无奈了,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一切,只抚了抚额头道:“你先站到一边,我收拾一下。”

    方平同炼气期,境界却不知道高杜子腾几层,纵然是身在横霄剑派最废柴的外门飞毫院也甩了仙缘镇上那些修士几条街,几道符箓一弹,那些碎成渣的垃圾果然随风一卷尽皆由窗口飞出去了。

    杜子腾欲言又止。

    方平却是有些自得,这手御风符是他为数不多、使得最好的符箓之一,只天真地以为杜子腾要表达一下崇敬,于是道:“师弟有话直说。”

    “师兄,在横霄剑派乱扔垃圾不会被罚款?”

    方平:……

    这般说笑之语,方平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从储物袋中将一应准备好的家具取出来给杜子腾摆放好。

    杜子腾没看那张安逸舒适的大木床,而一把扑向木桌:“师兄你真是救人于水火之中!”

    撅着屁股虽然也能画符,但毕竟有损小爷形象嘛!

    方平还未来得及就自己准备的一应物品谦逊一二,杜子腾就已经刷地掏出符笔、符墨、符纸摆满了一桌,竟然就这么开工了,只叫方平目瞪口呆。

    他在一边站了半晌,杜子腾依旧专心致志地画着,莫非这杜师弟竟也同掌院一般是个符痴?他摇了摇头,只得先自行离去。

    方平本已踏出门,却又忍不住退回几步:“杜师弟……你……你近日最好都待在屋中……”

    杜子腾头也没抬:“嗯嗯嗯嗯,我最近没打算出去,师兄你放心吧!”

    方平也不知杜子腾是真的打算老老实实待着,还是敷衍自己,毕竟,那葛公子当日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只是不想杜子腾再出现在众人眼前,若是再被他看到,只怕又要横生枝节,多出许多事端。

    他们飞毫院毕竟没有那个本钱去同葛公子那样的人物较量,低头能过得去的就权且低头吧,不知道这正在画符的杜师弟,明不明白这个道理。

    方平就这么不放心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然后,接下来的一天,方平发现那扇房门竟真的没有打开过!难道这小子答应得好好的,却背着他出去了?!

    方平心有不悦地推开门,却只惊讶地发现杜子腾的身影和早晨一模一样,连姿势都没有改变,依旧在埋首画符。

    方平震惊在原地,他连忙上前去看,只见那新放置的书桌上已然堆起一小叠符箓,显然这一天杜子腾竟真的这般没挪动过位置!

    他颤抖着双手一张张地翻动着符箓,就算这些符箓中有一些是杜子腾昨夜画的,那也足够骇人!要知道,这杜师弟才炼气三层!竟然一天就画了这么多?!

    随即,方平皱眉急急问道:“杜师弟,你今日可用饭了?”

    杜子腾画符时仿佛换了个人,被打扰到了专注画符的进展有些冷漠不耐地道:“没有,没画完。”

    这言下之意,是不画完不吃饭?这怎么行!

    方平耐心问道:“这画符一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师弟你还差多少画完?”画完了好去厨堂吃点东西啊。

    杜子腾似乎被吵得有些不耐烦:“你不是数了么,已经画了三十四张,还差两万九千九百六十六张。”

    方平好悬没一屁股坐倒在地:“这……这……这……”

    然后他一把夺过杜子腾的符笔:“师弟!你不过炼气三层,还需要进些饭食才行,否则再这么下去,你是支持不了多久的!再说,你还把那三万张符当真了?只要这段时日你不出门自然无事,那弟子务没完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必放在心上。”

    方平可真是怕这师弟为着这三万张符箓回头把自己给逼得魔怔了,看今日这模样已经有些走火入魔的架势了。

    杜子腾被夺了符笔自然也无法画符,他好像才清醒过来一般,揉了揉自己额头:“方师兄?”

    方平连连点头:“杜师弟,你可千万别着急,也别把那弟子务太放在心上知道吗?昨日的事情也不怨你,林师弟他们的话你也不必在意,最近你就在屋里好好休息。你是不是一日都未进东西?”

    杜子腾没把方平的劝解放在心上,只是一整日画符下来,他确实有些入境难以拔出,叫方平这么一打断再这么一问,他揉了揉肚子道:“没吃,是有点饿了。”

    方平见状,利索地将杜子腾桌上的东西一收拾,就自储物袋中掏出些干粮清水:“来,先垫垫吧,然后我们去厨堂。”

    杜子腾没客气,吃了些之后一抹嘴巴:“饱啦,师兄你不是让我别出门吗?那去厨堂也算在众人眼前露面啊。”

    方平一怔,这……确实也是啊,这可怎么办?

    杜子腾却笑嘻嘻道:“所以,还要劳烦师兄你给我多备些干粮食水吧。”

    方平自然答应下来,杜子腾却暗自嘀咕:吃喝拉撒,果然是浪费时间,还好自己拉了张移动饭票。

    方平见杜子腾吃完之后又迅速掏出了符笔符纸,不由得愣住了:“师弟,你还要接着画符?”

    杜子腾“嗯”了一声,已然又是开始画起来了,这般随时随地画符的架势简直让方平颈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师弟,你当真无事?”

    杜子腾长叹一声,知道自己不说清楚,这位婆妈的师兄必然是不肯放自己安安静静画符的了,他只认真对方平道:“因为我不甘心啊师兄。”

    “不甘心?”方平没想到听到的竟是这样的答案,他们每个人在这样的境地里都曾经不甘心,但有的人每日投身于那赌博玩乐想忘却这一切,有的人像他浑浑噩噩不知如何是好,更有的费尽心机改换门庭,眼前这位杜师弟,因为不甘心所以更加努力地画符?

    仿佛明白方平心中所想,杜子腾笑道:“不知师兄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法则,叫一万小时,不,五千时辰法则,意思是,那些所谓天赋卓越之人,并非天资超人一等,只不过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努力罢了。五千时辰的努力,是从凡人到天才必须的条件。”

    “方师兄,那日在第二重天堑,你不是领我看过‘磨剑崖’了么?横霄剑派的剑修之名天下皆知,那是因为有无数剑修十年磨一剑。十年才能成就一个剑修,你也说了,那还得是天资佼佼者,师弟我出身于仙缘镇,醒来就忘却世事,上一个十年早已消失于我无所知之时,既然已经差了那些剑修一个十年,现下怎么可以不废寝忘食去追赶?”

    一时间,方平怔愣在原地,竟忘记了言语。

    “何况,我杜子腾既然已经接下这弟子务,就必定会全力以赴地完成,毕竟……那可是好多灵石和功绩点啊!!!!”杜小爷的眼睛中再出放出嗖嗖的光芒来。

    方平闻言,竟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他长叹了一口气:“我竟是痴活了些年岁,师弟你画吧。”

    他恐怕也需要找个地方静静思索一下。

    “五千个时辰?”一个声音夹着古怪的语气在杜子腾屋里响起。

    杜小爷有些不耐烦,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好好画符了!

    他一转头,哟,这不是那谁谁谁吗?这飞毫院掌院大人终于想起来看望他这新丁啦?

    来人正是陆玄春,他此时看着杜子腾也像在看个怪胎:“竟然能想到边画符边修行之法,你也还不算太蠢。只是,你当真打算以此法修行五千时辰,一年余?”

    杜小爷眼睛一翻:“别以那些愚蠢的眼光来看小爷,一年?最多三月,小爷一定画完!”

    陆玄春冷笑道:“三月?”

    杜子腾肯定地点头。

    陆玄春上上下下地打量杜子腾道:“很好,那就三月,若是你未能完成,就给我老老实实关上三年禁闭!”

    杜子腾张大了嘴巴像个傻瓜,随即他反应过来,朝已经飘然远去的掌院喊道:“喂,那我完成了你给什么?!不能只有罚没有赏吧!”

    然后一个瓶子抛过来,砸得杜小爷有些头晕眼花。

    杜子腾看着这玉瓶中的东西,嗅了嗅,好像是丹药?

    他拿不准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该不该吃,或者抓只什么动物来试一下,瓶子上居然没有说明书讲明品名、功效宜忌,真是差评!

    方平却是去而复返,他是准备好了干粮食水来交给杜子腾的,见杜子腾在研究丹药便也上前一看。

    方平只打开瓶子看了一眼就惊喜道:“辟谷丹!”

    杜子腾一听却大惊失色:“屁股丹?!这尼玛叫这名儿还能吃吗?”

    方平却一脸笑容:“师弟你有所不知,一粒辟谷丹可以让你半月不饥不渴,如此便可省去这粮食清水了,只是这丹药颇为珍贵数目还不少,不知师弟是从何得来?”

    杜子腾却是奇怪地问道:“可以不吃不喝……那还要嘘嘘嗯嗯吗?”

    “嘘嘘嗯嗯?”方平半天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这师弟有时正经无比,有时又顽皮如孩童:“五谷轮回,乃是因为食饮之物有杂质才需如此,这辟谷丹乃是丹嘉院所出,看模样皆是上品,自然无此顾虑。”

    杜子腾打量着那灰不拉叽的丹药,突然觉得修真界中一些东西好像也不是一无是处:“难怪叫屁股丹,原来是不必再用屁股的意思,那这样,我就可以安心画符啦~\(≧▽≦)/~”

    方平闻言差点跌倒,这好好的辟谷丹乃是流传数千年的丹方,怎么到这小子嘴里就成了这般模样!

    方平见杜子腾画符之意甚为坚决,于是掏出一个阵盘:“这是一个简单的防护阵法,师弟可布设房中,免去外界打扰。”

    杜子腾接过阵盘,认认真真道了谢,聚灵阵他拆过几个,知道价值不菲,这阵盘想必也不便宜,看这飞毫院破败的模样,方平想必也富裕不到哪里去,却将阵盘这般轻易给了他,杜小爷从不轻易欠人情,只在心中默默记下。

    待方平离去之后,阵法激发,再次站在桌前,杜子腾看着窗外云雾飘散,凝神静气,果然他杜小爷就是有天助,三月画三万符,如今万事具备,他深吸一口气,服下一枚辟谷丹,提起符笔,意识中那些纷纷扰扰皆已远去,只剩下眼前符纸符墨与符笔。

    这飞毫院中,方平看着那破败小门紧闭,竟真是三月未曾打开。渐渐地,院中林孟诸人都快忘记了有这么个人,那门前也慢慢堆起灰尘来。

    直到这一夜,轰然一声巨响,那破败小门竟是远远飞开砸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