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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岸芷和柳岸汀兄弟俩今日去了学堂,不在家中。柳岸风因着身子有伤,就托了两位哥哥替他向先生告假。
他是知道清雾出门的消息的。也听身边的丫鬟提起过,姑娘约莫甚么时候回来。可眼看着时辰已经过了,小丫头还不见踪影。柳岸风觉得干等着不是办法,就打算出来瞧瞧。
幸好今日事情多,母亲没法将精力全部搁在他的身上。柳岸风这便寻了机会溜了出来。
门房的人一见他过来了,忙叫其中一人跑故去禀给何氏。其余的都过来忙不迭地劝柳岸风。
“少爷,这儿风大。您看,进屋等着?”
“少爷,姑娘福大着呢,一定很快就回来了,不用担忧。您进来喝杯热茶?
柳岸风被这些人扰得烦不甚烦。正心惊肉跳地想着万一母亲等会儿真的过来责问他该怎么办,可巧,刚等了不过一霎霎功夫,就看到了清雾的车子。
清雾没料到居然在大门外头见着了本该卧床休息的柳岸风。看他白净的脸都给这寒风吹得有些泛了红,忙喊了他上车一同坐着。
柳岸风刚刚已经有些冷了,闻言倒也不客气。一掀帘子就钻了进来。
车子很宽大。清雾和窦妈妈坐在里侧,柳岸风坐在稍外一些,兄妹俩之间的空间还足够挤进去两个人挨着坐。
清雾见柳岸风抬起手来不住往上面哈气,知道他是真的冷着了,赶紧将自己抱着的热乎乎的小手炉往他跟前递去。
柳岸风当即就拒了。
他恶狠狠将东西推回女孩儿的怀里,“上面又是桃花又是梅花的,一看就是你们才用的。女里女气的,我才不要!”
语毕,还一脸嫌弃地转过脸去。
清雾被他这举动弄得哭笑不得,求助地望向窦妈妈。
窦妈妈给了她个安抚的眼神,笑着从一旁的柜子边拿了个折起来的小薄毯子。展开,给柳岸风盖在了身上。
这一次,小小少年倒是没有拒绝。
清雾暗松了口气,自己将手炉仔细拿好。转眼瞧见柳岸风脸上的青肿,有些担忧,“你的伤……”
她这一说,柳岸风突然想到,之前妹妹在吴家林子里就是这样忧心地叫了他一声“三哥”的。
可惜的是上次只顾着和三房那几个孩子的过节,没有仔细去听。后来躺在床上好几次想去回忆,可惜因为当时没有在意,记不太清了。
突然间,不知怎地,他又有点想念那种感觉来。
柳岸风很是懊恼自己的这个想法。但是既然想到了,既要去做。
他不肯显出来心思,冷着一张小脸,扬着下巴,说道:“喂,你,上次怎么叫我的来着?”
清雾本在忧心他的伤势,怕他这样贸贸然出来加重病情。哪里想得到他指的到底是甚么?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得拧眉沉思。
她这样沉吟着一耽搁,柳岸风只当她是不肯再叫了。
刚刚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的小小少年,此刻心里头顿时不太好过。轰隆隆哗啦啦地,好像有甚么瞬间坍塌了下来。
柳岸风双拳紧握,咧了咧嘴,扯动了脸颊上的伤,疼得嗷地一声叫。捂住脸,好歹疼得轻点了,这才哼道:“告诉你,别以为我是担心你才过来等你的。我不过是不爱欠人情。看你上次专门去找我,所以这次来找找你罢了。”
他快速说完,重重哼了声。撩起车帘,不管这车子还在行驶,立刻迈步跳了下去。却因腿上的伤未愈,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车帘子挡住了外面的一切。
等到清雾和窦妈妈让车夫停车、又挪到车边去看的时候,柳岸风已经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进了最近的那间屋子。
清雾着急,喊了声“三哥”。可惜那时候屋门已经关上,她那声轻唤就这样被吹散在了寒风里。
窦妈妈也很担忧柳岸风。但,让她丢下清雾去看看那少年的状况,那是万万不能的。
好在这个时候离停车的地方不远。窦妈妈忙让车夫过去瞧瞧柳岸风。去到轿子旁,又和两个婆子说了声,让她们去叫三少爷身边伺候的人。
婆子们刚走了没几步,先前那本要将柳岸风之事禀与何氏的人便赶回来了。
何氏有事正在厅里和老爷、老夫人说着话,他们不能贸贸然打扰。于是,就知会了柳岸风身边伺候的妈妈,将人带了过来。
看到柳岸风的事情已然有了着落,清雾这才放心下来。由窦妈妈用披风裹紧,抱着上了旁边候着的轿子。
清雾知晓自己回来晚了,生怕父母亲担忧,回来头一件事,便是去见他们。
之前门房那人已然将何氏和柳方毅如今的所在讲了出来。清雾便不耽搁,直接让抬轿的婆子往那边行去。
到了厅旁,下轿之后,清雾本打算在旁边的偏房里稍后片刻,等父母得闲了再进去。谁料刚走到偏房的门口,何氏身边的大丫鬟红芍正巧从厅里出来,抬眼看见了她,扬声就道:“姑娘回来啦?夫人刚刚还担忧来着,这下可算是能放心了。”
她本是欣喜之下脱口而出。谁知这话就被屋里有心的人给听了去。
三夫人沈氏撩了帘子,立在门边往外头探了探头。看到清雾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哎哟,雾姐儿这是要去哪儿啊?看样子,不像是要进咱们这屋来的啊。”
何氏急急地走了过来。朝清雾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继续前行去偏房,不必过来。
谁知她这举动被沈氏看了去。
沈氏自打双胞胎儿子被柳方毅打,面对二房的人说话时,那口气就很是不善。
如今被她“抓住”那母女俩的“小伎俩”,她又怎么肯放过?
当即甩着帕子笑说道:“雾姐儿也真是……这家里的孩子回来了,怎么也不知道先见过长辈?老夫人还在屋里头呢。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小丫头居然一眼都不看地就走了。也不知大人平时怎么教的,孩子竟是一点也不懂得敬老之道!”
明里暗里都在讥讽何氏和柳方毅没把孩子教好,故而清雾成了如今“不敬老”的模样。
偌大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饶是清雾本来真的不打算过去,此刻为了柳方毅和何氏,也不得不过去了。不然的话,老夫人恐怕会借此说事,来为难柳方毅夫妻俩。
窦妈妈发现了清雾的决定后,亦是赞同。
“姑娘不用担心,奴婢就在您身边跟着。想必她们也没法翻了天去!”窦妈妈抱着清雾往那边走的时候,坚定说道。
屋里的炭火烧得并不甚太旺。进去之后在屋子里久待一会儿,就感觉到里面只算得上不冷罢了
老夫人端坐在上首,身边站着的是刚刚往里走好站定了的沈氏。
看到清雾进来,老夫人仿若不知先前沈氏说的那一番话一般,说着“可怜的孩儿”就走上前来,想要抱一抱清雾。
谁知,没能成事。被窦妈妈轻轻侧身给躲了过去。
“姑娘刚刚从外头进来,身子还有些凉。”窦妈妈语气十分歉然地说道:“若是这寒气冲撞了老夫人,让您染上了,那便不好了。还请老夫人不要介意。”
老夫人有些恼了,冷着脸慢慢坐回了椅子上,“怎么?临走之前,抱一抱都不得了?难怪让你们多宽限几日都不肯。原来,竟是已经将我看做外人了!”
“不是已经说了么,怕您老过了寒气,怎的还要这般说?”柳方毅有些烦躁地踱了两步,“早晨说好了,三日后搬。如今几个时辰过去,您又改了口,让我如何答应?”
“怎么不能答应了?二哥这话说得好笑。都是一家人,晚几天又有甚么关系!”
说到这里,沈氏朝老夫人看了一眼,又朝清雾看了眼。
老夫人会意,压下了刚刚的火气,对清雾扯出了个笑来,温和说道:“雾姐儿肯定也喜欢祖母在这里多待几日,是不是?之前祖母送你了一对镯子,雾姐儿不是很喜欢么?”
清雾心里一沉。
她之前就没想过老夫人待她会真心,却没想到,老夫人能为了达成目的,随便“变脸”。
“老夫人说的可是这个?”窦妈妈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个布巾,里面包着的正是老夫人随手给了清雾的一对镯子。
沈氏没料到窦妈妈当即就将那首饰拿了出来。眼珠子转转,笑着对老夫人道:“雾姐儿先前是听了大人们的话,才想着要疏远老夫人。她的心里,可是知道老夫人待她的好。这不,您送给她的东西,她可一直都戴在身上呢。”
老夫人亦是称是。
这可真的是随意乱扯。
窦妈妈听了沈氏的话,当即被气笑了。正想着高声替姑娘驳斥一二,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了个娇娇软软的声音。
“不是。不是那样。”
大家没想到清雾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说话了,惊讶之下,不由得齐齐去看她。
清雾却没发现这一点。
她眼帘微垂,轻轻摇了摇头。唇角惯爱带着的浅淡笑意已经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感情波动的平静。
“因为怕,会随时被要走,所以,带着。”
她深吸口气,缓缓抬头,这才露出了个释然的笑来,“幸好,这样做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