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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断情捏着水月那只淌血的胳膊,嗅到血腥味儿,眼中凶光又涨了几份,配上她一头雪白的长发和消瘦发青的脸,直如罗刹恶鬼无异。水月被她用内力牢牢压制,除却手臂断骨之痛,胸口也宛如被大石压着,强忍再三,喉头一腥吐出血,摇摇欲坠站也站不稳,双腿软在地上。
“你若犹豫三分,她便多受三分苦。”雨断情毫无怜悯之心,似乎对手越痛苦,她内心的快乐就越多。
众人见这场面,又有几个好汉要攻上去,均被白衣死士重伤。台阶上人看的心惊肉跳,王宏明心道,断孽谷是来找崆峒寻仇,水月师太被擒受苦,崆峒若再不出面,他日如何向武林同道交代?
可瞧着师父坐在太师椅上不言不语,可见他仍是把大师兄的冲关看的比什么都要紧。心一横,王宏明知道师父意思,硬着头皮跳下场去,高声道:“雨断情,你放了水月师太,你来找我崆峒寻仇,我愿意拿命换命。”
他高声呵斥,本自大义凌然,可那魔头眼角也不瞧他一眼,甚至那些白衣死士也一动不动。王宏明一时半会儿没人搭理也颇尴尬,再要上前动手,曹慧聪此时开口道:“雨谷主是冲我而来,你放了水月师太,我这条老命给你。”
言罢颤颤巍巍走下太师椅,一步一步往前,周围弟子连忙搀扶,有担忧的目中含泪连声喊师父。曹慧聪不喜反怒,伸手一巴掌打弟子脸上道:“何等出息?丢名门正派的脸。”
“师父息怒!”几名弟子噗通跪下。
曹慧聪摆脱搀扶,朗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星云是死在我拳下,你要我的性命,就自己来拿。”
“曹掌门莫冲动!”袁万里在一旁也是着急,虽说水月危险,但那魔头一时三刻也没有取她性命,若是水月一条胳膊就要了曹慧聪的命,将来众人还有什么脸在正道混?
却见那女魔头冷冷一笑,开口道:“诸位急什么?你们的命我一并要得。适才云鸢杀死我谷中一名死士,我要她一条胳膊不算过分。”
一边说一边手上加重力道,水月额头冷汗直冒,疼的咬紧牙根嘴唇直哆嗦,口鼻中渗出鲜血,眼中冒出一丝水汽,极为隐忍的看了一眼云鸢道:“师姐别听她的,我死不足惜……”
云鸢立在对面,瞧此情景,心中怒急,终是坦然将手中分水剑抛却在地,伸出右手道:“放开水月,贫尼这条胳膊给你便是。”
水月眼瞧至此,跪在地上急得落泪道:“师姐不要!”
云鸢叹口气,淡淡道:“素风与妖人为伍堕入魔道,我不怪她无情。只怪当年我神功未成,输于那祭祀柳轻裳,没能带回她。”顿了顿,一如老僧禅定般道:“我日夜练功,便是为我门弟子不再受辱。水月,你不必愧疚,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
她言罢,抬起灌注内力的左手打在自己左肩,众人只听见声脆响。
云鸢被自己内力震的口中溢出鲜血,身子一斜,生生将自己右臂骨头寸寸拍断,手臂顿时如软肉般挂在一侧。
“云鸢师太!”曹慧聪惊的失声喊出来。
袁万里吸口凉气,心道糟糕至极,原以为那云鸢和水月联手,加上自己定能挡住这魔头一时三刻,谁知云鸢意气用事的紧,不过被人激几句就入了圈套。他从不曾想过师门情义二字,若换做是他,便是师兄弟被杀也是死得其所,自断一臂实在愚蠢之极。如今水月与云鸢一起重伤,再不能坐以待毙,瞧众人集中精力看着眼前,只吩咐弟子前去那曹延习冲关之地……
“快保护云鸢!”袁万里瞧自己再不出头,群豪面前没脸交代。只在心下暗骂道,曹老匹夫忒不要脸,他风烛残年行将就木,就算死了也毫无遗憾。他不肯打断儿子练成神功,好呀,你儿子的性命是性命,我嵩山就该陪你倒霉?
袁万里带着嵩山弟子拔出铁剑,冲上前去,将云鸢护在身后,云鸢重伤之下仍硬气道:“胳膊我给你了,放了水月。”
雨断情瞧着场面,嘴角浮出一个冰冷冷的笑,手指松开水月,也许这戏码已经让她满足了凌虐的心理,或者心中有数,峨眉不再构成威胁,伸手一挥,十六位死士均不再持剑对着云鸢。
水月拖着着一条骨折的胳膊,跌跌撞撞奔到云鸢跟前,两眼水汽模糊,隔着云鸢那层面纱低声道:“是我连累你。”
云鸢冷哼一声并不回话,伸手点了自己几处穴道控制伤势,她点穴手法怪异,水月一惊,却见云鸢不顾伤势,左手抢过近旁一位嵩山弟子的长剑,身法极快掠向那魔头。
“师太!”袁万里紧跟而上,龙脊阔剑应声出鞘,嵩山铁剑内力鼓荡开来,激的四下烈风阵阵,二位高手罕有一起出手,如电奔雷刺向雨断情。
雨断情嘴角一丝狞笑道:“找死。”
一手拨开云鸢长剑,另一手接下袁万里至刚至阳的嵩阳内劲,他二人联手,虽说云鸢伤重,但如此不避不闪,一双肉掌相搏两大正道高手白刃,那雨断情武功之高着实惊人。
但见她一头白发刺目,在二人双剑夹攻下游刃有余,三人缠斗只震的余下人不断后退,只怕被其劲风所伤。
事已至此,王宏明也带着崆峒弟子和各路豪杰一起杀入场中,与嵩山弟子一起缠斗那十六死士。水月重伤,被几派弟子护着送回门内。
眼瞧打的难解难分,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事儿。萧玉节拽着杜潋衣使眼色道:“袁万里乃贪生怕死之辈,如无把握不会随云鸢送死。适才我瞧他在台阶上遣人偷偷回了殿上,我猜定是曹慧聪不想打断儿子冲关,是以现下枯木和青龙、魏长山都不在场,袁万里可没那么傻,曹慧聪不喊人,他派人去通报。”顿了顿,算无遗漏道:“曹延习冲关在即不会前来,云鸢和袁万里再打一时三刻就挨不住了,枯木、青龙定要赶来救援,你趁机从曹延习处夺药,这事儿就成了。”
杜潋衣趴在一旁道,那你呢?
萧玉节笑笑,带上叶飞鲨的面具道:“不是需我稳住局面吗?”
“你没了武功,别乱来。”杜潋衣心下担忧。
萧玉节点点头,目中安稳神色道:“若我有事,喊你名字,你自会来救是不是?”
杜潋衣拗不过她,嗯了一声:“你自己小心,我去去就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盗药毕竟是头等大事,以她和萧玉节出生入死这么多回,相信萧玉节有自保的能力,再看一眼爱人,杜潋衣身形一换,虚影以在几丈开外,全力往高塔处去。
这厢打的难解难分,袁万里若论武功,前些年也可以与云鸢一较短长,天门山上也曾力战群魔,只是近十年当了掌门后,教务繁忙,只顾着门派俗事,极少潜心练武,倒是比过去退却不少,但毕竟是一派掌门内力深厚绝非凡俗。
峨眉剑法细密机巧,嵩山铁剑大开大合,二配合倒也天衣无缝。雨断情也不由后退一步,恰是那一步,袁万里运足力气,一剑当即凌空劈下,崩山断玉!
“好!”雨断情一笑开口,自蝶渊被掳走,正愁一腔怒火无从发泄,眼看送死的一个接一个,当下鼓荡体内真气,一股劲气从经脉流窜而出,激荡的衣袖猎猎作响,眼见那铁剑利用搅动罡风当头劈下,她不躲不闪一手扬起仅用两根手指夹住剑尖!
一股截然不同的阴邪劲气从剑尖传来,与他自身至阳劲力轰然相撞,便好似平地响起一个炸雷一般,那两股劲风形成激流,云鸢的斗笠被吹的飞起,刮在近旁好汉面上也是生疼,不少人看着眼前景象不禁发呆,好半天才见得那嵩山铁剑凝剑而立,脚下却深深陷入泥土之中,剑锋不住颤动发出微微的剑鸣之音。
咯铛一声,剑尖断裂,袁万里嘴角渗出鲜血,心下大骇之极被雨断情钻空子,手掌一横抛出断剑要刺入他喉咙,云鸢回身一剑挑开断剑,舞剑成花又与雨断情缠斗起来。
袁万里半生纵横,如今一招之下被人制住又惊又怒,适才那一剑论速度,论真气,论经验,无论如何自己占净了上风,可也真如曹慧聪所言,断孽谷的人并非那么好对付,那雨断情一招一式看起来虽不精妙,但每一招都毫无虚处,全都是从搏命杀戮中提炼,就连内力也古怪之极。饶是如此,天下英雄面前怎可被人耻笑?那曹慧聪倚老卖老,不谈上前打斗。摆明拿他们当枪,这口气也咽不下,袁万里一心不敢恋战,只好任云鸢先上,在旁边掩护,拖延时间道:“雨断情,八派高手在此你也走不了!留下命来!”
雨断情冷着脸不屑理会,仍是一掌接着他二人招数。
如此你来我往到数十招后,台下十六位死士也在众人围攻中伤了几人,正派人多势众一时把人围住,但几派伤亡明显大过断孽谷。
一片混乱中,曹慧聪始终一语不发在旁观战,曹延习冲关,本来需要三日三夜,可有少林、武当、华山长老助阵,三者为其压制过于膨胀的内力,时日自可大大缩短。算算时辰,眼下只需要再撑一时三刻,差不多也就成了。
他打着如意算盘,云鸢却非为此拼命,只是雨断情伤了水月,这口气咽不下罢了。她剑法虽然精妙,但毕竟断着一臂,若是双臂完好,再战百余回合分出胜负也罢,可强弩之末,救下袁万里一剑已然尽力,再攻十招,速度逐渐下降,袁万里却在此时不顾道义,一味闪躲,反把她这重伤之人推向前。
雨断情似乎早已料到这场面,打斗中瞧着云鸢,她斗笠落下,露出姣好容色,只是一侧脸颊长长一道刀疤,怪不得常年带着斗笠遮着脸。断情轻一笑道:“敬你有骨气,留你条全尸!”
言罢一身劲力鼓荡,双目忽而通红,丝丝真气外泄,面目狰狞狂傲,长啸一声一把抓住云鸢的剑,剑锋入肉毫不在意,抓砂砾般将那长剑捏的变形,云鸢惊的松手,雨断情飞身而上一掌将她打飞,回身对着袁万里乐了道:“咱们慢慢玩。”
袁万里长剑回挡,躲的狼狈,众弟子见情急,一拥而上,却被雨断情夺下一把剑,一剑在手杀人如麻,只瞧的袁万里胆寒不已,竟一时不敢上前。
云鸢被打的撞飞一截树干,身子软倒在地,瞧着场面怒道:“袁万里!未料你竟如此出息!她只是破了你一招,你就再也不敢出招了吗?”
她出言讥讽,袁万里脾性虽狭隘,但当着群豪的面,脸面却也无论如何都会顾忌,长剑一挽,重新杀入敌阵,一路猛攻与雨断情厮杀开来。
云鸢咬牙强行再要站起来,忽而一把明晃晃的剑横在她脖颈,皮肤一凉,便闻一个粗粝的声音道:“师太再拼,可就没命啦。”顿了顿,低声在她耳边笑了道:“素风姐姐还俗,在天竺谷隐居,你也不必自责,她倒是得感谢你当年武艺颇差,否则哪有她今日逍遥快活。”
“你是谁?”云鸢心头一惊,侧脸去看,却见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瞧装束和腰间挂牌,吸了口气道:“鬼蜮魔窟,你是青龙使叶飞鲨!”
萧玉节心想,这腰牌是没白显摆,带着面具又闷又热,点点头:“瞧你打的这满头大汗,我来喊停,让师太你歇上一会儿。”顿了顿,手上长剑稍微用力割破她脖颈皮肤一星道:“哎哎,别动,我手抖,小心会要了你的命。柳轻裳那人虽然轻浮讨厌,但素风与我颇有交情,我可不想与她师姐为难。你好好别动,我就能救你们正道人士的性命。”
“你这邪魔,能按什么好心。”云鸢惊怒交加,一时却反抗不得。
萧玉节淡淡一笑道:“若非我拦着你,适才你冲出去就要被那白头鬼砍下头啦。别人不了解她,我可知道得很,她这人心肝全无只对她师妹紧张,见你干脆利落断胳膊维护水月,与她算是有几分同病相怜才留你一命。你若再三纠缠,她恼起来,只怕连水月一并杀了。”顿了顿,颇委屈声音道:“我救你一命,师太应念了我的好,他日乖乖将峨眉拱手让我,待我一统江湖,做了八大派掌门,自此大家同气连枝,不分正邪再无纷争,均拜服我脚下,天下安定岂不是妙?”
云鸢气的差点呸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