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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车就是好,开到小区的时候,天都没黑。
这次,我终于知道钱唐家住在哪,C层一楼(没准从我卧室阳台望出去,能直接看到他家小院,回去后得赶紧找望远镜)。再原来小区里每年春天都被我摘秃的桃树也是钱唐家的。我想如果不是以前走路总戴耳机总看地面,说不定早在小区就认识钱唐这号人了。
“怎么,想进我家看看?”钱唐看透我心思。
我摇头,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试探地问:“那个,以后我真能没事给你那号码打电话吗?”
钱唐毫不在意的回答:“如果你真有事,就可以打。”
这人说话,怎么永远这么个调调。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准备把手里的纸袋给他。钱唐没接,先问我这是什么。
我有点局促的挠挠头:“嗯,我刚刚买的糖炒栗子,路上帮你把皮都剥好。你回去后直接吃仁就可以,还热的呢。就……送你栗子,是想谢谢你今天接我回家。”
在钱唐的视线下,我拿着纸袋像提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呃,是他不喜欢吃糖炒栗子,还是觉得我送栗子又是小孩作风?钱唐倒没有对我特意摆出成人架子,但是从偶尔聊的话题,车内听的音乐,见识过一次的工作环境,以至于他现在穿着黑色大衣站在不远处盯着我——我都能明显感觉出来,和眼前这个人相比,我略微有点不大成熟。
幸好,钱唐在我准备抓狂的前一秒,接过纸袋。“谢谢你的栗子。李春风同学。”
我若无其事的点头,耳朵在晚饭前都是烫的。
我妈在大早上给我准备早餐,还问我:“小风,上学怎么起那么早?”
我低下头含糊地“哦”了声,她用软绵绵的手摸我的头:“最近降温,天天坐公交累吗?以后让司机送你吧,不然坐你爸的车去也行,他反正不在家。”
我躲开我妈的手:“我爸肯定不愿意。”抓起三明治,“走了先!”
出了小区门一路狂奔,钱唐的车正在路口等着我。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迟到的,我妈非拉我说话!”
钱唐瞥了眼我手上已经捏扁的三明治,启动他拉风的车。
“你跑车为什么没声音啊?”
“有按钮,关了就没声。开着扰民。”他过了会,又说,“给你带了个冬柿子,放在后座。”
我美滋滋的拿过来:“洗干净了嘛?是你自己家院子种的嘛?”
“超市买的。”
钱唐最近总在我们学校出没,我也就勉为其难搭他车上学,代价是每天早起床了将近一个多小时。这反差估计有点大,你想每天总最后一个来的人,变成每天早上第一个来的人。经过看门大爷的强烈反应,班主任只好把班里钥匙交给我。
周一的操场上,旗杆光秃秃的站着。我冻得把手缩到校服袖子,回头却看到钱唐停住脚步,正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记录什么。其实要说钱唐像大人,他符合我内心大人的一切定义。但有时候,我又觉得钱唐又跟个春心泛滥的小丫头,随时有记录心情和所见所闻的习惯。刚开始,我还好奇地往他那本上瞄几眼,但后来发现钱唐写的东西都类似课本上“请背诵全文”的古诗句后,就彻底失去兴趣。
“积累素材。”钱唐解释。
我本人觉得钱唐这行为非常非常之娘炮,而且隐隐感觉他从事的不是正经职业。但钱唐的成就又让我无话可说,偶然一次机会,我发现钱唐高中学的是理科,甚至是他们当届高考理科分数第。钱唐也随口告诉我之所以进入现在的行业,完全是偶然——偶然?偶然?!为什么每次我做语文倒数第二道阅读题都会不偶然地开始犯困?
我自己从不乐意在本子上记录东西。一是懒,二是如果有东西记不住,我就任它忘掉,才不去刻意想起来(这也可以解释我语文成绩为什么那么低)。
钱唐听我说完这个理由,又开始在本子上写:“……诚然,山之光,水之声,月之色,花之香,文人之韵致,美人之姿态,皆无可名状,无可执着,真足以摄召魂梦,颠倒情思——李春风。”
……天啊!我操!
虽然钱唐有诸多缺点,但我还是挺喜欢和他待着的,甚至愿意赶早蹭他的车。
从小我就被我爸当男孩养,空手道野外打枪童子军训完全都没落下。直到我爸突然意识到我永远不可能变成男孩,再一脚把我踹给我妈。到现在,我不乐意读书不乐意看电影,更对时尚化妆文学星座一窍不通。跟正常同龄女生就不太能聊得来。至于同龄男生,西中的男生基本属于学霸和怪物,我目前不太想认识其他同类。
其实钱唐对我的作风不以为然,但他自己的事情很多很忙,根本没空管一个高中女生,也就做到顺便接我上学。一般放学时,我给钱唐打个电话,没人接听就说明他正忙,我自己再老老实实地坐公交回家。
我挺开心的。我自认钱唐是我朋友,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直到有一天,其实也就是我被他接送的第二周。我坐在钱唐车里正看着英语课本的“现在完成时”(早上第一节课就要考试的英语老师应该头上封着油漆桶从101大厦踹下去——)。我听到钱唐说:“特长生,我在你们学校的取景已经结束。”
“现在完成进行时”的概念是,从过去开始,持续到现在说话这一秒,有可能刚刚停止,也有可能继续。我得把刚才的概念读了两遍,才扭头看他。“哦,你们电影拍完了?”
“没拍完,但现在要去别的地方取景。”
我叹口气。得了,看来又要把班级钥匙还给班主任,然后姑奶奶又要每天拖地值日。不知道对于这个转变,是班主任还是看门大爷比较伤心。
“以后你要自己坐车上学。”钱唐继续说,“这是我制作的第一部电影,所以很上心。到时候电影上映,我送你首映票。”
我对他电影和事业完全没兴趣的:“为什么我要去看你的电影?”
钱唐眨眨眼:“因为它是我写的。”
“……那我以后还能给你打电话吗?”
他笑了,依旧用那种轻快的调调来敷衍我:“如果有事的话,你当然可以打。”
我瞪他,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泄了气。
和钱唐一起消失的,还有叶青。她应邀在他的电影里演一个配角什么的。
不同于抓不住行踪的钱唐,叶青的空桌椅显然离我的日常生活更近。更重要的是叶青走了以后,我只会默写背诵段落的开头和结尾这个事实立刻就被无情揭露。我们班主任是个从来不看动物世界,但据说把史记读了三千遍的人物。他对惩罚我这件事有点打不起精神,招了招手只让班里学霸监督我放学后把课文背熟。
至今为止,我在学习方面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头脑清醒时也不愿意看书。更别说在上完一天课后还要背完那狗屁800字的段落。眼前的学霸,看起来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估计不会轻易放过我。
“你回家吧,我明天跟老师说你已经背会了。”羚羊抬抬眼镜,“反正这段课文不背都行。现代文的背诵段落出题概率很低。”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监督我背书了?”
羚羊很为难:“你真想背?但我下午五点半约好公会要上线,不能迟到。”
我憋了一会:“……呃,什么是公会?"
羚羊急着回家,没解释就匆匆走了。我也迅速收拾书包,生怕他反悔再抓住我背书。
走到门口,看到几个同校初中生举着DV,假模假样地拍摄。话说西中的学生间有很多兴趣小组,这个估计是什么业余的DV拍摄小组,
他们自来熟地叫住我:“学长,有没有空对我们说几句?”
除了把我认错性别,小孩们居然问了我开学和钱唐一样的问题。我想了很久,在那简陋很多的短镜头前一字一顿回答:“西中是个好学校,嗯,我会珍惜在这里的时光……”
能说这种无敌肉麻的话,已经是我最大的诚意,但居然还有人不满意。
“……这就说完啦?”“学姐你多说点。”“太打官腔了。”“表情不够自然啊。”
这群烦人欠打的死小孩。我推开他们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