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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之间,昊哥儿的百日宴都已经过去了。史鼏也托林如海找来先生,给已经三岁的凌云启蒙,当然,湘云也一起去念书。
来到扬州半年多,史鼏并未给湘云找先生。湘云年纪尚幼,小小年纪找了先生太过扎眼了些,难免招了谁的眼。也不怪史鼏行事小心,女孩子处事本就艰难,又是自个儿掌心长大的嫡长女,哪里舍得让她吃半点苦,只能处处为湘云打算。
湘云自然明白史鼏的打算,也安然应下。
期间,最让湘云想不透的便是凝水。本以为凝水会在范氏不能和史鼏同房的时期做点什么,没想到她出乎意料的沉得住气。就算微雨被抬了姨娘,她也只是送上贺礼,恭喜一番,全无前段时间的嚣张心急,安分的如同前几年一般。连春儿秋儿都回禀说,凝水只是近日喜欢去附近的花园子里走走,并没有刻意偶遇史鼏。偶尔会托她们出去买一些小零嘴和一些小丫鬟喜欢的小东西,剩下的时间都房间里做女红,对她们似乎也没有原来亲近了。
至于史鼏之前提及将凝水嫁出去这件事,范氏则半句都没有提起,似乎装作完全没有凝水这回事。
湘云反而暗自好笑,凝水出去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了,她越是不死心,范氏就越不放她,让她耗尽青春年华,到时候更是无路可走。她这是自掘坟墓,断了自己的后路。
今日,史家母子三人陪同贾敏与黛玉一同去寺里烧香祈福,此次去是为了求子。贾敏用了之前范氏说的方法教养孩子,果然身体康健了一些,贾敏的心病去了一些,身体自然也好转了。只是林家子嗣单薄,难免是贾敏的一块儿心病,若是在能为林家诞下一两位孩儿,就真的死而无憾。
范氏的压力虽没有贾敏那么大,依旧想再为史鼏诞下几个孩子,这样也就没人会因子嗣的事情挑剔她,并且光明正大的塞人了。范氏一想到老夫人送来给昊哥儿的物件里那几个如花似玉的丫鬟戏子,就忍不住叹息。说得好听,要为史家开枝散叶,无非就是想找人分史鼏的心,诞下几个庶子让她难受罢了。
“母亲,吃杯热茶吧。”湘云递上一盅热茶,初春季节,天气还有些寒冷。
范氏笑着接过:“云儿真乖。”范氏吃上一口茶:“你父亲让母亲问问云儿的意思,琴棋书画的先生,什么时候请比较合适,或者说云儿想学哪一样?”
湘云歪了歪头想了想:“女儿想学琴和棋,什么时候学都可以。”书和画她这个小身板,握笔无力,哪里学的了。湘云在这个时代四年多,自然知道世家之女名门闺秀,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要涉猎的,若是在某一方面有个不俗,就很容易交到闺中密友。反而女红做饭之类的,大多数的家庭只要求会,不要求精。为了可以在这个时代生活的更舒服些,湘云自然会遵从这个时代的规矩,特立独行的人,死得都快。
范氏笑着点头:“好,回来我们就为云儿寻摸好先生去。”
凌云比起以前懂事不少,听闻姐姐要学东西,连忙参合一脚:“凌云也要去学。”
范氏哄着凌云道:“都学,你们姐弟一起学。”范氏哄好了凌云,转过头来又嘱咐湘云:“云儿,我与你玉姐姐的母亲自幼相识,两人感情甚好,自然知道她是何种人。你父亲曾说你林姑父不止才华出众、能力卓越,同时也是风光霁月之人。有如此父母,想必玉儿的教养也会很好,以后,尽可和你玉姐姐多多亲近一二。”
湘云点头应下,一是因为她不会拒绝范氏的要求,二是和林家若关系处的好,想必对父亲也有所助益,何乐而不为呢?
范氏自然不知自己女儿的脑子里拐的那些弯弯绕绕,只是很开心的搂着孩子们说话。
像是范氏和贾敏这样高门大户的夫人,是不需要像普通的香客一般,提着香烛走着上去的。而是在山脚下,换坐软轿,由轿夫抬上去,香烛之类的用具自然有僧人准备齐全。
软轿比起马车来说颠簸太多,湘云有些不适,掀开轿帘向外观望转移注意力。湘云看着这一路热闹的山路,有很多小贩在山路旁铺着东西叫卖,有的是小夫妻一起提着篮子去上香,也有单独上香的妇人。湘云看得有趣,忍不住勾起嘴角,却感觉到像一把刀子一般的凌厉目光划过她的脸。她凭着感觉望过去,只看到几个低头收拾货物的小贩。不像其他的小贩会高声叫卖,讨好走过的行人,那几个人身上却有一种生人勿进的冰冷煞气。湘云皱了皱眉,软轿走得还算快,那几个奇怪的小贩便消失在湘云的视线里。
陪着湘云坐轿的红玉问道:“小姐在看什么?”范氏借着给保龄侯府送节礼的名头打发了回去,现在贴身伺候湘云的便是红玉。
湘云放下了帘子:“只是觉得软轿颠簸,颇为不适。”
红玉笑了笑,从一旁的小食盒里取出两碟东西:“奴婢也恐小姐受不得软轿颠簸,准备了些蜜饯生姜,小姐若还有胃口,便用一些吧。”
湘云点点头,取了一块蜜饯含在嘴中,脑子却依旧闪过那几个特立独行的商贩,扬州可是父亲的管辖内,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到了寺里,范氏与贾敏愉快地相协而去,而三个孩子并不懂拜拜佛之事,难免有些无聊。湘云打量着黛玉,黛玉比之前那次相见气色上倒是好了不少,身量也高了些,依旧身条纤纤,自有一种端庄书香之气。
湘云主动搭话道:“玉姐姐,听闻大明寺的景致不错,我们四处走走,可好?”
黛玉点点头,欣然应允。
后面自然有安排好的丫鬟婆子跟在他们身后照顾他们。
湘云便拉着凌云和黛玉并肩而走:“今日怎么没看到明玉弟弟一起来?凌哥儿还想着和他一起玩呢。”
黛玉嘴角含笑:“昨日染了些风寒,自然只能在家休养。”
凌云面带关切接话道:“明玉哥哥可还好?”现在刚刚出生的小不点昊云,除了吃就是睡,自然没办法陪着凌云玩。史鼏自来忙碌,范氏给找来的书童又和凌云有着主仆之别,同性之间和凌云关系最好的玩伴就是卫若兰和林明玉。
黛玉目光盈盈地移向凌云:“明玉无碍,只怕要喝几天苦药了。等他何时痊愈,再去和你玩。”
凌云爽快地点点头。
湘云随口问道:“姐姐近日在家都做些什么?”
“父亲请了先生来,教我和明玉二人读书识字。”
湘云出于好奇,本想问一句,是否姓贾名雨村,但还是咽下了这句话。
孩子们的话题很简单,一朵很漂亮的花都可以夸赞半天,不过林黛玉身为未长成的美才女,就连夸奖的话都可以说得无比诗意,真心让湘云无比赞叹。她像黛玉那么大的时候,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吃饱穿暖……
还是初春时节,三个人一直在外面也不是事儿,没逛一会儿便去了事先安排好的禅房休息,禅房内有僧人准备好的炭炉、素茶和素点心。三个人便就着点心吃着茶,随意地聊天。
还没聊多一会儿,红玉就急匆匆地过来禀报,小声地凑在湘云耳边:“小姐,近水带着府里的人说是要接夫人小姐回去,还要送林夫人林小姐她们回府……”
湘云眉头一皱:“可知道为何?”
黛玉与凌云一看湘云的脸色,便停下来不再说话,以免打扰到她。
红玉摇了摇头。
湘云叹息:“麻烦红玉姐姐去将母亲与姑母请来,她们应该在侧殿听讲经呢。”
红玉应了一声,连忙走了出去。
湘云勾起嘴角,看向黛玉:“只怕没有办法和玉姐姐继续玩了。”
黛玉虽然眼带疑惑,却只是点了点头,并不问什么。
贾敏和范氏回来,看到近水严肃的脸,便下意识地把闲杂人等打发了,只留下自己的心腹。湘云本来也属于“闲杂人等”之列,但湘云只是拉着范氏的衣袖撒娇,不肯出去。范氏想到史鼏说得,要让湘云通些政经,也就软下心,没让她出去,而黛玉和凌云都被带到了隔壁的禅房。
贾敏也只是认为范氏太宠湘云了,倒没想太多。
看着闲杂人等被打发了出去,近水才禀报了事情:“两江总督在江宁府遇刺,听闻犯人逃到扬州府,大人封锁了扬州府,带着差役到处查看。”
贾敏和范氏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惊讶。
湘云对于这件事到没什么概念,只知道两江总督是九位封疆大臣之一,其他就不清楚了。但看贾敏和范氏的脸色,只怕这事非同小可。
近水垂着头继续说道:“听闻林夫人和林小姐也在,大人多拨了一些人来,护送夫人小姐回去。”
贾敏客气了一番,和范氏一起嘱咐仆妇们快快收拾,带着孩子们匆匆离开了大明寺。
看着在马车上沉默不语的范氏,湘云只是搂着凌云,不让他去吵到范氏。回了府里,湘云先是去安顿好了凌云,才会自己的屋里。
红玉将帘栊挑开,湘云走进了被地龙轰得暖暖的房间,任由红玉帮忙除了披风和外衣。
“小姐可要吃些什么?”原本打算再大明寺吃斋饭的,先下三口人都没有吃饭,红玉自然要为湘云安排下。
湘云满脑子都是两江总督的官司,本来没什么食欲,想了想,还是安排红玉:“让小厨房准备母亲、凌云和我的饭食,然后送到我们每个人的屋里。”也就是说不在一起吃饭,又想到范氏听到此事心神不宁的样子怕是没有食欲,又嘱咐道:“再让厨娘熬上好汤。”喝些汤总比不吃要好。
红玉一一应下。
“我先睡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看着红玉出去,湘云走向内室。想着自己若是再大一些,是不是很多事情,父亲母亲应该就不会瞒着她了,她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湘云上辈子就是自己操心自己,所以希望可以知道所有的事情,希望可以自己掌握事情的节奏,可是现在却一无所知,难免有些屋里。
湘云一边走神一边走到内室,离自己床有几步路的时候,才发觉淡淡的血腥味从床上传来,而原本应该撩起的床帘也被放了下来。
湘云一惊,也不知她此刻为何会有那么大的胆子,一边哆嗦着一边轻轻走了过去,拉起了床帘。床帘一起,血腥味更是浓厚,看着对方没有反应,湘云大着胆子将床帘更加往上拉,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星目剑眉,却是在去扬州路上救下来的少年。依旧受着重伤,依旧浑身鲜血。想到自家父亲对他温和的态度,床帘又被拉了下来。湘云连忙跑了出去,大声地唤了红玉进来。
红玉有些慌张地进来,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事?”
“近水可离府了?”
红玉一愣:“奴婢不知。”
湘云眉头一皱:“速去打听,若是还没离府,就让他尽快过来,我有事找他。”
红玉有些犹豫:“小姐,男子是不能进内院的。”
“背着点人就是了。”再说了她那么不点小,有什么闺誉:“记住尽快。”
红玉咬咬牙还是点点头去了,若是被夫人发现责怪了,相信小姐也会帮她周旋的。
湘云也没打算一直瞒着范氏,只是不知道范氏到底知道多少,是不是可以让她知道。至于找近水的原因,随便胡诌一个,想知道父亲什么时辰回来之类的话语,应该也能蒙混过关。
好在她的屋离比较靠近院门口,还好办一些。
湘云又有些不放心去看那个人,他不懂医,手上也没有合适的药,也只能赌时间了,若是来得及留他一条命,若是来不及也只能如此。
只能说他命不该绝,近水果然没有出府,听到红玉的吩咐觉得奇怪,也有些为难。毕竟现在小姐还和夫人少爷住一个院子,不过近水犹豫了一小会儿,想到那个被也捧在手心的嫡长女,被红玉催促着,还是过去了。
近水尽量背着人进来,湘云见了他,只说了一句:“人在我床上。”
近水一愣,连忙走进内室,掀开床帘,看到浑身是血的人,脸色都青了。红玉跟在后面也看到了这一幕,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以防自己叫出声。近水出去了一会儿,不知怎么联系到了明月,明月拿着药箱给他诊治。
当然院子里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范氏,一切都交给近水去解释,湘云只是靠在红玉身上,看着明月给他治伤。
这个时候,湘云才从刚刚的恐惧惊讶中缓过劲儿来,两江总督被刺杀,不会和这个受伤的家伙有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