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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宝珍少有这样不客气的时候,可昨天金玉娘说的那番话,不仅得罪了老王妃也得罪了她。她自认不是个小气的人,平日里对各房的用度从来都是上等的,想着一家子兄弟,自然没有自己这房过好日子,再来克扣别人的道理。然而表哥为了这个家殚精竭虑,你金玉娘也没有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道理。
金氏婆媳在周宝珍这里受了晦气,谨恩侯夫人出门就呸得一声,“哼,个小狐媚子,这才多大的人,倒跟我摆起王妃的谱来,要是先帝在时,看她敢不敢。”
金大夫人心里虽不高兴,可也知道王府门前说这些未免惹眼,她拉着婆婆上车,心下不无埋怨,就算先帝在时,人家也没把咱们看在眼里,有什么办法男人不争气,女人自然要受气。
“母亲,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关键是大长公主哪里又该怎么办?”太后和萧家靠不上,金大夫人如今一心只指望着大长公主和慎亲王了。
“什么怎么办,咱们现在就上公主府去,到时候只说王府不乐意,既然他们都是大腿,只有咱们是小细胳膊,那就让她门自个儿掐去吧。”谨恩侯夫人一脸得意,你不给我面子,就别怪我背后坏你的事。
金大夫人一听,可不就是这个道理,现在这可是王府不给公主府面子,同她们有什么相干,她笑起来对了婆婆奉承到“要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到底是母亲您经的事多,咱们可不就是个传话的,又能有什么办法。”
金氏婆媳俩自觉得计,也不回府而是坐着马车直奔公主府去了。
周宝珍回了后院,老王妃正歪在榻上听醉双念佛经,她年轻时并不大信这些,如今年纪大了倒愿意听几段静心。
见周宝珍进来,她让丫头扶着坐起身子,打趣到“可怜见的,这表哥不在家,倒要应付这些人。”
“母亲——”周宝珍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想来老王妃也是厌恶的狠了,她从来不是这样刻薄的人。
“所以啊这老话说的不错,娶妻当娶贤,你看金家上下,哪还有一个成器的,好不容易出个能用得上的,还不是从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说着老王妃的声音低了下去,她想到了自己的小儿子,那样伶俐的一个孩子,以后难道就要落的这样的下场不成。
周宝珍午睡起来,屋里的丫头伺候她梳洗,桂月上前回禀说“王妃,平国公世子夫人差人来,说是有要紧的话要告诉您,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三姐这人也怪有意思的,针扎一下都未必出声的主。自嫁给平国公世子,小夫妻两先是在平国公府蒙头过日子,你平国公不喜欢我也不要紧,反正到底还有个公主亲娘镇着,虽说平日也不见照应,可好赖也够小夫妻安稳过日子了,平国公就算恨的牙痒痒,也不敢提要换世子的话。过得几年生了二子一女,公主年纪大了爱热闹,对着几个孙子孙女倒是不错的,后来明月郡主出事,长公主通共就剩这点血脉,如今夫妻两倒有一多半日子住在公主府里尽孝。
也不知三姐今日忙忙的要差人来传什么话,她从面前的妆匣里挑出一对红玉耳珰递给身后的丫头,说到“那就将人领进来吧。”
“奴婢谷香见过王妃,给王妃请安。”
来人进来就给周宝珍磕头,一看却原来是熟人,谷香是三姑娘的陪嫁丫头,如今嫁了人也成了管事妈妈了。
“原来是你,快起来吧,三姐姐今日让你来可是有事。”
“禀王妃,夫人让我来同您说一声,今日一早谨恩侯夫人去公主府,说了您好些不是,夫人让您堤防着些,怕事大长公主这些日子要寻您的晦气。”
“难为三姐有心,可知侯夫人都说了什么事?”
“当时夫人也不在房里,事后丫头打听了,像是说长公主看重了什么姑娘,想出孝后说给慎亲王,可是您不乐意,还百般阻挠……”
谷香出去了,兰萱在屋里气的直骂,“真实有其女必有其母,一家子的搅事精。”
“看你气的,搭理她做什么?”
周宝珍并不将这样的事放在心上,她和大长公主谁也不挨着谁,对方就算想找她晦气,也得看她愿不愿意,没的坠了王府的威名。到了如今这境地,她就该凡事强硬些才好,不然就是丢了表哥的脸面。不过三姐的这份情她还是要领的,以后凡事多照应着些也就是了。
萧绍带着朝哥还在路上,陆*生了个儿子的消息就传到京里了,老王爷和老王妃都很高兴,家里的下人每人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钱。周宝珍打发妥当的人去送满月礼,顺便给表哥和儿子都捎了不少东西。
单氏扶着丫头的手来周宝珍这里,面上有几分不好意思,“我母亲来信说让我问二嫂要两件朝哥小时候穿过的衣裳,回去压在枕头底下,也好讨个彩头。”
“倒是我疏忽了,早该给你送去的。”周宝珍一听这话,忙让丫头将朝哥小时候的衣裳捡好的挑出两套来,给她带回去。
“听说四弟妹的娘家母亲上个月就到了封地上,说是要亲自照顾月子呢。”单氏说起这些的时候口气有些羡慕,自从来的京里她都两年多没有见过母亲了。
田氏去年给单氏添了个弟弟,这周宝珍是知道的,这会儿孩子还小,是绝离不开的,因安慰到“那也是因为母亲在京里,封地上没个长辈,陆夫人不放心也是有的。你不一样,有我和母亲给你看着呢,你只管放宽心就是了。”
单氏笑笑重又开心起来,“论理我是不该说这些的,可这不是在二嫂这儿嘛,听说五叔昨夜宿在丫头屋里呢,今早也没让熬避子汤。”说着单氏叹了口气“虽说金氏不讨人喜欢,可五弟一个男人哪能想到这些,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乱子的。”
周宝珍皱眉,这事可大可小,照理主母有孕之前,通房是不能停药的,只是她们做嫂子的,也管不到小叔子的院子里,“等我明日问过母亲再说吧。”
单氏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她能提这一句也不过是觉得做女人不易,不然以她跟金玉娘的关系,才不会管这样的闲事。
第二日周宝珍趁着早晨给婆婆请安的时候,隐晦的将五房的事提了一句,老王妃听后闭眸沉默半响,这才睁开眼睛对她说了句“派个人,提醒老五媳妇一句,之后如何就看她们的造化了。”
周宝珍只当婆婆虽生金玉娘的气,可到底还是愿意再给她机会的,却不知老王妃比她想的要深的多,也远的多。
接下来的日子,老王妃总是将赵寿带在身边,或听她念经书,或是要她陪着打叶子牌,又或是聊天解闷,甚至连自己院子里的事有时也让她帮着处置,
萧绍来信,已经到了军中,和儿子一切安好,就连朝哥也似模似样的给母亲写了一封信。周宝珍接了信,知道儿子中途病过一次,好在萧绍说不过发了一场热,喝过药也就好了,如今身子倒比原先壮实了些,周宝珍看的又是喜又是忧。
再有一日就是谨恩侯夫人的寿辰了,这日老王妃让人将金玉娘叫到上房。
金玉娘这些日子过的着实苦闷,每日除了抄书还是抄书。萧行就算回院里,也从不往房里来,若不是几个丫头拼死劝着,她早闹起来了。只是后来娘家一直没有消息,她也渐渐心虚起来,好在王妃这人确实不错,一应吃食用度都同之前是一样的,并没有人来作践她。
“儿媳给母亲请安。”金玉娘素着一张脸,衣裳首饰也不像之前那般鲜艳,人这些日子清瘦了些,此刻低眉顺眼的模样看着倒还真有几分楚楚可怜。
“嗯,起来吧。”老王妃待她仍是淡淡的,并如不之前慈和亲切。
金玉娘低着头,想着往常种种,委屈的当场滴下泪来,她在老王妃脚边跪了下来,”母亲,儿媳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老王妃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唉,你这孩子,起来说话吧。”
“是。”金玉娘见婆婆态度似有缓和,喜的忙拿帕子擦眼泪,她从身后的丫头手中接后厚厚的一摞纸,奉到老王妃跟前“母亲,这事儿媳这些日子抄的书,还请母亲过目。”
醉双上前接了躬身呈给老王妃看,老王妃抬手随手翻了翻,但见上头字迹清秀整洁,点头“不错,可见是用了心的。”
见婆婆夸奖,金玉娘脸上有了两分喜色,又从另一个丫头手中接过一个托盘,亲自奉给太妃过目,“惹的母亲动怒,儿媳心里惶恐又后悔,因此这些日子日日在佛前抄一个时辰经书,您看看可还能用,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了。”
老王妃让丫头将东西接了,照例夸奖几句,这才说到“明日是你母亲的生辰,让老五陪你回去。只是有几句话我要嘱咐你,听不听却在你了。”
“母亲但有教诲直说便是,儿媳必当洗耳恭听。”金玉娘两手肃立,微垂了头做出一副诚心聆听教诲的模样来。
老王妃看了在心里点头,到底也算是大家子姑娘,去了那几分骄纵任性,说话行事也很能入眼,只可惜根上就坏了,不是那么容易改的,装一天容易,装两天也不难,甚至三天四天五天都行,可要装一辈子,太难了。
“明天叫老五陪你回去,做人儿女的,在父母跟前承欢膝下,共叙天伦,这都没什么,可是你毕竟是出嫁女,娘家的有些事就不要参合了。再有我说句不客气的话,亲家太太行事很有几分糊涂,你这个做女儿的若不能规劝,也万不该搅合进去。”
这话说的算重了,金玉娘脸上一阵青白,她握了握手中的帕子,“是母亲,我知道了。”
“行了,没什么事你回去准备准备吧。”老王妃像是乏了,挥手让她退了出去。
出得门来,就见赵寿正立在院子里,对了一院子的丫头柔声细语的吩咐事,“太妃昨日说天热了,再熏香没的叫人腻烦,你们一会把屋里的香炉淘腾干净了,只用那五彩葵口大盘盛了鲜果放在屋里。再有跟厨房说,昨日那汤虽好,可到底不下饭,今日拿新鲜野兔烤了,做了手撕兔肉好给太妃就粥……”
见金玉娘出来,赵寿主动停了话头,过来跟她行礼,“五夫人。”
金玉娘心里五味杂呈,这才几日府里上下倒像是变了天一般,她强笑着看了赵寿夸到“几日不见,赵姑娘倒是出落的越发好了。”说着也不待赵寿回应,兀自冷了脸说了句“我还有事,就不耽误姑娘了。”说着带人走了。
赵寿立在原地目送五夫人走远,老王妃这样的婆婆,若真有心计较,再厉害的媳妇怕也在她手下过不了三招。
周宝珍这些日子觉得身上犯懒,可胃口却出奇的好,这日她跟着老王妃一道吃饭,桌上正好有道川味凉粉,她三口两口居然都给吃下去了。
老王妃看的直笑,“这是怎么话说的,打小再没有吃东西这样痛快的时候。”
周宝珍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一边回头叫丫头添饭,一边对老王妃说到“我也不知怎么了,总像是睡不够又吃不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