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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一定给你生个大胖孙子。”
金美辰向蒋母打出生儿子的胜利旗号。
蔓蔓的心愿小的多——只要孩子平平安安地出生,平平安安地成长,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
说起来容易,却知道这是每个家庭必经的事,其实一点都不容易。
来到君爷的单位。
上回见到的那个护士长已在门口等着她们。
“方医生在诊室里面等着了。”领他们一行到检查室时,护士长介绍。
君爷给妹妹安排的这个产科医生,姓方,叫方敏。
听名字是个女医生,走进检查室里的蔓蔓和蒋梅,却见是个高个剪短发的背影。
护士长叫:“方医生,陆上校的妹妹过来了。”
对方转过身来,一张充满俊气的偏圆脸,走路昂首阔步,潇洒的白大衣一罩,怎么看,都像是个男的。
“到了是吧?”
连声音、语调都是中性十足。
蔓蔓和蒋梅观察对方宽敞衣服下面像是平坦的胸,一时都捉摸不到主意了。
在护士长要走开时,蒋梅忍不住问:“她是男还是女的?”
“女的。”护士长毫不介意地笑起来,像是已经接听过许多同类的问题,“方医生是很帅气,结婚前被不少女同胞倒追过,现在是一个六岁孩子的妈了。”
后面这句话,直接让蔓蔓和蒋梅倒。
六岁孩子的妈?
完全看不出来!
被两双充满惊讶的目光打量着,方敏不以为意地摸了下鼻子:“坐吧。我和陆上校是同个学校毕业的,在学校时就是称兄道弟的。叫蔓蔓是吧?陆上校的妹子,也是我的妹子。直接叫你蔓蔓可以吗?”
既然人家都有意称妹子了,蔓蔓小心翼翼叫:“方大姐,你好。”
“叫我方大哥都行。”
这个可以与君爷攀比的冷笑话,当即让蔓蔓和蒋梅都一个囧。
不管怎么说,方敏看起来不是坏人。蔓蔓只能这么想,主要是因为方敏看着她的目光和眼神儿,似乎都是不满意地皱着。蔓蔓都担心起来,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吗?
“他不是你儿子吧?”方敏指向躲在蔓蔓后头好像蔓蔓小跟班的小东子。
小东子现在亲舅妈比妈妈还亲。
“他是我老公的侄子。”蔓蔓摸一摸小东子的脑袋,“他妈妈是她——我老公的二姐。”
“小姑一块来,不太放心?”方医生挑起帅气的眉。
蒋梅在医院工作知道医生的自尊心都是很强的,忙说:“不是,她第一次怀孕,有点害怕。”
哪知道方医生对她这话却是点起了头:“她是需要害怕。熊猫血孕妇,再怎样,怀孕生产的危险都要比普通孕妇高。而且——”不满的眼神再扫了两下蔓蔓那消瘦的身材:“我看她八成要难产。”
蒋梅听这话不高兴了:君爷这安排的是什么医生?一来没有安慰产妇,先危言耸听,给蔓蔓制造紧张。
“你别看她挺瘦的。她身体挺健康的。”蒋梅说。
蔓蔓也点头:“我从没有生过大病,各方面都很正常。”
“可我听你哥说,你小时候生过大病。”拨下口袋上插的钢笔,怎么看,这无拘无束充满帅气的动作都像极了男人。
蔓蔓和蒋梅看着她,都挺傻眼的:这个方医生究竟可靠不可靠?
这时,门砰砰两下,进来的人是俊得像仙人的姚爷。
“陆君去了开会,让我过来帮着介绍。”姚爷说,好像早已料到她们会有的反应,一手像好哥们一样拍着极像是兄弟的方敏的肩膀,笑,“她与我们是同个学校毕业的。在产科这方面,在我们部队里算是技术第一的能手了。没有她搞不定的产妇。”
“别把我夸得像什么一样。”方敏对姚爷的说法倒不怎么支持,摇着那支钢笔,指向蔓蔓,“我都已经和她先说了,八成要难产,先做好剖腹产的准备。”
“那不行。”蔓蔓和蒋梅来不及否决,姚爷更先一步,咬定了字眼,狭长的眸子像是危险地一眯,“陆君要我向你先放个话,不能剖腹产,只能顺产,是命令。”
蔓蔓和蒋梅互相望:命令?
纵使是不想剖腹产,然而君爷放的这话也太有点强人所难了吧,用了命令。
方敏果然叫了起来:“瞧她这种身材,能顺产吗?你们不带欺负人的。”
想来,两个爷常欺负人,包括称兄道弟的“兄弟”。
姚爷的指尖一拨刘海,好像没有听见方敏的话,长眉稍一扬:“陆君开的口是什么性质你自己清楚。你办不到,就收拾包袱走人。”
够残酷!
这是蔓蔓和蒋梅心里面一刹那闪过的念头。
蔓蔓想:若自己是方敏,被爷这样威吓,不干就不干呗。方敏不是技术很好吗?到哪里都有人要的吧。
但事实是,方敏投降了,立马举起了白旗:“我尽力。”
“我和陆君只看结果。”姚爷对她的答案只丢了这句话。
蔓蔓和蒋梅突然同情起了这个方医生。
蔓蔓想:这么麻烦人家,不如自己另找个医生吧?
“我还是回二姐的单位去看吧。那里的医生我熟悉,而且,那位刘副主任,都说我虽然瘦,但是只要好好进补,能在怀孕期间胖起来的。”
结果,姚爷没有出声呢,方敏那支钢笔,又像教鞭指着她:“你能胖起来?笑话,天大的笑话。我看你每天吃十只老母鸡都别想胖起来。你这样的孕妇我看太多了。”
蒋梅扶起了脑袋:总觉得这样的安排不对头。
而且,这个女医生,怎么言行举止看起来比一个男医生还粗鲁。
“能不能另外安排一个医生?”蒋梅小声问姚爷。
不管怎么说,蔓蔓是蒋家的媳妇,要生的是蒋家的孙子孙女,蒋梅不能让弟媳在这件事上出任何差错。
姚爷狭长的眉紧到了中间,对蒋梅说:“她是绝对要接下来的。如果你们不想找她,需要你们亲自去和陆君说。”
亲自去和君爷谈判?
蒋梅没有这个勇气,嗫嚅:“她可靠吗?”
“蔓蔓是陆君的妹妹,你觉得有可能不可靠吗?而且,她对蔓蔓做任何事情,我们都会在旁边监控着。”
蒋梅听到这里总算听明白了:陆家对蔓蔓生产这个事,比他们蒋家要紧张上百倍以上。
安排方医生,更主要是便于他们控制整个局面。
什么原因导致陆家好像如临大敌一样?
细数这其中的危险因素,姚爷随便都能举出好几个。除去蔓蔓自身熊猫血,外在因素里面,包括蒋母、金美辰,温家那帮人,这些都是小的,大的那头,杨乐儿一死,老太如果不拿囡囡的事做文章,不可能。
这事,就此定了下来。
蔓蔓随方敏进去里面检查。
蒋梅和小东子坐在外头,看姚爷立在办公桌边,修长的指尖时而翻弄台子上的病历,时而修长的眉蹙一蹙,似乎和方敏一样,对什么都不满意似的。
母子心里多少有些忐忑时,门把一转,听护士长的声音很是小心并充满了敬意说:“科长觉得如果行,我这就安排人。”
“暂时不需要。如果需要专人照顾时,我会让她到医院来住,不会让她在家里。而且她今后一段时间都要住娘家,我在家的话,根本没有必要。”
这大概谈的是有些家庭会请护士到家中为待产的产妇做指导。
听君爷这么说,护士长忙道:“如果是住科长家,当然没有必要了。”
小东子嘘声贴到母亲耳边:“舅妈不住家里了吗?”
小家伙的语气不是很高兴。如果蔓蔓不住家里,住陆家,他不能天天无拘无束地找舅妈玩了。
这事都没有听蔓蔓提过半句。蒋梅皱着眉。
君爷走了进来,看到他们母子俩坐在板凳上,冰眸淡淡的,并不多看。
因着儿子的眼睛受过君爷的恩惠,蒋梅主动站起来打了个招呼:“陆上校。”
“坐吧。”君爷道。
客气和礼貌是有,但不见怎么热忱。
对蒋家,陆家向来不亲不热的。蒋梅清楚这都是因为自己的妈和兄长一家搞出来的。然而君爷这个过于礼貌,还是让蒋梅心里不太舒坦,就此让窝在心头的话说了出来:“陆上校,我刚和姚上校有提过。姚上校说我要我问你意见。我想,让蔓蔓回我单位去看,我和蔓蔓对我们单位的医生都比较熟悉。虽说上回发生过那事儿,但那是个别医生,我会让我们单位的科长给蔓蔓亲自看,所以你尽可以放心。”
“你是对谁不放心?”君爷一针见血的目光扫到她脸上。
蒋梅对这话一时不知怎么答:“我知道方医生技术精湛,但是,终究和蔓蔓不是很投缘的样子。我生过孩子,知道一个如果投缘的产科医生对于孕妇来说——”
“这个你不用担心。如果到时候她不行,我会让人或是我自己代她的位置。我是蔓蔓她哥,没有什么投缘不投缘的。”
蒋梅未能消化君爷话里的意思时,小东子诧异地缩圆了小口:“你,你会接生小孩?你别吓坏小孩子了。”
赶忙伸手捂儿子的口,却发现来不及了。
连个孩子都怀疑自己,君爷的脸能不黑吗?想来,都是那个汪芸芸惹的开始。
“我吓坏小孩?你还真说对了。”君爷嘴角的笑对向小孩子,看似和蔼可亲,实则冰窖似的,“知道小孩子为什么常被打屁股吗?”
母子俩对着他那张高深莫测的冰颜弃甩头。
“因为小孩子生来不乖就是要被打屁股的。在妈妈肚子里不乖,敢把屁股先出来,就得被打屁股,打了屁股,才懂得要把头先伸出来,然后快速从妈妈肚子里爬出来,不然还是得被打屁股。出来后不哭,更得被打屁股。到现在,还是不听话乱说话——”
蒋梅是被君爷的接生理论惊得一愣一愣的。
儿子小东子两只手捂住小屁股,感觉眼前这男人太危险了,像是随时都要打小孩子屁股,不禁为舅妈肚子里的孩子揪一把冷汗:小表弟小表妹不是小东子不帮你们,是你们摊上爱打小孩子屁股的舅舅是天生坑爹了些。
饶是姚爷,都被君爷这番与小东子认真对上的冷笑话一惊:看得出来,自汪芸芸的那次后,让君爷对这事儿忒敏感。
不过,真别小瞧君爷这冷笑话,里面的科学一道一道的,蒋梅既是没法质驳,也就无话可说了。
撩开白帘的方敏走了出来,向几个病人家属交代:“我认为,最关键是体重和营养问题。至于她血型特殊带来的一些免疫上的敏感问题,都不太重要。毕竟她是第一次怀孕生产,抗体流产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如果是因为体虚造成流产或是大出血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而且她本人又有一点贫血的征兆。总之,先加强营养吧,可以帮她请个营养师。”
论怎么吃吃什么好,蒋梅认为,就蔓蔓自己都能做的很好,并不放在心上,说:“我弟媳那是天生的厨师,煮什么都好吃。”
方敏刚挑起眉。
君爷冷冷的声音,自然是要与蒋家人唱反调的:“她会回娘家,她的餐谱我会自己来给她订。她每一餐,我妈亲自煮,还有问题吗?”
耳听蔓蔓这回娘家住俨然是成了定论,蒋梅一些话必须先吐出口:“陆上校,不是我提醒您,蔓蔓她是结了婚的。如果我弟弟在部队没法照顾她,她也应该是到我妈或是我爸家里被人照顾,或是我妈我爸过去她家照顾她,尽到公公婆婆的责任,而不是我们蒋家不负责任地让她回娘家。”
蒋家因此名声会变得怎么样,君爷并不搁在心头,他们陆家反正要的只是陆家女儿平安,再说了,冷齿一开:“如果家里同时有两个孕妇,你妈能照顾得来吗?”
君爷消息灵通。
金美辰必是怀上了。
蒋梅一惊之中,成了哑巴。
蔓蔓走出来时,刚好听见后面那几句话,不谈金美辰和蒋母怎样,她和蒋梅也从来没有指望过蒋母,所以对君爷提议回娘家住,并不赞同:“阿衍说他之后会经常回家来看我。如果我和孩子有任何问题,他都能请假回来照顾我。”
“你老公回不回来并不成问题。他和你一块搬到陆家住。”君爷的话是一声敲定。
月儿眉蹙着:“这不合适,我回去会添麻烦的。”
“什么麻烦?”就她这话,连姚爷都听不进去了,长眸里流转的光望着她,“蔓蔓,那是你娘家。娘家的人照顾你关心你,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能说麻烦两个字。没有人能感到麻烦的。”
蔓蔓闭上嘴。
君爷这会儿让蒋家人先走:“我中午回去时顺便带她回去,你们可以先走了。”
“你不是还要上班吗?”蒋梅和蔓蔓齐问。
“她到我办公室等我。做妹妹的,等一下哥哥送有什么问题。”君爷拍板就走,妹妹就算了,这蒋梅跟着大惊小怪令他心头很不悦。
证明,这蒋梅,真是一时间,没法将陆家是蔓蔓的娘家这一事实放在心上,总觉得把蔓蔓交给陆家心里还不安似的。
到底这陆家在很多人心里面都是充满神秘的,不像温世轩那般老实,第一眼看起来就很可靠。
蔓蔓送蒋梅母子送到门口。
“你回去吧。”蒋梅怕她难做,让她止步,别让君爷看到又不高兴。
“二姐,我哥那脾气——”蔓蔓不知如何形容自己这个刚认下来的哥。你说君爷不好,他那副冷面下的心肠不见得真是一点都不好的。你说君爷很好,那臭脾气却是没人受得了的。只有从开始被君爷虐待惯了的人能受得了。
小东子见两个大人都欲言又止,这心里急,担心小表弟或是小表妹没有出生就受君爷虐待了,道:“舅妈,你小心一些你孩子,他说了,小孩子都要打屁股的。”
蔓蔓和蒋梅刹那都囧得——无话可说。
蒋梅赶紧拉着自己儿子走了,免得被君爷听见,君爷一个脾气发了起来,真是拿小东子先开刷。
被跟来的护士长领回到君爷的办公室。
这办公室她一共只来了两次。头次还不是自己的哥。第二次明知道是哥,都没有当妹妹的感觉。君爷办公桌上立着的相架,那张有囡囡的全家福,依然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她没有走过去,坐在沙发上,静静端着护士长让人端来的温开水。
忙碌的君爷,没有那么快回来,望着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划过,对向来繁忙惯了的蔓蔓来说,不仅枯燥,而且倍觉时间浪费。
抓起手机,给初夏师哥以及老公发信息。
画廊的善后工作并不因为师哥住院而停滞。讨债的人逼得紧。杜宇术后第三天,就在老婆的帮助下开始忙活了。本来她也要帮忙的,幸好初夏的妈过来了。初夏是姓谭。谭母的到来,让初夏和杜宇两个人都能松口气。因为谭母是个很能干的人,是有名的会计师,负责过大企业大公司的结业清算。一面照顾怀孕女儿的谭母,一面指导女婿怎么处理画廊的财务善后工作,并且联系律师,向法院递出申请,追究纵火犯亲属相关责任支付赔偿金。
在这样一个十分顺利的情况下,谭母听女儿提起要和蔓蔓合资办饭馆时,被吊起了兴趣。蔓蔓不像自己女儿,爱做菜,而且做的不错做的很有特色,这些谭母都是知道的。
初夏看死党发来的短信似乎有些闲空,就把电话交给了母亲。
“蔓蔓吗?”
“伯母你好。”蔓蔓对谭母有些尊敬,不禁诚惶诚恐。
“好,都好。”谭母已听杜宇说过,有可能是自己女儿惹出来的祸,因此火灾责任不在蔓蔓身上,倒觉得有点对不起蔓蔓,说,“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给我瞧一瞧。你看我都多久没有看过你了,都不知道你现在是瘦了还是胖了。”
谭家的老家不在蔓蔓住的那城市。蔓蔓只有在上大学的时候,假期和初夏到谭家老家游玩时,在谭家住过一小段日子。然只是这一段小日子,谭母给蔓蔓留下的印象,已经很深刻了。
记忆中的谭母,有点女儿初夏拼命三郎的精神,精神抖擞,干事利索,剪着短发,衣裳整洁挑不出半点毛病,说话,那叫快得在打机关枪。
“伯母,你定是在师哥住的医院吧。这样,我明天过去看望师哥。”
“嗯,你过来时,顺便帮我介绍下你师哥和初夏的救命恩人。我总得好好答谢人家。”谭母说。
救命恩人是两个爷。
蔓蔓道:“伯母不用客气。”
爷那天救人,也只是因为需要。
“这怎么行?”善于人情世情的谭母坚持。
于是,在君爷回来时,蔓蔓找到不痛不痒的话题和做哥哥的说了。
“初夏的妈想见见你和姚大哥。”
蔓蔓这话说的有些急,刚好是君爷刚进门的时候。
没想她会主动开口的君爷,反而慢了一拍,冷眸呆了下,方是反应过来:“喔,什么人?”
“初夏的妈,想当面道谢。”
在她像是有些急的脸上扫过一眼:“你和她很熟吗?”
“初夏是我死党,伯母人很好。”
初夏和杜宇,知道这两人对她至关重要。没有必要放弃这些筹码。冷眉一提:“你要去看你师哥时,我送你过去。”
这话算是答应她了。
蔓蔓忙按下信息通知初夏和师哥。
知道死党和师哥杜宇,对两个爷向来都是敬而远之,要和爷见面说话,需要准备功夫。
“不要经常把手机放身边,对孕妇不好。”君爷这话有点没话找话说。
“我知道。”蔓蔓低着头顾着看手机。
戴着腕表的君爷,磨蹭着拿车钥匙,心里头隐隐约约的感觉是:这个氛围一点都不像兄妹,倒是像知道彼此关系的陌生人似的。
当然,他知道,这种感觉,做弟弟的陆欢也不止一次向他抱怨过了。
所以,趁这个时候,让她回娘家住是必要的。
时间近中午,要赶着回陆家吃饭。
蔓蔓走在君爷的后面,保持一定距离。
他放慢脚步,她跟着放慢脚步。他走快,她跟着走快。
他无奈:怎么像牵了条狗。
小时候,如果弟弟妹妹像被他遛狗似地跟着他,他会感到高兴。但是,现在他长大了,不可能对弟弟妹妹像牵狗似的。而且,他做兄长的,角色更多是保护伞。
进了电梯,见突然进来的人有些多。大手往她肩膀上一揽,将她护在了里面,动作自然没有半点犹豫。
在被他拉到里面时,蔓蔓浑身毛发像刺猬一样竖了起来。过了会儿,月牙儿眼静悄悄地抬起,见他宛如铜墙铁壁一般,把四周可能碰到她的人挡得严严实实的。
冰似的侧影,苛刻的侧颜,却是像把伞,像座山,遮挡在她头上,在她眼瞳里放大:这人是她哥……
“怎么了?”冰眸低下来,对上她的眼瞳。
立马低下头:“没什么。”
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人是感情动物不是理性动物。
“蔓蔓。”她心里的那种摇曳,好像也传到了他心里,冰唇,难得很艰难地吐出一些话,“我这做哥的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你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别无他求。”
让她一愣。
一种奇怪的滋味,前所未有的滋味,在她心间里头泛开来。
酸酸的,腻腻的,夹杂着暖暖的,涩涩的。
电梯门叮咚打开后,一群人走在前头,余下他们两个,这回算是比较正常的并肩走了出去。
君爷甚感辛苦地心里叹气:总算不像牵狗了。
在陆家,陆夫人早早接到儿子的电话,说女儿今天中午要回家吃饭,这可把她乐坏急坏忙坏了。
小儿子先回到家,马上被她派出去加菜。
“你姐喜欢吃什么来着?”陆夫人与女儿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对女儿的胃口尚摸不清楚,揪住小儿子问。
陆欢只记得蔓蔓喜欢喝矿泉水,被母亲问得一怔一怔的:“她,口味比较淡,清水似的。”
“喜欢淡,那腌制的腊肉之类肯定不喜欢了。”陆夫人琢磨着,“也是,她在南方长大,南方人喜欢吃海鲜。我这里有条鱼,你看,能不能上哪里去搞盘虾。”
“妈,姐有孩子了。”陆欢提醒做妈的,别因着急乱了分寸。
孕妇吃虾好不好,陆夫人又完全没了主意。可以说,遇到女儿的事,她自己全乱了,哪怕自己是生过三个孩子的妈了。
急急忙忙跑回房间,想找点以前的食谱翻查。
陆欢见母亲这样,哪敢放母亲一个人在家,跟着母亲在房间里找书。
君爷领着妹妹回到家的时候,见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冷眉一皱,鞋子没来得及脱,先走到厨房。厨房里的火都熄着,看起来,只有饭是煮好的。
不是先打了电话回家通知了吗?
蔓蔓这时候,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忐忑起来,叫:“妈,妈——”
甚是担心陆夫人发生什么事。
母女连心,这点没法变的。
眸扫到她那张焦急的脸,君爷忽感到欣慰:母亲这么惦记女儿,没有遗憾。
“哥,我们在这。”陆欢把头伸出书房,一头灰。
“你们做什么?怎么不做饭?”君爷几乎是不发牢骚的人,可见今天的异状是把他惹急了。
“在找食谱。妈说有一本,可能被爸藏起来了。打了电话问爸,爸自己都记不清楚。这不,两个人在书房里翻。”陆欢摊着两只手说。
当小儿子的,不像兄长那么严苛,对母亲依赖又是放纵。
蔓蔓跟随君爷疾步走到书房门口,把头探进去,一瞧,地上撒乱的一箱箱书,让她咂舌陆家的藏书量。
“翻食谱做什么?想知道她能吃什么,不会打电话来问我吗?”冷眸一皱,不客气地指出他们两人简直是无头苍蝇。
“我对妈提醒过了。可妈说,问哥肯定是不行的。”明显,对母亲这话,陆欢赞成的多,“哥,你忘了,家里人生病的时候,你那订的食谱,谁能吃得下去?天天白粥咸菜,鱼不能煎不能蒸只能煮,青菜也是煮的,没有一点味道,吃得快让人吐了。靠你,姐吃下去,不是得吃成条豆芽苗似的,姐肚子里的宝宝肯定要天天喊舅舅虐待他肚子。”
君爷的脸蓦地黑成一大片。
蔓蔓乐得,想抱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块笑。但是,想想做舅舅的那张顶着黑锅的脸,敛住了笑声。再一瞧,见陆欢向她挤眉弄眼的。
这个弟弟,不像君爷那样让她处处生戒心。
这会儿,陆夫人找到了尘封已久的食谱,站起来拍打食谱上面的灰尘,抬头一见,大儿子领着女儿回来了,不由一声惊呼:“菜,一个都没有炒。”
“妈,我帮你吧。”边说,蔓蔓边卷起袖口。
一只手拦住她,冷冷的声音,大有挽回信誉的愤慨:“你去和欢儿在客厅里坐着。我来帮忙。”
君爷会做菜?
蔓蔓那个惊,简直是看到了世纪末日。
“不是只会做凉菜吧?”蔓蔓小声咕哝。
陆欢把她拉到客厅里,打开电视机,道:“我哥在部队里,当然学过做菜了。他学过营养学课程的。只是几乎不做。”
即是说起来,陆欢也不知道君爷做菜是什么滋味。
“你不是说他不会煎鱼不会蒸鱼只会煮鱼吗?”
姐弟两人互相望望。
陆欢扔下了遥控器,跑进自己房间旋身出来抱了个饼干盒,朝她挤个眼:“别担心,我屋里有零食,巧克力,饼干,应有尽有,就是为了应付这种危机留存下来的。”
还是和弟弟有共同语言,蔓蔓和陆欢两个人头挨着头,撬开饼干盒,边议论起里面的零食。
陆夫人只要从厨房里伸出个头,瞧小儿子和女儿两个挨在一块亲密的劲头,心头的欣喜无法形容。回身,对着在菜板上磨刀的大儿子说:“你啊,别对她太凶。女孩子要宠的。”
“她不是我老婆。是我老婆我也不会宠。”君爷的字典里面,这个宠字是不存在的,不管是男是女。
嗔了大儿子一眼,这大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这臭脾气。自己女儿也就算了。白露呢?多好的美女未婚妻,一直都是倒贴着他的。
“囡囡的事办下来后,你和白露的婚事要考虑下了。”陆夫人点提儿子。
“想抱孙子孙女,囡囡先给你生。”君爷一点都不急。
感情是先拿妹妹生的孩子来当挡箭牌。
陆夫人被儿子这话“气”得,翻个白眼。
君爷优哉游哉地在刀板上磨着鱼鳞,冰眸里因母亲的话,瞬间闪过那抹全军第一美女的影子。
每个人都羡慕他有个美女未婚妻,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可以的话,他想像妹婿蒋大少,只娶一个像他妹妹这样的,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
白露是近几年才调到部队的人事单位工作,之前她一直在文工团。
对于她这个调职,很多人不明白,甚至以为她这是被贬。
实际上不是,她这是明贬暗升。
或许,在光鲜的舞台上,她那婀娜的身姿,能给她带来更多的光环。但是,她不需要,在遇到那个男人后,她只想当一朵在幕后悄然绽放的小花,陪伴着她。
很多人都以为,那个男人配不上她,她是全军第一美女,要什么样的男人会没有,再说白家背景不差。
只有白家和她很清楚。那个男人,是低调的幕后操纵者。陆家人爱扮演这样的角色,她未婚夫就是其中之一。不谈其它,只论前几日争得头破血流的一个职位,君爷一句话,马上让有人死有人活。
那个男人是很狠的,很残酷的。
君爷只说一句话:谁的身体看起来长寿一些。
部队,比普通企业单位,更注重身体素质上的条件。
借机除掉一些部队高官,并不难办,尤其对于在这方面绝对有优势权和控制权的君爷来说。
她被调到人事单位,既是陆家对她这个未来大儿媳的要求,也是白家和陆家共同商议下对她的安排。她在这里,要做的事是,时刻掌握部队人事命脉,暗中支持未婚夫的事业。
做个出色的高干女,并不容易,要懂得牺牲自己利益去成全家族事业。然她一直认为是幸运的,幸运地遇到了他,让她愿意心甘情愿地去做这些事。
即使到今天她心里依然矛盾,为什么当初会第一眼就爱上这个冷酷又绝情的男人呢?
中午的时候,同个科室的同事都走去饭堂或是外面用餐了。
以前舞台美女的光环,只能刺激白露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工作没有做完,她绝不下班,从不给人以“花瓶”的借口讽刺她自己。
干完活时,时间过了午饭时间,饭堂早收摊了。她操起个包,趁着下去要出去办趟公务,顺便随意在外面用个餐。
坐公交车,到达办事的单位,见人家下午还没有上班大门紧闭着,对面刚好有一家真功夫中式菜馆,走进去点了个套餐。
端着盘子走到一边,忽见斜对面坐了一男一女,有些熟眼。
仔细一瞧,确定都是在照片上见过的人。女的是未来小姑蔓蔓在温家时候的妹妹温媛,男的是近来杨家海派归来的大少爷杨修。
因为蔓蔓的事牵涉到她未婚夫,白家对蔓蔓的事,一直都有追踪。她是知道的最清楚的人。
看来,杨家一直都没有放过温媛这个筹码。
白露美丽的眉毛既是飞扬,又是紧缩:这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话?
杨修按照既定计划约了温媛出来。温媛就读的学校在这附近,于是两人在这边就近的饭馆吃了顿饭。
“你不怕有人跟踪我,顺便跟踪你?”温媛见杨修,第一句话就是冷冰冰的。
若不是杨修亲自打电话约她,若是那个讨厌死的王海,她压根不想见他们,哪怕是告诉跟踪她的陆家人,都不想。
杨修把她吊出来是花了些功夫的,不谈玉佩,不像王海那样对她胁迫,只谈:我请你吃顿饭吧。知道你爱喝汤,我知道有一家饭馆的汤不错。
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尤其是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子,被一个外表堂堂的年轻才俊邀约,总是很难推拒这个诱惑的。
然见了面,杨修得承认:温媛,比起一般同期的女孩,有着更多的城府。真不知道温家怎么养的,能养出这样一个女孩子。想那温世轩和许玉娥,一个老实一个愚蠢,怎样都教不出这样的女孩才是。蔓蔓不提,蔓蔓那是骨子里都流着陆家可怕的血统。
“我相信你能把对方甩了。”杨修从容如是,这女孩再怎么阴沉,毕竟年纪小,逃不出他五指的。
确实,对温媛来说,教训只要吃过一次,不会再吃第二次。自金美辰和温奶奶都在陆家人面前原形毕露后,聪明的她只要一想,都知道自己是被陆家人跟踪给顺藤摸瓜了。
要甩掉陆家跟踪的人,偶尔一两次,只要时间不长,以她的能力,还是能办到的。
“你约我,只是要和我吃饭?”温媛捏着根舀汤的勺子,对这好喝的汤当然一点兴趣都没有,兴趣在于这个男人约她的目的。
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说实话,皮相各方面都不错,和王海不是一个等级的,看来就是个当主子的。
“我是要和你谈点事。如果你愿意听一听的话。”
“什么事?”
“你很恨你姐姐吗?”
“不恨。”
温媛两个字吐的很是坚定。
她恨蔓蔓做什么?她不傻。在杨乐儿那件事后,她已想的很明白了。
“你恨的是君爷。”
杨修接下来的这句话,让她面色骤然微变。
“你这话什么意思?”
刀眉完全看透了她似地一笑:“你喜欢,或是说已经爱上了那男人了,不是吗?”
手里的汤勺,“嘭”落到汤碗里头,溅起大片热汤,烫到她手背上一片红。
耳听杨修的话一句一句理所当然的:“这不奇怪。你已经十八岁了,成年了,对一个男人怦然心动,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你想得到那个男人,或是只是想让那个男人不好受,我都可以帮你。”
原来是这样吗?
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那男人?所以对那男人恨得不能再恨,而不惜去为难那男人珍惜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