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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时道:“刚才大姐分明吩咐你们坐下,是你们自己不肯坐,却拿着怀孕来吓唬我们吗?”
香草道:“位置不对,我咋能坐呢?”费氏问:“甚位置不对?那儿不是有两个位置吗?你们是晚辈,难不成还要我们这做长辈的给你们腾位置?蒙沂算是你们的堂哥,艳茹是你们的堂嫂,难不成他们也要给你们让位置?我倒是听说了你们的家世,虽是寒酸了点,可也不应该这样不懂规矩吧?”
月娘接过话来说道:“三妹,这第一次见面也不能把话说得太难听了。你们两位先坐吧,我大姐有话要对你们说。”
至始至终,宁氏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其余的话都让这几个人说完了。她姿态高傲地坐在那儿,目光平淡却透着一股子慑人的威严,不言不语就能有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香草和晋氏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去坐,这不是欺负上家门了吗?那首位向来是掌家人坐的,可宁氏却捷足先登,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欺负她们这边没个能与宁氏辈分平起平坐的人。
“这位置的确不对,你们都不必让了,不过她——”香草笑了笑指着宁氏说道,“她得让让位才行!”
这话立刻遭到了几双毒眼的怒视,齐刷刷地朝香草扫了过来。费时略显激动,问道:“你说甚呢?你倒是再说一遍来听听!”
香草一脸春风般和煦的笑容说道:“我的意思是,她是客,不该坐在首位,这道理对你们这么懂礼节的人来说不难吧?你们不是号称十分极其知书达理吗?去了别人家,你们也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首位上?哎哟,那我倒是好奇了,苏州兴这样的待客规矩?我们这儿倒不是这样的,要不要我给你们解释解释?”
香草那一脸无辜且真诚的样子让在场的人都彻底说不出话来。宁氏看了她说道:“我从老爷那儿听说过你的出身,虽然我很瞧不上,但见到你有此胆量,我也觉得可以容忍你在我面前出现。这位置我不会让你,因为在我面前,你不配坐在这儿。就算我不是蒙家的人,但我也是严亲王妃的妹妹,受封的四品诰命夫人!”
“哦……”香草微微张了张嘴巴,使劲地点了几下头。晋氏则吓得脸色都变了,轻轻地拉了拉香草的衣袖小声说道:“咋办呐?照礼数,我们还得下跪呢!”
香草转头小声道:“跪啥跪啊!你只当拜观音呢?站着!”
月娘提醒道:“两位,你们夫人面前这样窃窃私语是很不礼貌的。夫人再三说了让你们坐,你们就坐吧。我知道你们计较那是末位,可在这儿的身份都高你们一层,末位就该是你们坐的。”
费事管氏等人都在窃笑着。蒙沂又来说场面话了:“何必为难她们呢?她们没见过诰命夫人,自然会吓得不知所措,我早料到了!其实今天请两位弟媳来,就是为了我三弟被打的事情。你们可要知道你们打的是诰命夫人的儿子,严亲王妃的侄儿,身份不同一般呢!”
“然后呢?”香草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然后?”蒙沂抖肩笑了笑说道,“果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妇,虽是粗鄙,倒也不失可爱。我就跟你们直说了吧,交出打我三弟的人,让蒙时蒙定摆酒为我三弟压惊赔罪,若是我三弟和我娘能原谅你们,那就最好了。要是担心不会原谅,那就赶紧向我娘求个情。或许我娘能看在同是蒙家子孙的份上赏你们一个情面。”
“蒙沂呀,”费事插话道,“你跟她们说这么多废话做啥呢?直接了当地告诉她们,打了诰命夫人的儿子可不是小事,小则赔礼道歉,大则性命难保!这不就行了?”
晋氏脸都白了,抓着香草的胳膊使劲晃悠道:“听见没?还性命难保呢!香草,这可咋办呀?”月娘叹了一口气道:“这会儿知道害怕了?早作甚去了?赶紧给我大姐行礼赔礼吧!讨了夫人的欢心,你们不会有甚事的。”香草伸长的脖子一直盯着宁氏看了又看。费氏一脸纳闷地问道:“哎,你光看着我大姐作甚呢?”
“诰命夫人呢!”香草一脸夸张的表情兴奋道,“我上辈子就只能在电视里瞧一眼啥是诰命夫人呢!眼下见了活人版的,可不得多瞧两眼吗?哎哟,诰命夫人都穿得跟珍珠花似的吗?听说受封的时候有封带和册子,真有吗?哎,拿出来显摆显摆呀!那册子上面有皇帝的玉玺印吗?您上一次去面圣的时候是多久之前啊?皇帝长得啥模样?俊俏吗?帅不帅?后宫里好玩吗?妃嫔们真的斗得死去话来,落花流水吗?您啥时候再去,捎带上我一会儿去见识见识咋样?”
厅内忽然一片安静,全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香草。香草依旧一脸笑容地说道:“咋了?还不许问这些啊?那诰命到底是真的假的?”
“胡言乱语!”宁氏终于又开口了,“本夫人的诰命封赏千真万确,岂容你如此诋毁!”
“凶啥凶嘛?我们乡下人好奇问问而已,您要不晓得皇帝长啥样儿就说不晓得,何必发火呢?您不晓得吗?女人常生气老得快,小心三叔又多给您娶几个姐妹回来!到时候这屋子就坐不下了!”
费氏厉声说道:“你这丫头真是个喜欢耍滑头耍无赖的!我劝你倒是清醒一点,好好想想怎样给钟儿赔罪的事情吧!打了诰命夫人的儿子,可不是好玩儿的!”
“那会咋样呀?”香草问道。
旁边的蒙沂哼笑了一声道:“诰命夫人你得罪得起吗?还是四品诰命,你想想不觉得害怕吗?出身寒微也就罢了,无知成这样蒙时那傻子倒也敢娶回来,真是好笑!”
香草走到蒙沂跟前,一双杏目等着他问道:“你刚才骂我相公了是不是?”
“是,那又作甚?”
“你说打了诰命夫人的儿子后果严重是吧?”
“是,后果很严重。要是你跪下来求我娘的话,或许我娘会饶恕你。”
“你是诰命夫人的儿子吗?”
“那自然是,我是诰命夫人的长子……”不等蒙沂说完这句话,香草啪地一声给了蒙沂一个耳光。在场人全都吓得呆了,连蒙沂都愣住了!不等他回过神,香草又甩了蒙沂一个耳光,费氏吓得捂住嘴巴,惊叫道:“你……你这丫头!太放肆了!”
香草一脸无辜的表情说道:“我就想晓得打了诰命夫人的儿子会有啥严重的后果?要给当场拉出去用狗头铡铡了吗?那样会不会叫用私刑?哦,对了,皇帝老爷会不会亲自下旨把我处斩了?不过我想他老人家没工夫来管个四品诰命夫人儿子被打的事吧?我晓得!”香草击了一掌笑道,“你们打算今晚半夜三更把我拖出去偷埋了?那这法子也算不得多大气嘛!跟我们乡下寻私仇没分别呀!”
“你……”蒙沂起身就扬起手要打香草。香草当即两眼一翻白,一骨碌倒在了晋氏的身上。晋氏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呢,吓得惊抓抓地大喊了起来:“快来人呐,少奶奶晕过去了!赶紧请大夫,少奶奶还怀着娃儿呢!打死人了,三老爷家的大少爷打人了!”
“你这泼妇!”蒙沂骂道,“我哪儿打她了?不过是扬了扬手!”
“她可是怀儿婆,你也敢吓,回头老三跟你没完!”
绿儿和亭荷急忙跑了进来,帮着晋氏把香草抬了出去。晋氏的哭声老远都能听见。蒙沂生气地说道:“那丫头肯定是装的!我刚才没有……”
“闭嘴!”宁氏面带愠色地喝了一声道,“你也看出来她是装的了?做事怎能这样没分寸呢?”
“娘,您看见了,她刚才甩了我两个巴掌呢!我可不得想还她一个巴掌吗?”
“你跟她有啥可计较的?真是无知!”宁氏起身叫上月娘,怒气冲冲地走了。
费氏打了个哈欠说道:“大少爷呀,你今天这巴掌挨得可冤枉了!我真没想到呀,她说打你就打你,我估摸着你从小就没挨过别人的耳光吧?呵呵……这回长见识了吧?村姑不好惹呢!”她说完招手叫蒙锦道,“锦儿,没吓着吧?呵呵……只当看一处好戏吧!真是精彩呀!跟娘回去了!”
管氏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瞥了蒙沂一眼,身姿轻盈地离开了。等她们都走了之后,艳茹走过来问蒙沂:“那两巴掌挨得疼吗?”
蒙沂把气都撒她身上了:“这不废话吗?你试试两个巴掌甩在你脸上是甚感觉?那丫头真敢打呢!要不是在娘跟前,我非得狠揍她一顿!”
艳茹道:“这不是娘想摆架子,把人家逼急了吗?瞧见了吧,那诰命夫人的招牌拿出去未见得唬得住人家!”蒙沂翻了个白眼,问道:“你到底是谁家的?为甚帮那死丫头说起话来了?”。
“我不是帮谁说话,我是说理儿!今天要不是蒙钟放了珍珠去别人院子里捣乱,能被人打吗?横竖是我们理亏着呢!可莫说我没提醒你,到底是来了人家的地界,你娘还想摆出从前在苏州那套子谱儿,只怕没戏!我们初来乍到,把人都得罪光了,往后靠甚站稳脚跟?你跟你娘似的只知道拿自己家世显摆,这是在乡下,乡下人不懂这套,懂吗?自己好好想想!”
“你上哪儿去?”
“回去给你煮鸡蛋呀!瞧你那脸肿的,晚上叫爹看见了,娘少不得又在爹跟前告你一状,说你没出息呢!”
蒙沂摸了摸自己的脸,嘟囔道:“真他娘的背呢!”
再说香草被抬回了自己院子后,晋氏着急地叫人去请香实来。香草却睁开眼睛笑道:“二嫂,不必去了,我好好地呢!”
“哎哟喂,你吓死我了!我三魂都去了两魂了!你……你是装的?”晋氏拍着心口叫唤道。
“我不装装,只怕那几个人还拿着诰命说事呢!”香草呵呵笑道,“二嫂,你也不赖呀!我一晕,你就嚷着那大少爷打人了,可不给他吓着了吗?我晕过去之后,他们是啥表情我都没看见呢!”
“哈哈……”晋氏捧着肚子哈哈笑道,“你可没瞧见呢!你要瞧见了准会乐坏的!我那么一嚷,那位跟菩萨似的夫人吓得都站起来了,那模样跟干了啥亏心事似的!我觉着往后也不必怕她,我以为诰命夫人有多了不起呢!”
“你以为有这诰命在身,就是金刚不坏之身呐?这名头往州府或者长安那儿去还能得点奉承,到了我跟前可是半点好处也捞不着的!”
“可你今天到底是打了那大少爷,往后咋说呢?”
“能咋说呢?他要丢得去面子就来找我拼命,要玩儿阴的我也不怕他们,也不瞧瞧这是啥地方呢。一来就摆谱儿,把诰命夫人都搬出来,只当我们真没见识呢!”
这时,宝儿一边大笑一边跑进来冲香草说道:“少奶奶,您没事吧!哈哈哈……少爷特意叫我回来问您一声,您可伤着哪儿没有?”
“咋了?连你也晓得了?”
堂着孕的。宝儿乐呵呵道:“三老爷气得脸都绿了,冲到冬宁茶局的账房里就对少爷一顿好训!”
“训啥呢?”
“左右不过是骂您没教养,出身寒微,丢了蒙家脸面之类的,还能有啥呢?他还威胁少爷,这事没完呢!”
“那你家少爷咋说?”
“少爷说了,这事说出去未必是少奶奶站不住,可却是那边蒙沂少爷丢了脸。三老爷一听他这么说,气得胡子都吹直了,说少爷当真是反了!”
“哈哈哈……”一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时,听雨走进来说道:“少奶奶,有个管姨娘来瞧您呢!”
“管姨娘?”香草问晋氏,“我们这府里有个管姨娘吗?”晋氏道:“我们这边没有,只怕是那边的。可是奇怪了,她来做啥呢?莫不是真的来看你的?这倒蹊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