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至深至浅的痕(一)

尼卡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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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座位上,还是尔宜替她系上安全带。

    静漪看看尔宜,眼睛也有些发红。她伸手抱抱她,说:“很快回家了……离家都一个月了呢。”

    有点黏腻,天气太热的缘故。飞机还没有起飞,起飞了想必会好些。这是架运输机改造的民用航空器,头等座的位置也谈不上舒适,不能与来时乘坐的那架飞机条件相比较回到晚清的特种狙击手最新章节。静漪有点担心尔宜,尔宜却安之若素。

    静漪和尔宜说着话,看到对面坐着的秋薇。秋薇系上安全带就已经歪在那里睡着了。等起飞后,她拿了自己的披肩,给秋薇披在身上,看她睡到流口水,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尔宜见静漪对秋薇那宠爱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七嫂,对秋薇真是好。”

    “她来家里时候,照我娘的说法,就是豆芽菜。小身子,头倒是老大一颗。样子太难看了,人牙子把她简直算是送给我们管家的。那一房都不爱要她,因为要来也不能马上就用。我奶娘心好,每天给她点吃的,后来就带过来。我娘喜欢她。傻乎乎的,那时候,我也小,就知道她爱吃……你不晓得,她小时候,和我抢奶酪吃……被奶娘看见也打她的。就是不改,真是个傻丫头。受了我不少气……”静漪说着,尔宜就笑。

    “哎呀,我也想我的铃儿了。媲”

    “常说要跟我一辈子照顾我。你看看,我还没睡,她睡成这样。”静漪笑着说。

    飞机遇到气流在颠簸,她们沉默下来。

    静漪望着舷窗外雪白的云。

    “七哥开飞机带你上天……是什么感觉,七嫂?”尔宜问。

    静漪没动。

    薄薄的云和雾,在头顶掠过……飞机俯冲下去的时候,几乎要碰到树梢儿;那山川河流,玉带一般,亮晶晶的……晚霞满天的时候,平稳落地。可是心跳仍然剧烈……她捶了捶腿。仿佛腿上因惊讶和激动导致的酥软还在,让她不能动弹。

    “很……神奇。”静漪说。

    尔宜看了静漪一会儿,见她只望着舷窗外,不晓得究竟在想什么——白净的面孔、纤长而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她轻声说:“七嫂,文谟跟我求婚。”

    静漪转过脸来,却不显得惊讶,只问道:“你答应了?”

    尔宜摇摇头,说:“没有。可是我现在有点后悔。”

    静漪看她一会儿。

    尔宜脸色有点苍白,比起前阵子那活泼泼的样子,此时的尔宜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她并没有发现尔宜的心事,不禁握了尔宜的手,说:“以我的了解,没人会真的勉强你的。”

    “我明白。就是这样,我才觉得有些不好。若是我答应了,可能会更好些。”尔宜说。

    “你喜欢了他?”静漪问。她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若是你喜欢了他……”

    “七嫂,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尔宜问。

    静漪想了想,还是摇头。

    “七嫂,你这么聪明,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就更不敢说自己一定懂得如何做了。我唯一知道的是,现在要我决定将来的事,做不到。”尔宜说着,将裙摆整理了下,“可是我有些喜欢他。也许他再求一次婚,我会改了主意。不过像他那样的人,大概是不会的了。”

    静漪看尔宜笑起来,倒有些故作轻松的样子。过了会儿她才说:“你还有时间考虑。升学、读书……会有不一样的人出现,你也会有不一样的思想……”

    “嗯。”尔宜靠着静漪,“七嫂,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为什么这么问?”静漪摇摇她的手。

    “我明知道他不会是因为我才求婚的,可我真的想过答应他松风舞。”尔宜拿了手帕,虽然没掉眼泪,可是静漪看得出来,她是有些想哭的。

    静漪摇头,说:“尔宜,我同你讲过吧,你很好,不输给任何人。会有人珍惜你……我不敢说文谟是这样的人,只是因为我对他并不了解。”

    静漪给尔宜解释着。这正在最好年纪的女孩儿,最应该享有的就是爱情……她的老师,安娜,曾经在给她讲解曲子的时候说过,凯瑟琳你还不懂得爱情,就弹不出很多曲子的意境……当她以为她懂得爱了,却也不再去老师那里上课了。

    “尔宜,若有一日,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会让你你惦着自己、却又并不是完全惦着自己;念着他,却又并不会满心都是他……而他也是如此,那么你大可以去同他恋爱一场。我会祝福你的。”静漪轻声说。

    尔宜似懂非懂的,还是点了点头,说:“七嫂,我心里乱。”

    静漪拍拍她的后背,微笑。

    “也许,白文谟只是选了个错的时机。”她说。

    尔宜没有再说什么,她也就不再说。来时助她度过路上漫漫时间的那本诗集,又被她拿了出来。她翻着……忽然,拿在手里,有些发怔。

    她已经很久没有翻过这本书,只是记得自己的习惯,是看到哪里,会把那条红丝线搁在哪里的。此时红丝线放在扉页处,而她,是从来不会这么做的……她想起那一天,这本诗集就被陶骧放在手边。

    她握了书。

    皮面光滑,她更握紧了些,心里就有些烦。

    从来心烦的时候,读这本诗集就会让她平静下来,此时却不想去翻开。

    尔宜睡着了,靠着她。她直待尔宜转向另一边,才起身。放在膝上的诗集落在地上,她欲弯身捡起,恰巧经过的人早她一步,说:“请让我效劳。”

    静漪站着,果然那人将诗集还给她。

    她说:“谢谢,逄先生。”

    逄敦煌笑眉笑眼的,见她认出自己,便说:“为什么每次在你面前都没法儿装神弄鬼?”

    静漪微笑道:“这是因为逄先生本是磊落君子,在我面前并没有刻意隐瞒而已。”

    “少奶奶。”图虎翼原本是坐在后排,此时已经过来。

    静漪让他回去。

    图虎翼看了逄敦煌。

    逄敦煌笑道:“图副官,请这边。”

    图虎翼看向静漪,静漪微笑。他果然大喇喇地过来先坐了,倒是坐在了秋薇身旁。

    静漪明白他这是职责所在,正好旁边有空位,她请逄敦煌一坐。逄敦煌也不拘礼,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了,看看看她,问道:“恕我冒昧,十小姐看上去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在病中?”

    静漪摇头,说:“只是旅途劳累。”

    “那是我多虑了。”逄敦煌微笑。

    静漪知道他显然并不相信她的托词,不过既然这么顺水推舟了,她也就松了口气。想起来,她说:“那天,多谢你。”

    逄敦煌眉一挑,大眼睛里流露出笑意,说:“后来想想,那件事我办的实在愚蠢,其实没有我,你也不会有危险的。反而是我着急,暴露了行踪。”

    “他们为难你了?”静漪问恶魔首席的百万新娘。她能理解本能的反应。所以难免对逄敦煌有种尊敬。

    “就对待一个土匪头子来说,并不算为难。而且陶参谋长不是酷吏,还要滥用刑拘的。这不是他的做派。你看我现在完好无损,也就知道了。”逄敦煌言谈间尽量轻松。程静漪望着他的眼中,诸多审视的意味。他想这大概不仅仅因为他的身份,她想确定的还有更多。想到这步,他就要笑出来,“我是土匪,十小姐。跟我沾上点联系,恐怕对你不是好事。那天是我失策,该向你道歉才是。”

    静漪听着逄敦煌提起陶骧,用的是陶参谋长这个称呼,未免有些觉得陌生。

    “我仿佛说过,你也不是寻常的土匪?”她说。

    “土匪就是土匪,哪里有什么区别。”逄敦煌微笑着回答。

    他坐在那里,神态中竟显出些沉静来。

    静漪看了他,想到那些为他奔走的人,大约有不少,是他当年在东瀛时结交的师友。他们这一代留学东洋的人,是有人在那里结下真友谊的。

    “逄先生若是寻常土匪,恐怕倒好说了。就是如今这样子,满怀抱负,壮志未酬,既不见容于官,长久下去,恐怕也很难见容于匪。逄先生终于还是得找一条合适的路,给自己走。”静漪轻声说。

    逄敦煌大眼睛极亮。

    静漪说这些话,是冒着不小风险的。逄敦煌脾性,她本就不了解。不过她直觉,逄敦煌不会真的生气。

    “眼下没有这个打算。”逄敦煌含着笑,道。

    “从前他们靠贩卖烟土、打劫官商,甚至走私军火度日,如今烟土你算是弃了,打劫你又不肯,走私军火……西北军把控这么严,还能做的下去?”静漪问。

    “把控再严,也不是铁桶一只。”逄敦煌忽然笑的厉害。

    静漪顿了顿,说:“可不是么,百密终有一疏。”

    “我并无其他意思。这几日,我听来听去,都是类似的话,无非是劝我弃邪归正。听多了,未免心生厌倦。十小姐,见谅。”逄敦煌说。

    静漪说:“逄先生还是叫我陶太太吧。”

    逄敦煌点头,道:“陶太太此番在南京逗留期间,风头一时无两。”

    静漪皱了眉。

    “陶司令英明,总算查明真相。碍于我匪首身份,陶司令放与不放,都有充足道理。蒙田将军斡旋,陶司令,或许也有陶参谋长的意思,将我释放。我才能来南京与师长、同窗一会。这些,不知陶太太是不是知道?”逄敦煌问。他毫不避讳。只是他言辞之间,虽然称呼陶盛川父子官名,听起来,却没有由衷的尊敬。

    “略有耳闻。但是,这不是我该过问的事情。来龙去脉自然不清楚。不过事情搞明白了,总是好的。”静漪点头。

    “我以为女一中爆炸一案,即便不是我做的,将我逮住,也不会给我活路。且照西北这么多年纷乱战局的传统,陶家要想除掉马家,根本是不需要这样的借口的。马家虽退守河西,近段时间与西部权贵勾结,再次来犯是迟早的事,借机应战即可。”逄敦煌说。静漪平静地听他分析,并不表态,看上去,似乎也只是出于礼貌,才听他说这些。他微笑道:“同陶太太谈论这么沉闷的话题,是我的不对。”

    “没关系。”静漪拂了拂裙子,说:“逄先生对西北战局,了解甚深。”

    “山中无事,除了搂草打兔子,也就是琢磨下这些,权当消遣,也自得其乐。”逄敦煌笑道星空妖皇最新章节。

    静漪轻声说:“若果然自得其乐,也不错。只是我还记得同逄先生的那局棋,格局分明不是后来的陶渊明。”

    逄敦煌微笑,“怎么还是后来的陶渊明?”

    “桃源仙境,也是仕途不得志后归隐才向往的。我这是同逄先生闲聊,不当之处,见谅。”静漪微笑。

    “陶骧知不知道,你很为他着想?”逄敦煌问。

    静漪说:“逄先生若有一日出山,未必在牧之麾下。若与他为敌,恐怕倒不如你真的在伏龙山隐身做匪首的好……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诸葛亮当年卧龙岗静待明主,逄先生如今伏龙山修身养性?”

    逄敦煌仰头一笑,避而不答。

    静漪看他一身洁净的装束,并不是时下流行的款式,可自有一股英气,远非时髦青年所能比较的。她在南京也看多了那些所谓的才俊,能及上面前这位的并不多。

    “旅途遥远,陶太太还是休息下。不打扰。”逄敦煌欠身。

    静漪点头,待他离去,看尔宜忽然探身,望着逄敦煌,问道:“醒了?”

    机舱里乘客并不多,尔宜等敦煌坐下,才说:“他一来,我便觉得阴风阵阵,能不醒么?亏七嫂不害怕,还同他讲那么多。”

    “你看他是凶神恶煞的样子么?”静漪好笑。

    “那倒也不是……可是坏人脸上,又没刻着字。”尔宜皱眉,“你说是不是,阿图?”

    图虎翼笑而不语,完成任务了似的,回到他的座位上去。

    静漪重又回座,见秋薇仍是仰面大睡,忍俊不禁。

    飞机几起几落,途经太原和西安,他们一行同逄敦煌同上同下,却也没有再有过碰面。直到晚间在兰州降落,飞机上也只剩下了几个人。

    “是不是七哥来了?”尔宜不等飞机停稳,先从舷窗里望了出去。

    静漪正在收拾东西,听她一说,倒去看了眼图虎翼。

    图虎翼搔搔头顶,嘿嘿一笑,说:“怎么可能不告诉七少嘛……不是我!二少奶奶亲自打的电报,还不让告诉您的。我哪敢多嘴。”

    静漪见尔宜也笑,晓得他们只瞒她一个。不过她也并不觉得很意外。料到会有人来接,只是没想到,陶骧亲自来了。她以为他此时并不在兰州呢……走下舷梯时,她看到尔宜先朝着车子所在的方向跑去了。

    舷梯下站着的却是马行健,看到她下来忙叫了声“七少奶奶”。

    她微笑点头。

    陶骧站的远,没有马上过来,是正在同人讲话。

    她看看,是穿着长衫的老者。距离远了,她更认不出是谁来。

    马行健帮她提了手中的两个小箱子,说:“是法政学堂的老校长。不知来接哪位门生,看七少在这里,正同他讲话呢。”

    静漪点头。

    走过去时,陶骧恰好望向她,对老校长示意,给她介绍道:“给你介绍,这位是霍校长。霍翁,这是我太太程静漪。”

    “霍校长您好。”静漪同老校长打招呼。

    霍校长年事虽高,白发长髯,精神矍铄红色仕途。见静漪同他客气,寒暄几句,请他们上车,道:“七少快请先回吧。此时上三风,有些凉了。”

    陶骧也不同他过于客套,告辞要走,却听有人在喊校长。他侧身望了望,恰好逄敦煌也已经来到近前。只是在上车前一刻,两人目光交汇,逄敦煌的脚步并没有停,陶骧也就上了车,吩咐了声开车。

    车上只有他和静漪两人。

    尔宜机灵,早同他打过招呼、见过霍校长之后,自发地上了后面那辆吉普车。秋薇和图虎翼就更不消说。

    小马虽在,坐在前面也一声不吭。

    “路上还顺利?”陶骧见静漪始终不开口,两人真是从未有过的尴尬,先问道。

    静漪点头,说:“顺利。”

    她想陶骧刚刚是看到了逄敦煌的。

    逄敦煌那人,真不失磊落。不过也许他的行踪,陶骧根本就是掌握了的……

    及至到了家门口,陶骧并没有让人停车,而是绕了小半个陶宅,从侧门开车直接进去。静漪在夜色中看着这深邃的宅内胡同。电灯都没有开,只有车灯照着前方。偶尔有人站下,等他们的车子过去才离开。一切还是她离开前的样子,并不让她觉得陌生。

    “去瑞萱堂。母亲在奶奶那里。”陶骧说。

    “好。”静漪听他说着,就有点忐忑。

    她想着也许此时萱瑞堂里老姑奶奶们也会在,不料进了门便觉得安静异常。一路跟着陶骧穿过院子,除了他们的脚步声,都没有别的动静。连在正房门外守着的人都没有,她有些诧异。

    跟在他们身后的尔宜也小声嘀咕道:“怎么这么安静?”

    静漪看陶骧径自上了台阶,正房门开着,垂了细薄的竹帘,透过帘子,能看到正屋里空无一人。

    “七少爷、七少奶奶、八小姐。”忽然里面人影闪出来,打起帘子来的是金萱。“七少奶奶和八小姐可回来了……老太太正说呢,都等急了。”

    静漪看金萱微笑着,点点头,跟着陶骧边往里走,边也叫了声奶奶。越走近些,竟闻到药味,心里一惊。

    她低声问:“奶奶病了?”

    金萱说:“老太太午后吃了半个冰盏……还没到晚饭时候就闹了肚子。”

    静漪和尔宜忙快步往里走,还没进门,听着里面有说话声,探身进去一看,也只有陶夫人和陈妈银萱几个在跟前。陶夫人正同婆婆说着什么,见她们进来,笑道:“可见是亲生的孙女儿和孙媳妇儿了,着急了吧?就怕你们着急,不敢早和你们说——静漪过来,让奶奶看看。奶奶这阵子就惦记你了。”

    陶老夫人正躺着,看到他们回来很高兴,要起身,尔宜不让。老夫人笑着挥手,让她和静漪把自己扶起来,说:“不过是贪凉吃了冰,多跑了几回茅厕。看你们慌的。”

    静漪握了她的手,看她在灯下,脸色蜡黄,晓得她此时身体一定虚弱,便说:“奶奶还是歇着些……”

    “老七说去接你们,也不知道怎么就去了那么久。我刚刚还和你们母亲念叨呢。路上还好?”陶老夫人仔细端详静漪,倒把孙女放在一边。尔宜通常都会借机闹一闹,这回却安静地在一旁。

    “好的很。”静漪觉得老太太的手凉,握了她的手。又看看陶夫人,“让奶奶和母亲记挂了。父亲和母亲一向都好?”

    “都好无敌保镖。还没吃晚饭呢,我让人预备了。一起吃一点——老七,你去给姑奶奶打电话……老八,过来帮帮我。”陶夫人微笑着,将一对儿女都带出去了。

    陶骧出去之前,看了静漪一眼。

    静漪站起来。

    这一眼,好像是她回来之后,他郑重看她的第一眼。

    他转身离开了,静漪依旧站着,陶老夫人便说:“静漪坐下,让我看看你。”

    “是。”静漪回身,金萱给她挪了下椅子,她坐了。

    陈妈她们此时收拾好了药碗,也退下了。卧室里就只有陶老夫人和静漪两个人。

    静漪望着老祖母。老人家身子健旺,毕竟年事已高。这一通折腾,颊腮便凹下去了。只是目光仍极有神采,看着静漪,令静漪觉得她此时是有话要单独和她说的。

    “静漪啊,”陶老夫人拍拍静漪的手,沉吟片刻,“陪老七去这趟南京,难为你了。”

    “奶奶……”静漪想开口说,陶老夫人摆手,她静默下来。

    “若知道是这样,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去。事到如今说这些都没有用了,让你受苦了。眼下让你好好养好身体才最要紧。”陶老夫人说着话,抬手抚了抚静漪的脸。

    静漪坐着没动,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陶老夫人说:“老七若是细心些就好了……不说这些,你们母亲已经教训过他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若是再有什么,你来和我说,我替你出头。”

    “奶奶……”静漪听着这话,有些疑惑。

    “说好了。这回不算,以后可要健健康康儿的,再替我生几个曾孙。”陶老夫人说着,又微笑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美好的景象。

    “让您伤心了,奶奶。”静漪轻声说。陶骧并没有和她统一口径,此时老太太病着,她也不能随便开口。

    “伤心难免伤心。我都伤心,何况你?一病还这么久,你倒来安慰我。他们瞒了些天,怕我难受。只是我觉得蹊跷,好好儿的伤风也不至于这么久不见回来。还怕你染了别的毛病。一问竟然是这么大的事儿!”陶老夫人说话间,声音就大了。

    静漪听着外面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简直不知道婆婆他们是否还在。

    “这也就是孙子,我不好当面多说什么。只得一味等你回来,看看你什么样子,我也好放心些。往下你就只管养着……要什么就说,跟你们母亲说也一样。旁人那里,我嘱咐了,不让声张。你们母亲来和我说,老七也是这个意思。亏他这时候倒懂事了。”陶老夫人说着,又低了声,望着静漪。

    静漪知道老太太嘴上骂着陶骧,心里还是疼他的,她轻声说:“奶奶,我以后会当心的。”

    陶老夫人顿了一会儿,才说:“日子还长着呢,静漪。别太难受……我素日看着你,也是个开朗的孩子,可有时候难免心太重。”

    静漪低头。

    陶老夫人往下便问了在南京的亲戚朋友们。也已经听说了程世运夫妇都在南京,特别地同静漪讲,这一回也让亲家操心了,还说:“等他松快些,让他陪你回北平去散散心。这会儿天儿也热了,他更是不得便……别说别的,这个他应该。”

    静漪看陶老夫人一挥手,手都有些发颤,忙拉了她的手,听到脚步声,她回头,果然是陶骧,倒是微笑着进来的,问道:“奶奶,让人给您预备了清粥小菜,用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