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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来了后,崔九怀便去沐浴更衣了。
黄姨娘叫丫鬟带崔峥去院子里玩耍,自个凑到钟文谨跟前来,架桥拨火道:“二爷也太不给奶奶脸面了,奶奶这才刚嫁进来两个月呢,二爷就惦记上奶奶身边的姑娘了。惦记就惦记吧,横竖陪嫁丫鬟多伴都要服侍姑爷的,可好歹也得等奶奶您发话不是?不等奶奶发话,就自个开口索要,可不就是在打奶奶的脸?”
这个黄姨娘,可是连前头张氏都没将她放在眼里的,有几斤几两可想而知,就这样的段位,还想学人家挑拨离间,未免也太可笑了。
于是钟文谨就当真笑了:“二爷的确看中了白芷,不过却不是你以为的那种看中。”
黄姨娘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钟文谨的意思,于是特别真情实感的笑道:“二爷是想让白芷姑娘代替青鸾姑娘到他身边伺候?到底是还是奶奶会调理人,不然二爷也不会觉得白芷姑娘好。”
钟文谨苦笑道:“我哪里懂这个,都是那边府里太太帮我调理的。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些惭愧,原本二爷问我讨个丫鬟,我合该一口应下才是,偏陪嫁的这几个,都是那边府里太太给的,原是想让她们伺候我的,若将她们哪个给了二爷,回头说起来,我竟不知该如何分说了。若二爷只是随口说说倒罢了,若他一定坚持的话,横竖我是做不得主的,也只好让他去问那边太太了。”
别说崔九怀原就没这个心思,便是真有这个心思,也没哪个做女婿的,能干出厚着脸皮问岳母讨丫鬟的事儿来。
当然,这些话钟文谨自是不需要对着一个姨娘解释的,只不过是余光瞧见崔九怀进来了,方才故意这般说,好让他死心,莫要再打白芷的主意。
崔九怀虽觉得白芷够机灵,堪配做自个的大丫鬟,然而钟文谨一早就拒绝了,他自不会强人所难。咳,其实是强人所难也无甚用。方才旧话重提,不过是逗钟文谨来着,不想她却当真了,还搬了岳母出来……
他忙转移话题道:“白芷这丫头,不是说去取五彩丝线么,怎地这么会子工夫了还没取来?”
话音刚落,白芷就掀开珠帘走了进来,将搓好的两段颜色鲜艳配色俗气的五彩丝线递给了钟文谨。
钟文谨起身,走到崔九怀跟前,才要让他伸手,就听崔九怀对黄姨娘道:“你且回去罢。”
黄姨娘目的没达到,哪里肯走,垂死挣扎道:“二爷若得空,还请去妾那里坐坐,如今峥哥儿已经会背十好几首诗了,一直念叨着要背给二爷听,偏近日二爷甚忙,都没往妾那里去。”
崔九怀冷冷道:“他若想背给我听,只管到正院来就是了。”
黄姨娘噎了一下,作伤心欲绝状,娇娇的喊了一声:“二爷……”
钟文谨赶紧拿帕子捂住嘴,不然她真怕自己笑场,再没见过这样没脑子的姨娘过,当着主母的面就敢跟主母抢人,还做出这样一副媚-态来,但凡遇到个有气性的主母,她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这番举动没逃过崔九怀的眼睛,他的脸色更冷了几分,厉声对黄姨娘道:“你回还是不回?爷还吩咐不动你了?”
虽十分不情愿,但见崔九怀态度这样坚决,黄姨娘也不敢再留,忙福身道:“二爷、二奶奶,妾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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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黄姨娘的身影消失在珠帘后,崔九怀这才往太师椅里一坐,脱鞋脱袜,露出双大脚来,这大脚朝钟文谨摇晃了一下,然后往太师椅的扶手上一搭,说道:“过来,给我系。”
钟文谨本以为他要系手腕的,已暗中骂了他好几遍“死变-态”,并暗搓搓的期待着他被亲朋好友同僚下属们取笑,不想他竟是想系脚腕……也忒狡猾了些。
她一边咬牙,一边走上前去,将其中一条五彩丝线套到他的脚腕上,并打起结来,过程中不经意间撇了下他的脚丫子,发现他的脚竟跟他的人一样绝色,白-嫩修长,指甲圆润泛着健康的粉色光泽,且不但没有臭味,还散发着一股子茉莉香膏的味道。
钟文谨立时竖眉,恨恨道:“好啊,我说我茉莉香膏怎地弄的那样快,原来被二爷偷去抹脚了!二爷这样豪富的主儿,多少茉莉香膏买不得,偏偷我的作甚?”
崔九怀抬头看着钟文谨,好笑道:“一盒云想容的茉莉香膏,也不过十两八两的,我那十万两银子,买多少盒买不得?”
“就事论事,二爷不要动不动就提那十万两银子。”动辄就提那十万两银子,难不成给了自个十万两银子,自个就没有人权了?想都不要想。“而且,二爷一个大老爷们,把脚抹的这么香喷喷的,就不怕别个骂你-娘娘腔?”
崔九怀见她剪断了线头,便又换上另外只脚,嘴里不以为意道:“除了你,旁人又有些谁能知道?至于你,我是不是娘娘腔,难道你不知道?”
说着,往钟文谨耳边凑了凑,脸上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却让钟文谨脸红不已:“昨儿夜里,是谁夸赞我勇猛来着?怎么,二奶奶这会子就忘了?怕是故意给忘的吧?”
钟文谨死不认账:“我竟说过这个?不可能!定是二爷睡懵了,做梦梦到的。话说我昨儿夜里也做了一个梦呢,梦到二爷把全部钱箱子都交给我保管了。”
“哦?”,崔九怀呵呵一声,“你这个梦倒是挺美的。”
“谁说不是呢?”,钟文谨也呵呵一声,“希望有梦想成真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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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完了五彩丝线,时辰已是不早,他们夫妻两人,领着崔峥,往桃源居去请安,路上崔九怀问钟文谨道:“琰姐儿哪里去了?”
钟文谨自不会替崔琰儿隐瞒,就将先前的事儿给说了,还提醒了崔九怀一句:“琰姐儿偏食太厉害了,二爷好歹管管,不然长不高不说,回头嫁了人,生孩子也艰难。”这话,钟文谨说的有些心虚,因为自个这身子也是棵豆芽菜,个子也小小的,真没比崔琰儿好到哪里去。虽然她每日吃的比崔九怀还多,也开始用前世的法子锻炼身体了,但似乎没什么进展。
崔九怀却是不知道这个的,闻言眉头立时皱了起来,半晌后才开口道:“说与大嫂,明儿起,叫大厨房只给她送菜,不许送饭。”
说完,虑及钟文谨继室的身份,又觉得这话由她来说的,旁人会因为她苛刻继女,便忙改口道:“不必你来说,回头我亲自与大嫂说。”
有了应对法子后,他这才有心思打趣钟文谨了,抬起那双凤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通,哼笑道:“你幼时也偏食不成?不然怎地也是这么副瘦小的模样?要前没前,要后没后的,跟棵豆芽菜没甚区别。”
揭人不阶段,打人不打脸,有他这样说话的么?钟文谨气鼓鼓的看着他:“方才那个倒是要前有前,要后有后的,又不介意二爷粗-鲁蛮干,你何苦赶走人家,合该去她屋里歇着才是。”
崔九怀背负了手,唇角微扬,浅笑道:“我倒是想去来着,可又怕某人打翻了醋坛子,醋汁子被静园乃至永定侯府给淹了……为了静园乃至永定侯府的安生,我也只好委屈自个,日日只吃豆芽菜了。”
钟文谨咬牙切齿道:“您真不用这么委屈,我敢保证,绝对不会打翻醋坛子。”
崔九怀哼笑道:“女儿家说话,总爱口是心非,这点我再清楚不过的,甭想糊弄我。”
钟文谨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已来到桃源居门口,她只好饮恨的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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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今儿来的并不早,故而到桃源居的时候,大爷崔九思一家三口,五爷崔九乐小两口,以及崔九敏都已经在了,就连先前泪奔而去的崔琰儿,这会子也坐在了王氏旁边。
众人互相见礼后,王氏便直接对钟文谨道:“我身子还没好,只给老五家的系了下五彩丝线就累个头晕眼花的,你跟老大家的,我实在无能为力,且让老太太给你们系吧。”
系个五彩丝线就累得头晕眼花?不想系便不想系,何苦寻这样拙劣的借口?钟文谨闻言,抬头看了大奶奶宋氏一眼,见宋氏正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她自也不会当出头鸟,何况不过是系个五彩丝线这种小事儿?不过既然被膈应了,她也要膈应下王氏,遂笑道:“不敢劳烦太太,太太还是先好生养着吧,养好了身子,明年才给我们系,也是一样的。”今年病的是时候,难不成明年她也装病?再者,还有后年,大后年……
王氏被堵了一下,却还得赞钟文谨一句:“你有心了。”然后,便不耐烦的挥手打发了他们。
众人从桃源居出来后,又转去了松鹤园。
老太太刘氏倒是乐意替小辈们系五彩丝线,闻言立时叫大丫鬟雨竹取针线笸箩来,笑呵呵道:“我早备下了各色好看的五彩丝线,保管你们系了好看。”
小王氏走到刘氏跟前,边替她捶背,边笑着奉承道:“老太太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钟文谨也笑道:“可偏了老太太的好东西了。”
“针头线脑的罢了,算什么好东西?要说好东西,我这里还真有。昨儿雨竹收拾库房,竟寻出来一箱子天水碧,她原说要拿一匹出来,给我裁件大衣裳,我没让,一把年纪了,又甚少出门,穿什么不是穿,何苦糟蹋好东西?倒不如给你们这些大姑娘小媳妇的,穿着出门交际应酬的,既体面又好看。”刘氏自嘲了一番,见雨竹端了针线笸箩过来,又忙让她带人去搬天水碧。
天水碧出产有限,一年不过百来匹面世,除去进上的,下剩的分一分,每家又能分到多少?故而向来是有价无货的好东西。不想刘氏私库里却足足存了一箱子,众人闻言都吃了老大一惊。
许是看大家都出大家的讶异,刘氏主动解释道:“说是每年出产百来匹,其中的猫腻多着呢,我父亲当了三任杭州织造,这点子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杭州织造还兼管两淮盐政,难怪小王氏单靠奉承刘氏就赚个盆满钵满的,作为杭州织造的闺女,刘氏的嫁妆,明面上或许不显,但私下里数目想必十分惊人。
钟文谨才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想效仿小王氏,也从刘氏身上捞点好处,但现下她腰包鼓着呢,也就没这个必要了。
不一会子,雨竹返了回来,身后两个婆子抬着个樟木箱子,婆子将箱子放下后,雨竹取下腰间的一盘钥匙,选了一把出来,用它将箱子打开。
刘氏笑道:“太太们就罢了,奶奶、姑娘、姐儿的,一人两匹。”
众人都叫丫鬟上前去接,钟文谨也打发了沉香上前取了两匹。心里盘算着,林大奶奶生辰倒罢了,因接了替崔九怀刺探陈金家的任务,又对林大奶奶这个宅斗高手有些忌惮,哪里还顾得上衣着打扮这些?倒是惠安公主的暖屋宴,去的都是大周食物链顶层的贵妇,倒是得好生装扮一番,这天水碧既贵重又适合夏天穿,倒正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