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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淳耳的眼眉里满满的都是浓墨的黑,寒冬的晚间犹其的冷,她轻轻搓了搓手指,哈了一口热气在指尖,来人的伤势还得她去照管着。
君上让着来人来她殿内,便就能明说着这来人于君上可谓是有作用的,于此,她更加不能怠慢,只得倾尽全力将来人给诊治好。
寻常间的一夜无眠,倒把上官淳耳给累得半死,这人的伤势反复,她又得好生照料着,这一来二去,她睡得也极少,不仅得防着不被外头的人瞧着,还得顾着这人的身子,当真是她自己找些罪来受。
绝月闷哼了一声,惊得正匍匐在床外踏板上头的上官淳耳抬起了头来,这人要睁眼未睁眼的模样,是要醒过来了?
上官淳耳凑近了一些,但绝月的呼气声已然平缓,人却是未有醒过来。是她医术不精?还是这人的体质被她高估了?没理由啊,按理说他挺过了这一夜。便应是无碍了,为何眼下里还未有醒呢。
她手指微动,正准备把一把来人的脉象,外头却听得一声清脆的叩门门,她心下一惊,知晓应是小李子过来了,眼下里可不能叫着小李子进来,这人的身份还得保密。
“大人,您起来了么?”果不其然,小李子轻巧地询问她可是起来了,上官淳耳望了一眼来人的面色,这才揉了揉自己有些酸麻的膝头,拔脚去了门沿边。
她未有等着小李子进来,便是抬手扶了门栓,将殿门门沿覆上,“大人您身子骨还未有好全,怎地自己起身了。”
上官淳耳心下有思,便未有接小李子的言语,她瞧了小李子一眼,自己掀了衣摆往着外头走了一些,小李子知道上官大人怕是有事要问他,也未有多问,也跟上了上官淳耳的步子。
其实对于小李子的心性,上官淳耳还是有一些心喜的,话不多,却处处说到点子上,远远地比那些口腹蜜剑的小人强上太多。
“大人,奴才方才去过了药膳司,大约是瞧着姜太医亲身挪了炭火炉子煎熬了药材。”小李子也不多有废话,自然是晓得上官大人想要问的是何事,太医今日里还未有来得齐全,姜太医便就开始煎熬了药材,这于理是行不通的。
“他也是被良美人娘娘束缚得太久,如今他又担心着自己的性命有损,无论是否是有用的方子,他也要去试上一试。倒是瞧不出他的性子这般的急,本官身为总判院事,药材若是未有经了本官的手,便是私自盗取,小木子那里你多打点着一些,置办司与听值处有关这几日的单子留意些,以后本官自有用处。”
狐狸被束还得要逮着尾巴,防着它有所动弹,定人罪名还得要人证物证俱在,想要让姜太医俯首认罪,还得让姜太医心服口服。
小李子点点头,“大人说得是,奴才已令人前去了置办司盯着,置办司的两位掌事大人掌着置办司多年,必是能够想得清楚里头的曲折。大人,姜太医人缘原本就差,如今有这样的意思,人听了也不会胡乱去说,全当是天色下了报应罢了。”
上官淳耳抿了抿唇线,这事情有关于生死存亡之意,无论如何都得仔细着一些,“嗯,我知晓了,你先去听差处瞧着,看看姜太医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小李子俯了俯身回了上官淳耳,“是,奴才知晓了,奴才马上去办。”同着上官淳耳越发的熟,小李子只拿上官淳耳当作了自己的家里人,毕竟在这深宫之中他们内侍的性命原就不足惜,若是不能站着高位,便就只能处处瞧人脸色,哪有如同上官大人这般拿他们当着人看,还加以关切的人。
上官淳耳点点,“宫内暗藏的危机步步皆发,万事当心。”她不由不嘱咐着小李子一声,这宫内处处都透着杀机,稍微一不注意,便就会万劫不复。
如今形事越发的严竣,光一个姜太医就差些叫她自顾不暇,再加上曲夫人娘娘,王后娘娘,还有玉珠,她只觉着头皮一阵的发麻。
她瞧着小李子背影染上了一丝的朦胧,良美人娘娘可要好好地接她的招呵,性子可是有一丝的长进,何愁会得不到君上的疼爱呢。
良美人娘娘她早已去打探过,良美人娘娘为李姓,名为良娣,是当朝御史台左郎将李文广的嫡长女,是其大夫人亲生血脉,其下里还有一位幼弟,也是在朝中羽林卫中任职,官拜羽林卫飞羽右先锋。
李家在北周也算是士族大家,同着祁家,曲家,还有风家并称四大贵族。上官淳耳默默地捏紧了手指,任指甲深深扎在了她的掌心上,若是宫家未有全数覆灭,四大家族里,何时能有李家上道的地步。
现在,不着急,慢慢来,她一步一步地已趋近那个地步了,一切需要的只是一个圈子,叫着人进来罢了。
风美人娘娘居于栖风居,她前些日子让着小李子已去探了个究竟,风惜柔,倒是差些漏了她。
上官淳耳的唇线间满是肃杀的意味,君上铁血无情,她在君上的跟前行事,多少也是学到了一些,举凡是叫人都逮不着把柄的事情,还不是板上钉丁,一举两得么,即便是想要翻供,只要君上信了,便是回天无力。
她收回了自己的眼波,将身上的寒气抹去了一些。衣摆一拂,回去了殿里,想来,这事真不能操之过急,每一步都她都想仔细了才是。
“人呢?”刚一进殿里,床板间上除了被掀开了的厚棉被子,便是再无一人。方才这人她瞧着还未有醒着,眼下里连人影都未有见着。
“真真是,真真是累死累活的,连个谢字都未有,好心被驴给吞了,连渣都没给人留下,当真是碎得连片都没了。”
上官淳耳有些认命,这些会功夫的人真是不同,来无影去无踪,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给打两声。
若非不是她摸着床板上头还有些微的热量,只作昨日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似的,得了得了,她从来都是这般,事做了,恩也施了,还不还也是不在意,原本身为医者,自当是有救死扶伤的心思。
但她为女儿家,在自己的殿内还不得让着人多说两句么,所以,她也就多说上了一两句。
隐在暗处的绝双忍不住地勾了勾唇线,底下头忙碌着的人影,一边叠着被子,一边叨叨地念个不停,就如同是昨日替着绝月诊治时,那般的絮叨似的。
绝月是从不受人恩惠,方才强撑着离去之时,他就微微地叹息了一声,这恩情已经受了,便就要还的。
上官大人往后有难,绝月势必会还,一切,所需的只不过是契机罢了。
一切打量妥当之时,上官淳耳这才去打了热水净了面,抹干净了手,姜太医的那一处方子真真是她当年完全是全了旁人的梦,却是从来没有想到,当年的那一处方子,竟然在现今拿来取旁人的性命。
当年父亲言说,若她执意为医,也不妨是一件好事,但得需谨记,治病救人切莫治病害人,得凭着自己的良心。
她微微一笑,良心这事还得看得是对何人,倘若是奸诈小人,害得她家满门被诛的人,她必得不会手下留情。她是治病救人,救得还应是好人,有良心的人。
“上官大人,您在么?”远远地外头透进来一声尖细的声线,小顺子?上官淳耳搁了擦手的麻布帕子,回应了一声。
小顺子脸面上有笑意地踏进她的殿门里,瞧那面色,有些讨好的意味来,上官淳耳却是客客气气地迎了小顺子进来,“顺公公,可是有好些日子不见着了,怎的有空来下官的殿里呢。”
小顺子可是知道上官淳耳的官位,朝着上官淳耳打了个千儿,“上官大人可别折煞奴才了,奴才得知上官大人如今晋了总判院事,也得是要来贺一贺大人的。”
哦?小顺子来贺她这事,她得仔细着想着一些,身为宫内的内侍,月例不过一两罢了,比她都不足,还能来贺她?
“瞧顺公公说的,咱们都是在君上的跟前儿当着差,若非不是本官懂些医理,万般坐不上这位份,如今顺公公来,才是给了下官的面哩。”上官淳耳迎了小顺子坐在了桌椅上,还亲自倒了一杯茶。
小顺子一惊,站起身来弯身俯了俯,“大人为国为民,君上是记着大人的。如今小顺子在君上的跟前儿当差,自当是要替君上分些忧。何况,大人医术高明,王后娘娘的咳疾得了大人的诊治,已好了大半呢。”
前几句话上官淳耳还微微一笑,听得后半句,上官淳耳的面色有一些微僵,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她呢,王后娘娘恩威并施,倒叫她有些瞧不懂了。
前些时候王后娘娘还要取她的性命,如今她是知道有些缓,但她可并没有放下心来,莫非,君上在王后娘娘的跟前,说了些言语么。
无论是不是,小顺子是站在哪一处的,她却是有些明白了。